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22 17:19:04 本章字數:11938
接下來的三天,東方語一直在努力開解胭脂;而百家旺則像是突然從人間蒸發一樣,三天不見蹤影,這可急壞了東方柔,當然,她派人出去找也沒有用,因爲誰都說沒見過百家旺。1
第四天清晨,霞光燦爛,雲彩和風相互追逐的好天氣裡,有人粗魯地拍開了東方府大門。
家丁揉着半眯睡眼,懶洋洋打着哈欠,拖拖沓沓走過去,慢吞吞打開了門。“誰呀?”
他習慣性將眼睛往上瞟,打開門之後居然沒看見有人,一時不禁怔了怔,心裡頓時涌起一股怒火,就要開口罵人。
就在這時,突然覺得腳踝處一緊,他低頭一看,驚得當即用力一摔,接着飛也似的跳開,並失聲叫道:“哎喲,我的媽呀!表少爺……你怎麼睡在這呀?”
百家旺翻着毫無神氣的濁黃雙眼,像一堆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半晌,顫抖着嘴脣,囁嚅出一句聲音小到不能再小的話:“扶、扶……我進去……。”
聞言,家丁連忙彎腰去扶他,但這一扶,百家旺卻似沒有骨頭的泥人一樣,根本站不起來。
家丁一下慌了手腳,當即雙手鬆開,轉身蹬蹬跑入裡面,大聲叫喊起來:“快來人,快來人,表少爺回來了……”
他這一嚷,這幾天爲百家旺憂心如焚的東方柔立時驚喜交加奔跑了出來。
但是,百家旺原本死氣沉沉癱在門口外,一聞到空氣中飄來的脂粉味,突然狂燥激動在空中揮動着雙手,嘴裡還不停哀求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求求你們,不要過來……”
東方柔見狀,錯愕得心都要碎了。好半晌,她才明白百家旺抗拒所有帶有脂粉味的女性靠近,最後只得遠遠看着,讓小廝們將百家旺擡起他,往他住的地方去。
待百家旺平靜了一些之後,東方柔也不敢靠近,因爲她每一次試圖靠近一點點,百家旺便狂亂大叫“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東方柔只得心肝寸斷詢問他,這些天都到哪裡去了。
她不問還好,這一問,百家旺立時全身顫抖,面上露出十分懼怕的神情,緊緊地抱着被褥在牀榻上蜷縮成一團,直往角落躲去。
東方柔除了無奈嘆氣,看着突然完全變了的百家旺,一時竟然不知怎麼辦纔好,大夫來了,看他的身體又沒發現什麼毛病,但若說他沒毛病,他卻又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綠意苑。
“語姑娘,表少爺在今天早上回來了。”夏雪走到正在院裡擺弄草藥的東方語身旁,小聲道:“不過……是被人七手八腳擡回來了,據大夫說,他沒得什麼病,只是拒絕任何人靠近。”
東方語直起腰來,看着夏雪,涼涼一笑,道:“還能活着被擡回來也不錯了。嗯,大夫沒說他現在已經不舉了麼?”
她就不相信,一顆逍遙丸加二十個姑娘大戰三天三夜,百家旺腿間那玩意以後還能用!
拒絕任何人靠近?
他都弄得胭脂產生嚴重的心理障礙了,她能不還以顏色,也讓他嚐嚐滋味麼?
拒絕任何人靠近,這是好事,以後東方舞也不用費心也不用傷腦筋再擺架子不肯下嫁了。
不舉?
夏雪聞言,從來不會輕易變色的臉,竟然微微紅了紅,她瞟了眼那容顏絕世,態度卻雲淡風輕的少女,咬了咬脣,道:“語姑娘,那胭脂她……?”
“嗯,說到胭脂,我忽然想起,也許有一個人比我更能勝任心理輔導這項工作。”少女明亮眼睛一轉,霎時流轉出驚人心魂的媚豔來,她看定夏雪,忽地神秘地笑了笑,道:“夏雪,準備一下,我們今晚出府逛逛去。”
“今晚出府?”夏雪怔了怔,一時顯然未明白少女那眼底的狡黠神秘所指,“語姑娘準備去哪裡?”
