更新時間:2013-11-24 20:22:15 本章字數:10162
兩個時辰後,帝都最負盛名的裁縫鋪裡,一雙風華絕代的少年男女被逼着接受衆人目光洗禮,這些目光每一道都含着能將人融化的熱度。愛睍蓴璩
東方語突然有些後悔。
後悔將那瓊芝玉樹般的男子約來陪她閒逛。
瞧眼下這情景,挑衣料的姑娘不挑衣料,光顧着拿布匹遮遮掩掩,再偷偷摸摸直勾勾瞄着她身邊這位白衣如雪脫俗得纖塵不染的妖魅男子。
如果說姑娘們的目光是陽春三月的暖陽,雖然因心生愛慕而時時偷窺,但好歹這些未出閣的姑娘還知道羞怯臉紅;目光雖令人不適,但這種熱度卻還勉強可以接受。
真正令人吃不消的是那些已嫁作他人婦的夫人們,赤裸裸想要將墨白拆吃入腹的眼神,簡直比夏日火辣辣的驕陽還可怕。
偏偏她旁邊那人似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般,謫仙一樣冷漠不近人情,天神一般伴在她身側不離一尺。
夫人姑娘們對那人頻頻拋媚眼拈笑顏,那人都不給一點反應;一雙妖惑醉人的眼眸只凝落她身上,目光不曾偏斜一分,眉梢含笑,嘴角含情,眼神溫柔而專注。
在一再暗示明示皆得不到迴應之後,姑娘夫人們開始對旁邊那笑意微微的少女怒目而對。
有人藉故走到東方語旁邊,或跌或撞想擠到墨白旁邊;一想令東方語出醜;二想對那容顏妖魅的男子來場意外的投懷送抱。
可惜每次都被墨白以不經意的身姿避開這些花癡。
墨白初時只是不想令東方語受傷,所以一般都只是輕輕不着痕跡將東方語帶到旁邊,讓那些桃心閃閃的花癡們詭計無法得逞便罷。
但到後來,那些花癡們前仆後繼的精神實在令人厭煩,連從來不輕易動怒的墨白心裡也有些燥動不耐。
接下來,花癡們故技重施的時候,墨白毫不客氣彈着指尖,讓那縷縷並不凌厲的指風十分溫柔地掃過那些花癡們的膝蓋關節處。
裁縫鋪裡,一下突然多了無數呼痛倒地的狼狽聲音。
東方語冷眼瞅着那些前俯後仰的姑娘夫人們,心下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我們到別的地方再挑吧。”
“小語,這家裁縫鋪師傅的手工最好,如果你不耐她們,那我們到裡面雅間去。”墨白略退後一步站在少女身旁,細心護着她不受任何碰撞。
東方語蹙了蹙眉,她平日買東西素來不喜歡行使特權,不喜歡到雅間慢慢挑;她覺得買東西這挑的過程也是一種樂趣,若是一個人在雅間裡面挑選,感覺就像在家挑東西一樣,她買東西不但重視結果,同樣也重視過程。
因而她這會纔會站在鋪子裡,跟一般進店的客人一樣慢慢挑選布料。
東方語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道:“算了,我看就挑這件成品的好了。”
她指着其中一件淡藍色的衣裳笑了笑。進宮給太后賀壽,那當然不能穿得太差,也不宜穿得太豔;不失身份不搶風頭纔是最好的。
“現在縫製一套,在時間上還來得及,你不如再選一些料子?”
少女搖了搖頭,笑道:“我覺得這套挺好的。”
“表妹?”
就在東方語挑選成品的時候,忽然聽聞一聲不算熟悉的驚呼。
她略略挑眉,扭頭。
眨眼的速度,便見一位羸弱如柳的少女跨進門檻,蒼白的瓜子臉透一抹嬌羞紅暈,施施然邁了進來。
竟然是百霓虹!