“嘿嘿……”少女懶洋洋一笑,眉眼裡流泛着奪目光彩,“當然是爲胭脂找個頂用的心理輔導師啊。”
雖然胭脂這幾天在她的努力下,情況已經慢慢有所好轉,但有一個人一定能更加快速地令胭脂好起來。
天色微昏,華燈初上時分,東方語與夏雪、胭脂三人,在羅媽媽殷殷叮嚀下,出了綠意苑去到繁華熱鬧的大街上。
當然,她們的目標明確,所以到了大街,亦不過稍作停留,東方語便領着胭脂直奔某個地方而去。
胭脂一路低着頭,眼神裡透着自卑與戒備,只是下意識地跟着東方舞走,並不知道她們要去什麼地方,直至到了那外表看似尋常的宅子前面,她們三人停了下來。
“到了,今晚的目的地就是這了。”
夏雪看了那宅子一眼,微露吃驚之色,“語姑娘你要來見公子?”
少女只是慢悠悠笑了笑,道:“我們進去吧,嗯,希望他在裡面閒着沒事纔好,可不要白費了我一番功夫。”
夏雪斂起面上驚訝,隨着東方語進入到裡面,看着東方語將胭脂帶到那個冰冷的玄衣少年跟前,笑吟吟道:“成剛,今晚我可把胭脂交給你了,你可別惹她不高興哦,不然回頭有你好看的。”
夏雪淡淡瞟過嘴角抽動的玄衣少年一眼,這才明白東方語口中那個頂用的心理輔導師是誰。
東方語硬將垂首斂眉,目露自卑與戒備的胭脂推到成剛面前,便與夏雪轉身要走。胭脂見狀,立時驚慌喚道:“小姐……”
“胭脂,你就留在這和他聊聊吧,我和夏雪先出去,一會就回來。”
東方語說罷,直接忽略了胭脂眼底那懇求之色,拉着夏雪轉身走了出去,不過,卻又在一會之後悄悄折返回來,隱在牆角里聽着院子裡的談話。
“胭脂,這些日子你爲什麼一直避着我?”
“成大哥……我……我”
“胭脂,你擡起頭來看着我,告訴我,到底是爲什麼?”
“我……”胭脂緩緩擡起頭,看着一臉關切的玄衣少年,眼裡流露出幾分自卑,咬着嘴脣,幽幽道:“我這個樣子,你不覺得很難看麼?”
“你是因爲臉上的傷痕,所以才一直避着我?”玄衣少年怔了怔,他的聲音微微透着心疼與莫名怒意,“胭脂,你記不記得,我臉上原來也被火燒過?當初還是你堅持每天都逼着我喝藥,我臉上的傷疤才慢慢淡了。”
胭脂又低着頭,沒有說話,神態卻默默露出悲傷之狀。
“既然你如此在意這張臉,好,那我也毀了它,你以後就不用再自卑再避着我了。”成剛忽然咬牙說出這句,在胭脂仍皺眉不知所以然的時候,“叮”一聲抽出了身上的長劍。
寒光一閃,那鋒利的劍刃便對上了他自己的臉。
胭脂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立時大驚失色撲過去,陡手去牢牢握住劍刃,一邊搶奪一邊哀求道:“成大哥……,你這又何必呢!你的臉好好的,爲什麼要毀了它,你知不知道當初小姐和我費了多少心思,纔將它治好的。”
成剛看着她霎時鮮血直濺的雙手,當即又驚又怒道:“傻丫頭,你還不快放手,你看看自己,再握下去,你雙手可就要廢了。”
“那請成大哥你先答應我,不要再做這種自毀的傻事我才放開。”
看到這裡,東方語用手肘頂了一下夏雪,兩人隨即含笑悄然離去。
“語姑娘,你不擔心胭脂她……?”
“剛纔的情形你也看見了,胭脂呀,她會好起來的。愛夾答列”少女淡淡笑着,眼眸流轉着一貫的自信,“看來今晚這事我做的決定還不錯。”
東方語掂了掂下巴,眯起明亮眼眸,笑嘻嘻中透着得意的自戀,喃喃自語道:“哈哈,我總得爲他們創造點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機會……”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夏雪見少女一路直接往外走,頓時又困惑了,“語姑娘不打算見公子嗎?”
“你也知道他現在忙着呢,我們就別打擾他了。”少女說得漫不經心,雙目轉動時,不住泛出驚人光彩,“嗯,我們有更好的地方要去。”
“語姑娘?”夏雪愕了一下,看着少女堅定而略略加快的腳步,一時有些糊塗。
“嗯,那個地方我之前不是讓你打聽好了,現在就是個好機會,還猶豫什麼呢。”
夏雪皺了皺眉,想了半晌,才明白少女話裡所指,一時禁不住露出心驚肉跳的神色,透着焦急,道:“語姑娘,你該不會是要去……?”
少女漫不經心地點頭,笑眯眯道:“對,我就是要去那個地方看一看藝妓們在這個時代是怎麼混得風生水起的。”
“可是……”夏雪連忙跟上少女的步伐,焦急中透着隱隱擔憂,“我們兩個姑娘?”
“咳,夏雪,我們現在先去換身裝扮,然後再去嘛。”
歡意樓。
據說是帝都最大最熱鬧最上檔次的青樓之一。
夜幕降臨,正是它生意開始紅火的時候。
東方語拉着夏雪在它門前一站,立時有姑娘殷勤上前招呼:“哎喲,兩位公子真俏,是第一次來吧,快快裡面請,我們歡意樓的姑娘呀,可是出了名的漂亮……”
東方語擡頭望了望樓前兩隻隨風搖曳的大紅燈籠,抿脣微微笑了笑,眼神一凝便轉開,透過迷霧看入裡面恩客與姑娘們的調笑,隨即腳步一跨。
道:“我們是慕名而來,不過,慕的並不是歡意樓的名,而是你家靈鳶姑娘。”
“二位公子真是有眼光,”歡意樓的老鴇看見二人不但人生得俊俏,就連氣度也非凡出衆,當即親自過來招呼,“靈鳶的才藝不但在我們歡意樓裡是頂尖的,說句自誇的話,就是在整個帝都,她的才藝也沒幾人能比得上。”
“好。我們要見的就是靈鳶姑娘了。”東方語豪氣萬丈將衣袖一揮,十足俊俏公子尋風流的模樣,“給我們一個雅間,今晚一定要好好欣賞一下靈鳶姑娘出衆的才藝。”
“好嘞,二位公子請上二樓。”老鴇往旁邊的龜奴招手,讓人帶東方語她們上去,她自己則揣着剛纔東方語塞到她手裡那錠沉甸甸的元寶,歡快地親自去請靈鳶。
歡意樓的雅間設計得很是特別,將門緊緊關上,便是一個完全私密的空間,如果敞開,則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樓舞臺表現的情景。
而老鴇迎來送往的達官貴人無數,自然一眼就看出東方語二人是好宰的水魚,因而安排的雅間不但裝飾奢華,就連那位置也是極好的。
總之,一切拿最好最高檔最精緻的招呼二人,這一點是絕對錯不了。
東方語自然不計較這點銀子,只要她樂得高興,花點錢那不過小事而已。
關於靈鳶的傳聞,她可是在夏雪收集回來的資料裡看到厚厚的一疊,她想起宋朝那個被名妓李師師迷得神魂顛倒的皇帝,纔會一時好奇也效仿嫖客到歡意樓來尋花問柳一番。
“語……”
“嗯?小夏,既然來都來了,你就安心地在這玩樂一番嘛。”東方語一記透冷的眼神丟過去,堅決制止住夏雪即將衝口而出的姑娘二字。
就在二人輕聲交談的時候,有個龜奴敲門而入,臉上擠着無比虔誠圓滑的笑容,道:“二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嬤嬤說,靈鳶姑娘突然病了,怕是不能前來侍候二位了。我們歡意樓其他姑娘也一樣出色,不如小的替二位叫別的姑娘來侍候?”