東方語涼涼勾脣,笑意瀰漫如花,靜靜開在無邊寂寞的塵光裡。
墨白立覺眼前亮了亮,而他凝注的眼神更加溫柔如水。
淡淡新柳般的香氣隨着嫋嫋輕風帶了過來。
“表姐。”東方語皮笑肉不笑,“真巧。”
“白……公子也在,確實好巧。”百霓虹羞怯微笑,目光拂過少女旁邊那容顏妖魅的如雪男子,眼神底蘊着朵朵盛放的桃花。
她雖然是與東方語打招呼,但她的視線自一開始就落定在那白衣飄逸的男子身上,從無更改。
這樣輕柔而熱切的眼神,就是傻子也知道百霓虹是什麼心思了。
東方語漠然掠過去,微微含笑瞟了眼墨白,手肘在無人可見的角度不着痕跡地頂了他一下,然後還不忘微昂頭衝他眨了眨眼睛,笑意莫名暈開在絕妙的脣角。
墨白似乎壓根就沒有看見百霓虹這個人一樣;連耳朵似乎也失聰一般,無論是百霓虹的目光還是聲音,都無法令他移開一寸視線。
由始至終,他在乎的只是東方語而已。
他眼裡亦只看得見東方語而已。
其他人、其他事在他眼裡就是佈景——僅此而已。
“嗯,你喜歡這件晚霞籠煙裙裝對吧?那我們到掌櫃那結帳吧,稍後還得再去別的地方。”墨白溫醇的嗓音輕柔隨和,冷冷淡淡中卻獨獨流漾着醉人的溫柔。
當然,他的溫柔亦只給一個人而已。
其他人只配得到他一貫拒人萬里的冷漠。
東方語嫣然輕笑,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百霓虹見狀,垂下眼眸掩去一抹受傷之色,目光自那容顏妖魅的男子身上略略轉到東方語手裡那件晚霞籠煙裙,眼底含恨寒光一瞬閃過。
她目光一閃,便閃落到東方語挑好的那件晚霞籠煙裙上。
“表姐,你慢慢選,我們先告辭了。”
百霓虹望着言笑晏晏的絕色少女與那謫仙一般的妖魅男子並肩在視野裡遠去,泛白的瓜子臉微微露出一絲哀恨來,而她倚門眺望的姿勢十足仿若被人搶了丈夫的怨婦。
接下來,墨白本要帶東方語去逛首飾店的,卻不想他們離開裁縫鋪後,突然有人匆匆忙忙趕到跟前,對墨白低聲說了什麼。
墨白聽罷,黑若剔羽的眉毛微微動了動,隨後他看着東方語,道:“小語,抱歉,宮裡出了點急事,我不能陪你去挑選首飾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明天我們再去?”
東方語不以爲意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一個人四處逛逛。”
墨白想了想,也沒堅持一定要先將她送回府。
想着有夏雪跟在她身邊,暗處還有他的隱衛保護,出不了什麼意外。
墨白走後,東方語又隨意的在街上逛了逛,看見街頭一處空地,聚集了不少人,圍成一個圈圈,有人正在不停地陣陣喝采。
看樣子像是有人在街頭賣藝。
“小姐,我們也過去看看熱鬧吧?”夏雪不爲所動,但胭脂卻早在聽聞陣陣喝采聲的時候,便伸長了脖子。
東方語所見她眼珠碌碌,一臉好奇的模樣,當下有些啞然失笑。
“嗯,反正我們也無事,過去看一看也無妨。”
胭脂得到她首肯,立時歡呼一聲,三兩步飛跑過去。
夏雪護着東方語靠近人羣,卻並不往裡擠;只見裡面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在玩雜耍;她們的技藝並不算十分精彩,但她們臉上那甜甜的笑容卻相當吸引人。
那是不同於春風各暖的笑,也沒有六月驕陽的熱辣,那是比山澗清甜卻又沒有蜜糖的濃膩,她們倆的笑,彷彿有一種能令人從煩俗冗事中解脫,達到忘我境界的力量。
這一處的熱鬧喧囂,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東方語看了一會,便打算離開,但是,就在她扭頭隨意往外看的時候,街道另一端,忽然有一匹脫繮的野馬躂躂地掠疾過來。
看那匹野馬奔跑的方向,竟然是朝着街頭這端熱鬧的人羣而來。
東方語看得眉頭皺起,就在這時,那些圍在一起看熱鬧的百姓也聽到了身後急疾的馬蹄聲。