東方語略略挑了挑眉,聲音透着一股逼人涼意,“這麼巧?剛纔還好好的,怎麼轉眼她就病了?”
龜奴當即自動忽略她略帶惱怒的懷疑,笑眯眯附和道:“是啊,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二位公子了。”
東方語冷眼瞥過他神色不變的臉,不耐地揮了揮手,輕嗤道:“也罷,既然靈鳶姑娘病了,我們也要懂得憐香惜玉纔是;你先下去吧,暫時不用叫別的姑娘來了,有需要我們再叫你。”
龜奴又是一番道歉,然後才彎着腰退了出去。
“語——公子,既然靈鳶姑娘病了,我們不如走吧?”夏雪皺眉,看着這個裝飾奢靡的雅間,滿身心的不舒服,若非關着門,讓她一直看着下面亂哄哄的大廳,看着那些男人虛僞討好的嘴臉,看着他們那猥瑣調笑的神態,她心裡就更加覺得難受了。
“小夏,你不會覺得這裡那麼難以忍受吧?”東方語一副風流俊俏的公子模樣,露出調戲的神態,眨着眼睛盯着滿身不自在的夏雪,“這樣,你看下面的表演馬上就開始了,我們再看一下,要是真覺得不怎麼樣的話,我們馬上就走,如何?”
夏雪露出苦笑的神態,看了看那滿身風流痞氣的俏公子,無奈道:“既然語公子堅持,那我們就再待一會,看看錶演再說吧。”
樓下舞臺歌樂聲起,二樓呈圓形設計的所有雅間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開了門,齊齊觀賞舞臺的表演。
先上場的是一段十分火辣撩人的舞蹈,大廳裡摟抱着姑娘調笑的嫖客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哦不,應該說所有男人對舞臺上那充滿暗示與挑逗的表演都看得熱血沸騰,而東方語從最初的興致勃勃,轉瞬熱情冷卻,這果然是爲男人量身打造的溫柔鄉。
夏雪除了開頭看了幾眼,後來簡直目不斜視,一瞬不瞬盯着東方語,而不敢再看下面令人面紅耳赤的舞蹈。
“語公子,我們還是離開這吧?”又等了一會,夏雪終於看見東方語臉上露出了悻悻的神態,立即不失時機再度建議。
東方語聳了聳肩,冷眼瞥了下面熱火朝天的舞臺一眼,透着失望道:“嗯,走吧,這表演實在沒什麼看頭。”
夏雪聽聞這話,滿臉忍耐之色終於化作了欣喜,她立刻迫不及待站起來,率先走出了雅間。
東方語意興瀾珊走在她身後,聽着下面不堪入耳的聲音,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們走出雅間,離下樓的樓梯尚有一段距離,東方語隨意一掠,驀地看見有一個雅間只微微敞開了一條縫,這可是這一刻歡意樓裡唯一一間還關着門的雅間了。這個雅間的位置是整座歡意樓裡最正中,也是最特別的,她微微搖了搖頭,心想這地方大概是專門留給高級嫖客用的。
這麼想着,有個龜奴垂着頭自那個非同一般的雅間走了出來,在他轉身隨手要關上門之際,東方語就那麼隨意的一瞄,竟然讓她乍一眼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而那個人旁邊赫然坐着一位溫柔美貌都可人的美人,兩人交談間,隱隱可見脈脈溫情在眉目流轉。
東方語挑了挑眉,隨即涼涼一笑,將目光轉了開去。
原來靈鳶要見的恩客是他,難怪會突然“病了。”
夏雪看她面色古怪,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一眼,也趕在龜奴將那扇門關上之前,看見了那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與那眉目溫柔的美人在輕聲細語調情。
“五……,他怎麼會在這?”
東方語垂下眼眸,眼底譏諷之色一閃而過,她看着夏雪驚訝的神色,不以爲然道:“這有什麼,他身份再尊貴,也還是個正常的男人;況且我今天才明白原來昔日他寧納青樓妾是真有其事呢!”
夏雪也收回目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頓悟道:“語——公子的意思是,靈鳶姑娘是他的紅顏知己?”
東方語冷冷勾脣一笑,聲音透涼道:“剛纔那情形,你也看到了,我想大概不會錯的。”
夏雪淡淡看了東方語一眼,莫名的在心裡嘆了口氣,大概是覺得惋惜。至於爲誰惋惜,她又說不上來,只是那麼一種怪異的感覺,也許是爲風情,也是是爲東方語,總之今晚這驚鴻一瞥,是徹底絕了兩人之間任何一點可能,就是和平共處的朋友也沒有可能。
就在東方語與夏雪在樓梯停留的這短暫的瞬間,有個滿身酒氣自恃瀟灑的男人露着邪蕩笑容,自她們中間硬擠了下來。
東方語挑了挑眉,夏雪在她未出手懲罰前,已寒着臉,暗中使勁拍了那男人一掌。
居然敢佔她們便宜,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男人突然被打中,自然而然扭頭看向東方語與夏雪,將懷疑的目光上下穿梭於二人臉上。
這一看,這男人突然覺得身上不痛了,看她們二人的目光霎時充滿了色邪之慾。
“嘿嘿……兩位何必急着走呢,這漫漫長夜纔剛開始。”一身酒氣的男人大概是色膽包天,居然沒有瞧見夏雪那冰冷的眸子裡已經濺出了駭人的森寒。
“不如留下來和我到裡面一起去喝兩杯!”
這酒氣熏天的男人大概認爲東方語二人沒有僕從跟隨,絕不會是什麼高門子弟。仗着幾分酒氣,也不管東方語與夏雪願意不願意,直接轉過身來,兩臂一張,便重重搭在二人肩膀上。
東方語與夏雪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幾乎是同時的動了動;東方語掂了掂她套在指間的戒指,夏雪的手指也動了動,不是垂在衣袖下暗暗彈了彈指尖。
又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那個酒氣熏天的男人,右手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左腰也莫名劇痛了一下,這兩下加在一起,瞬間令他製造出彷彿被人刀剮凌遲般淒厲的慘叫聲。
“啊……!”慘叫聲未畢,他還徑直自樓梯上像只皮球一樣,骨碌碌地十分好看地往下滾。
他的慘叫聲與滾皮球的樣子,一下令歡意樓嘈雜熱鬧的場面寂靜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在一瞬張大嘴巴,瞪大眼珠看着這滑稽的一幕。
極致的寂靜之後,尋歡客中有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但也有人憤怒如洪般涌了過來,除了有人去攙扶那個酒氣熏天男人的;還有人立刻將東方語與夏雪形成裡三層外三層包圍的鐵桶之勢。
那個酒氣熏天的男人被人扶起來之後,額頭上多了只紫青色的包子;鼻子多了兩道血龍,還是斜斜不太正中的那種,就連嘴巴也有點奇怪的歪。
大廳的嫖客與姑娘們看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再度起了鬨笑起,這一下嘲笑那男人的人數更加多了起來。
那酒氣熏天,但五官移位的男人瞪大一雙鬥雞眼,急怒攻心大吼道:“叫(笑)什麼叫(笑)!”