看那匹野馬瘋狂的奔跑速度,衆人皆齊齊大驚,遇到危險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這大驚的人羣,在一瞬之間,幾乎人人抱頭四散竄躲,誰也不想自己的小命就此喪送在馬蹄之下。
東方語一把拽了兀自看得入迷的胭脂,而夏雪則緊緊護在她前面。
幾乎所有人都自發撒腿往街道旁邊躲去。
可也有跑不動的。
那是一個孕婦,一個大概有七八個月身孕的孕婦。
她原本並沒有擠在人羣觀看剛纔的街頭雜耍,她不過是路過而已;但她這偶然路過卻剛巧碰上了野馬奔來,衆人四散的混亂時刻,這個時候,人人只顧往旁邊躲避野馬。
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是一個孕婦,也沒有人因爲她是孕婦而放慢奔跑的速度。
這名孕婦就在衆人亂竄的時候,被人轉來轉去,竟然轉到了街心當中;而這個時候,她還惶然不覺,那匹野馬卻已近在咫尺,眼見就要奔到她跟前,將她踏在馬蹄下。
這個時候,孕婦已經完全被嚇呆了,她簌簌哆嗦着,腿邁不動,連聲音也喊不出喉嚨。
“夏雪,你去拉她。”東方語見狀,顧不得思考,當機立斷推了推夏雪。
夏雪會武功,反應自然比一般人敏捷,她順着東方語一推之勢往街心掠去,她奔到那名孕婦旁邊,二話不說,拉着孕婦手臂便要將她往旁邊拖。
就在這個時候,那匹得了失心瘋般的野馬已奔到近前。
而那名孕婦因爲恐懼而一臉茫然之態;夏雪伸手拖她,她竟然還下意識的反抗地掙了掙,而她這一掙在夏雪始料不及裡,竟然掙脫了,一下甩開了夏雪個過來的手。
夏雪眼神一縮,因爲這個時候,無論她想再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野馬駿碩的身影已近在咫尺,騰空的前蹄強健有力,眼見就要一腳踏在孕婦身上。
“啊!”
周圍看見孕婦此刻驚險萬分的情形,不約而同地驚呼了起來。
野馬的前蹄確實已一腿蹬到了孕婦,然而,在夏雪驚恐的眼神下,這匹失了常性的野馬,將孕婦蹬了一腳之後,卻驟然往相反的方向轟然倒地。
它倒地的時候還保持着雙腿前蹬跳躍騰空的姿勢。
“啊!”
衆人又齊齊驚嚇在這幕變故里。
夏雪在野馬倒地的瞬間,終於眼疾手快將孕婦拖到了她身後。
別人不明白這匹野馬爲何突然倒地;夏雪看着那枚細細的銀針在陽光反射下靜靜散發着淡淡反光;她露出敬佩的神色望了眼與胭脂站在一起的少女,嘣到嗓眼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
“哎喲,痛……我的肚子好痛!”
孕婦呼痛的聲音剛抵及耳裡,夏雪低頭一看,立時驚恐地發現,孕婦裙下緩緩滲出了紅色液體。
“語姑娘,你快過來看看。”素來鎮定的夏雪慌了,她驚慌之下,立時朝避在街道旁邊的少女高聲喊了起來。
東方語心下一凜,因爲她也看到了孕婦裙下的鮮血。
但剛纔基於角度的問題,她並沒有看到孕婦被野馬前蹄蹬到那一腳。
她疾步趕到孕婦旁邊,眼光一下觸及孕婦衣裙上那個馬蹄印子,明亮眸子立時緊張地縮了縮。
“夏雪,立刻將她背到附近的醫館,我看她已經動了胎氣,孩子只怕是要提前出來了。”
“娘子,娘子,你怎麼樣了?”就在夏雪將孕婦背起,準備送到醫館的時候,有男人的聲音又驚又急地響在了她們之中。
東方語扭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手裡抓着熱氣騰騰的包子,一臉驚慌兩眼擔憂,一腳深一腳淺地跑了過來。
“你娘子受到馬驚,還被踢了一腳,現在極有可能早產。”東方語原本要責備的話在她瞄見男子手裡的包子時,換成了迅捷的敘述。
夏雪卻沒有因爲他的到來而停滯耽擱,幸好這條街道十分熱鬧,距他們不到一里的地方便有一家醫館。
然而,人送到了醫館,大夫看了看那孕婦,卻皺着眉頭,冷漠道:“對不起,各位,她這是要早產,生孩子的事該找產婆來,我身爲大夫,並不熟悉女人生產的事;況且,我剛纔爲她搭脈,發現她懷的是雙胞胎,這事可是十分危險的事,你們還是將她送到別處去吧。”
雙胞胎?