他這吼聲一出,大夥轟一聲,譏笑嘲諷的笑聲立時充斥着整座熱鬧的歡意樓。
東方語眉梢輕動,懶洋洋地瞥了過去,隨即也微微悶笑起來,原來剛纔那經典的樓梯滾皮球,竟然滾掉了這傢伙一顆門牙,難怪說話會漏風了。
男人眼見這情形,咬着鬆動的牙根,氣憤得哼哼擡頭,望着被數人圍住,卻仍舊鎮定自若,不見一絲驚慌的東方語與夏雪。
恨聲道:“將這兩小子給大爺我拿下,來來(奶奶)的,今天害大爺出這麼大的糗,等下有你們兩個小白臉好果子吃!”
東方語發誓,在這麼個要氣勢有氣勢,要人數要人數的男人面前,她本該給他留點面子,給凶神惡煞的他露出點畏怯的神情,以安慰他受傷的自尊。
但她看着他大開門牙,漏風漏氣兇狠吼人的模樣,實在是忍不住了,所以她纔不小心地笑了起來,她再三發誓,她真的絕對不是故意要嘲笑這位把門不緊的大爺來着!
聽到她毫不懼怕地嗤笑,男人的憤怒直接達到了頂點。
他大手一揮,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上去拿住他們!”
對於這樣的場面,無論是嫖客還是歡意樓的姑娘,大概見得多也經歷得多了,這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在這種尋歡作樂的地方更加明顯,如果你腳 丫不夠大,背景不夠雄厚,那麼對不起,要麼你向對方低頭認錯自求生路;要麼不自量力與對手鬥上一鬥,最後落個不死也殘的下場。
這裡的人,除了狼心與狗肺,眼裡便只剩權勢;只見權勢。
憑拳頭說話,在這裡是再平常不過了。
所以,看到十幾個人將東方語與夏雪兩人包圍起來,準備上演全武行,這鬧哄哄的大廳根本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肯爲他們說一句話,就連歡意樓的老鴇亦不過站在遠遠的走廊上,冷眼看着這一切。
客人們在她歡意樓尋釁滋事,生或死,那也是他們自己的事,跟她的歡意樓,跟她的生意可扯不上什麼關係;只要打贏的人到時以五倍的價錢賠償損壞的物品就可以了。
“我說這位把門不緊的大爺。”東方語冷冷輕嗤,眉梢眼角淡淡流瀉着晶石般冰涼之色,“你最好別讓他們上來,否則,待會他們就會全部起不來了。”
她身上什麼都不多,唯平日被她製作出來的各式各樣的新效藥粉最多。
那五官移位的男人怒目一瞪,咬牙繼續吼:“發什麼愣,給我上!”
夏雪環視一眼,不禁皺了皺眉,右手已按在劍柄之上。東方語淡然瞄了她一眼,卻飛快按住她拔劍的姿勢,搖了搖頭,小聲道:“來,先賞他們吃點粉粉,若是不行的話,再花力氣對付他們。”
夏雪怔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隨即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那五官移位的男人一聲怒喝,他的僕從們立即一窩蜂般朝樓梯涌上來。
東方語淡淡勾脣一笑,與夏雪各踞一面,攤開手掌,做出天女散花的姿勢,將手裡的藥粉,對着下風處那批亂哄哄往上涌的僕從們飄飄揚揚灑了下去。
粉末很細微且輕淡若無色,那些人只見他們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悠悠然對他們揚手,一時不知他們在故弄什麼玄虛,面面相覷了一下之後,迫不及待就往上衝。
東方語見狀,脣畔明媚笑意漸深,而眼眸愈加明亮動人。
衝吧,讓腳步來得更猛烈些吧!
呼吸加快,吸入的粉末越多,你們也倒得越快!