東方語一聽,心下忍不住劇烈地跳了跳。
“你身爲大夫,怎麼能說這種話,你難道沒看見她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宜再移動嗎?”東方語沉下臉,冷冷瞥了眼大夫,大夫在她極具威懾的眼神下全身莫名地震了震。
她說完,也沒心思再責備大夫,示意夏雪攔在旁邊,她親自爲孕婦診脈。
一會之後,她皺着眉頭收了手指。
懷了雙胞胎,若是在現代的話,醫生一定會百分之百建議產婦剖腹產,因爲一個人的體力有限,若是初產婦的話,經歷長時間陣痛之後,產婦就更加沒有力氣,基本不太可能一鼓作氣將兩個孩子順利生下來。
東方語沉吟了一會,她擡頭看向那個一臉惶惶擔憂之色的男人,問道:“你知道你娘子懷的是雙胞胎嗎?現在有沒有辦法將一直替你娘子看診的大夫找來?嗯,還有,你們應該找好產婆了吧?能不能也將她一起找到這裡?”
“你要幹什麼?”那名被夏雪隔在外頭的大夫聽聞東方語沉着的吩咐,頓時大怒叫了起來。
他都叫他們將人送到別的醫館去了,他們還在這磨蹭什麼。
他可不想讓人死在他的醫館裡,影響醫館的聲譽;一個懷着雙胞胎的孕婦,還是受驚引起早產的孕婦,他看這人已經一腳踏進了閻王殿。
大夫勃然大怒的叫聲,將那個滿臉擔憂惶惶的男人嚇了大跳。
東方語卻冷下臉,對夏雪道:“夏雪,讓他閉嘴。”
夏雪轉身,眼神冰冷中蘊含惱怒,就在她瞪眼的功夫,手指輕擡,那個擔心會死人毀他醫館聲譽的大夫立時變成了一尊活雕塑,除了眼珠還能骨碌碌轉動外,其他任何部位也動不了,就連嘴巴也動不了。
“剛纔我跟你說的,你有沒有聽見?”少了大夫的吵鬧,東方語立時扭頭瞟了眼呆楞的男人。
“啊?”
“姑娘,我們家住城西,平日看診的大夫也在城西,產婆也一樣住在城西,這會再去找他們的話,估計半個時辰也未必能找得到哇。”男人一臉絕望,聲音哆嗦。
東方語深深呼了口氣,當機立斷道:“眼前這情況,看來我只好自己來了。”
“這位大哥,你立刻到外面找個有經驗的產婆過來。夏雪,你讓人準備熱水、剪刀……”
“胭脂,你留在這裡幫忙。”
聲音乾脆利落,三幾句話,將一切安排妥當。
“可是,我娘子她……?”
“你想她活命的話就按我說的話去做!”東方語冷下臉,語氣難得的透出幾分凌厲。
那男人被她這麼一嚇,立時白着臉,轉身往外跑,他驚慌之下跑得急,連鞋子掉了一隻也仿若未覺。
夏雪也按照東方語的吩咐讓醫館的夥計幫忙,一開始,那些夥計自然不會肯聽一個陌生人的吩咐;不過,在夏雪將那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抽出劍鞘指着他們心窩的時候,所有人都將頭點得如搗蒜般。
不過是燒點熱水,找把剪刀,弄些乾淨的白布而已,自然不值得他們命來比較。
在夏雪的強劍之下,夥計很快將東西備齊送到了東方語身邊。
產婆也很快請了回來。
但那個產婆看了那個孕婦一圈之後,立時搖頭道:“這位小姐,我說句實話,你可別見怪,這位夫人,我看……實在是凶多吉少。”
“你看,她受驚過度,氣力衰竭,自身受了傷,又懷着雙胎,還是早產……。”產婆每說一小句就停頓一下,每停頓一下,就搖一次頭。
那個男人聽罷,頓時驚得幾欲昏倒。
東方語聽了,心裡也涼了大半截。
“無論如何,總得試試。”東方語暗暗握了握拳頭,聲音仍一貫的冷靜。
當然,這些話是不可能當着那個痛得死去活來的孕婦面講的。
那產婆在東方語堅持下,只得進入內室,按照她豐富的經驗,鼓勵產婦如何用力,如何吸氣。
在產婆對孕婦準備接生事宜的時候,東方語又讓夏雪再去準備了其他的工具,以防萬一,她只好親自執刀上陣了。
她但願那個婦人能夠堅持順利地將孩子生下來;因爲她也沒有替人接生的經驗。
在眼前這種條件下,沒有滅菌沒有消毒器械……她盯着日光薄薄透來的樹影,心也在七上八下的晃着。
東方語暗地晃了晃頭,邁開腳步走進內室,產婆見她進來,一臉皆是放棄的神色。
東方語一見她這表情,心直直往下沉。
她上前爲孕婦把了脈,又看了看孕婦破水的情況。
旋即風一般轉了出去,對夏雪道:“夏雪,東西準備好了沒有?我必須馬上爲她動手術,否則這母子三人的性命就……”
“語姑娘,你真要動手?”夏雪以爲東方語當初吩咐她準備那些東西,不過是有備無患而已,夏雪瞟了眼木一般風化的那個男人,道:“要不要先徵求他的同意?”
東方語皺眉瞟了那男人一眼,道:“你看他現在的樣子,慌得連魂都不見了,我問他有何用。”
“既然我遇上這事,絕不可能眼睜睜看着那個孕婦這樣一屍三命。”
夏雪聞言,知她心意已決,自己說再多也無用。
當下她閉了嘴,讓夥計將東方語要的東西一一送進室內。
東方語想了想,將產婆請了出去,將胭脂也遣出門口當門神去;然後讓夏雪進來當助手。
就在東方語專注在一間不起眼的醫館爲這名生命懸一線的孕婦動手做剖腹產的時候;東方府裡忽然來了幾匹急騎。
“聖旨到,快叫東方語出來接旨。”
那幾人一下馬,還未叫開大門,便迫不及待在外面高聲叫嚷了起來。
門,在那聲高叫之後很快打開了。
但出來接旨的卻沒有東方語。
幾位傳旨太監看見出來的是東方夜,頓時急了。
捧着聖旨的常公公立即顧不上寒暄,直接問道:“東方將軍,敢問府上二小姐何在?”
東方夜跪在地上,道:“常公公,小語她自巳時出府,一直到現在仍未歸來,不如讓我來代接?”
常公公跺了跺腳,看着那跪地的英烈男子,又焦燥又無奈道:“這可不是尋常聖旨,大將軍你可代接不得。”
東方夜聞言,心下一凜,問道:“敢問常公公,陛下的旨意是?”
“陛下這是要宣二小姐進宮看診,大將軍你說這旨意你能代接嗎?”常公公又跺了跺腳,卻沒有隱瞞東方夜。
東方夜聞言,心下莫名的覺得一沉,直覺這旨意不似表面這般簡單。
“常公公,這宮中御醫衆多,什麼病他們不能看,要讓小女進宮?”
常公公嘆了口氣,卻小心翼翼避過中心,道:“東方將軍,二小姐醫術過人,有些方面,縱是宮裡的御醫也有所不及。”
東方夜聽着他這番奇裡古怪的話,心下越發的覺得忐忑不安。
“可眼下小女不在府中,也不知道她現在何處,這聖旨該如何傳呀?”
常公公想了一下,皺眉,斜眼,面色急燥,再跺腳,道:“唉,那麻煩東方將軍立馬派人去找,務必要儘快將二小姐找回來呀,這聖旨可耽擱不得。”
東方夜沉吟了一會,只得依照常公公提議,先將常公公請進裡面休息;而他則立即讓管家派人到大街上尋找東方語。
然而,帝都之大,可不是一所宅子一條街道,想要在繁華無匹的帝都找出一個人,談何容易,這簡直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
更何況,東方語在那間醫館專心爲那個孕婦做手術,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更加不知道自她進入那間醫館之後,就有人悄悄隱去她的消息,湮沒她在醫館的蹤跡。
東方府的僕人幾乎傾府而出,卻尋了一個多時辰,也毫無所獲。
又過了一個時辰,天色已近黃昏。
常公公在東方府裡坐立不安;僕人們四下像獵犬般嗅着東方語的蹤跡。
然而,她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一樣,非但她本人沒有一絲消息,就連她所帶出去的人,比如胭脂與夏雪,也完全尋不到一絲消息。
東方夜在等了兩個時辰後,也坐不定了。
他坐不住,卻也不能撇下常公公,自己親自外出找人去。
正好東方磊回來,東方夜二話不說,就將他給派了出去。
東方磊滿大街尋找東方語的時候;東方語在那間不起眼的醫館,終於做完了手術,爲那名孕婦成功的接生。
當她一身疲倦走出醫館,在回府的途中,在一個拐角街道,無意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個梳着兩條辮子的少女,雖然她只看到了那個少女的辮子與背影,可就是這個背影,這個似蝴蝶一般輕盈旋舞的背影,讓她一眼就想起了那個少女是誰。
“語姑娘,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夏雪見她凝望遠處拐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立時詫異詢問起來。
“哦,沒什麼,只是看到一個熟人而已。”東方語收回視線,眼底流露出一絲耐人尋味來。
“姐,總算找到你了。”
突兀的男聲帶着幾分喘氣的味道,自她們背後響了起來。
東方語回首,擡眸一看。
見是長相有七分肖似東方夜的弟弟東方磊,當下微微一笑,掩去眼底倦色,不動聲色問道:“是你,聽你這語氣,好像有什麼急事找我?”
東方磊挑了挑眉,對於這位富有傳奇性的姐姐,他心裡對她說不上懷恨也談不上好感;夫人與東方賢還有東方舞之前所做那些事,他回來之後聽了很多傳言,自然也暗中調查過東方語。
但他調查之後,並沒有發覺東方語謀害他們的證據,儘管那些忠於夫人的僕人言詞鑿鑿指證東方語,可他相信證據,相信自己的眼睛與感覺,他默然觀察了東方語很長一段時間,並沒有發覺東方語是個什麼奸邪惡劣的人。
所以他每次見到這個長着傾國傾城貎的姐姐,心裡並沒有多餘的感覺。
“不是我有急事,是宮裡來來了聖旨,爹讓你立刻回去;據說那位來宣旨的常公公已經到我們府裡兩個多時辰了。”
“聖旨?”東方語心中莫名一涼,隱隱感覺有什麼大事發生。“我不在府裡,按慣例不是可以由別人代接的嗎?”
東方語一邊疑惑詢問,一邊爬上馬車,準備回去。
“我聽父親的意思,那份聖旨據說是要傳你進宮爲什麼人看診的。”
東方語眉頭略沉,朝東方磊揮了揮手,道:“既然如此,那不多說了,我先回去接了聖旨再說。”
常公公看到她回來,只恨不得連聖旨也不宣,直接拉着她就往宮裡跑,這耽誤了兩個多時辰,也不知落霞宮那位挺不挺得住……,他想想,頭皮都發麻。
東方語自常公公隱晦的語氣裡得悉極可能是太后出了什麼事;她也不敢遲疑,連水也顧不上喝,便跟着常公公馬不停蹄地進宮去了。
常公公雖然與她一同進宮,但進入九重禁宮漆門之後,常公公得向皇帝復旨,而東方語則另有人引着往落霞宮去。
皇宮佈局繁雜,這宮殿與宮殿之間,除了亭臺流水美景花園之外,還有無數的迴廊。
負責引領東方語前去的是一個年輕太監,在進入後宮範圍之後,她便不能再坐轎子,只能步行前去。
那個小太監一路低頭着,雙腳健步如飛般將她往落霞宮引。
東方語自知人命關天,腳步也不敢遲緩,一路也跟得極緊,幾乎是小跑着前行。
可就在她轉入一道迴廊的時候,怪事發生了,一直跑在她前面引路的那個小太監忽然在她視線內失去蹤跡。
東方語皺了皺眉,心下突然警覺起來。
不過,她曾在落霞宮待過一段時間,即使皇宮佈局繁雜,她依着心裡的大概印象,估計着就算沒有人引路,她也一樣可以摸到落霞宮。
然而,就在她暗自打算的時候,突然感覺空氣一滯,滲着寒意的微風攜來一陣淡淡熟悉的味道。
隨即感覺四下人影綽綽。
她擡頭,放目四顧,只見在這條迴廊四處,突然多出幾名面無表情的人來。
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宮女或太監。
而是統一服飾的宮禁侍衛。
東方語詫異挑眉,目光盡頭處,忽然轉出一道俊雅人影,那人一現身,雙目便泛着幽深眼波,夾幾點詭譎冷芒定定凝注着她風姿瀲灩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