那五官移位的男人看見她臉上詭異笑容,雙目明星似的在光亮閃耀,一時不禁心下一凜,就在他忽冒起不好預感的時候,不好的事情已經接二連三在他眼前發生了。
他那些惡形惡相的僕從,空有張牙舞爪的姿勢,而無一點威脅性的實際行動,便接連不斷地一個個軟綿綿往下倒,這一個接一下的倒在樓梯上,歡意樓便再次出現了滾人肉皮球的曠世奇觀。
男人瞪大一雙鬥雞眼,眼珠幾乎在瞬間外突到地,看着那些轉瞬昏軟過去的僕從,他傻眼得楞住了。
而東方語與夏雪便在他發楞的時候,笑眯眯自樓梯上一級一級悠然往下走了下來,遇到有人阻礙梯級的地方,東方語還好心地幫了他們一把,不時用腳尖踢上一踢,助他們更歡快滾下樓梯,到達終點。
站在遠遠走廊上冷眼旁觀看熱鬧的老鴇這下沒法再淡定下去了,因爲她知道那個滾歪了鼻子撞腫了額頭的男人可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
相對於東方語與夏雪這兩個在她眼裡沒有背景的小白臉來說,老鴇自然寧願得罪東方語,而不是那個被人嗤笑的男人。
她一個眼色,歡意樓豢養的龜奴打手們立時迅速抄了傢伙朝東方語二人圍攏了過去。
那個滾得五官移位的男人,看見龜奴們將兩個精緻得跟娘們似的小子圍困起來,這纔回過神,上前踢了踢他那些不中用的僕從,卻發現無論他怎麼踢怎麼拍,那些僕從們全都跟死人似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但卻又呼聲如雷,足以證明他們還好好活着。
男人這下更加怒不可遏了,手一揮,招呼那些還沒有倒下的僕從立時加入到圍困東方語與夏雪的行列中,今晚若不能捉住這兩個小子一雪恥辱,他以後出門都得蒙着臉做人了。
“還不給我上!”
東方語挑了挑眉,有些遺憾地朝夏雪眨了眨眼,她身上所帶的強烈麻醉藥粉太少了,沒辦法,眼下看來只用拿出她最愛的奇癢粉來湊合着用了。
夏雪繃着臉,神態一貫的冰冷如鐵,“錚”一聲抽出了長劍,同時低聲道:“語公子,你不要離開我長劍可及的距離。”
“小夏,你放心吧,我自保是沒有問題的。”東方語涼涼一笑,垂下眼眸,任由長睫遮住明亮眼眸內森寒的光芒。“你儘管拿他們好好練練劍,咱們今晚好好跟他們玩個痛快。”
想以人多欺負人少?
要知道,很多時候,人多不代表勝券在握!相反,有時候,人多了反而是一種累贅。只要是精英,一人足以抵萬人。
那五官移位的男人看見她居然在這種時候還能雲淡風輕般笑得出來,而這笑聲竟然還是輕蔑的嘲笑,他心裡的憤怒在這一剎簡直不知該怎麼形容才確切。
總之,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想立刻馬上捉住那兩個害他出糗的小白臉。
他一聲厲喝,僕從開始對東方語她們動手,而老鴇也在同時對那批龜奴打手使個眼色,打手們便立時加入如火如荼的戰圈。
大廳內的嫖客與姑娘們看見這等情形,當即乾脆自動自發兩人抱作一團站到邊上走廊去,遠遠使勁拍手不時吆喝着看熱鬧。
東方語還是第一次看見夏雪殺氣凜然使劍的樣子,她一邊灑藥粉,令打殺們不敢隨意靠近,一邊忙裡偷閒津津有味地觀賞起夏雪來。
看夏雪劍影舞動裡,劍花綽綽,而夏雪矯健靈活的身姿更是在這股凜然殺氣裡,激濺出令人眼花繚亂的幻影。
英姿颯爽裡,冰冷如鐵,一張俏臉籠罩着臘月的寒。
東方語忍不住笑眯眯地拍了拍手,輕喝一聲:“好!想不到小夏的劍法也如此了得!今天真是開了眼界。”
夏雪側目看了東方語一眼,謙虛道:“你過獎了,對於這些可以救命的本領,我平日可不敢偷懶。”
老鴇與那個男人聽到東方語那一聲囂張的吆喝,登時更加火冒三丈。他們各自督促那些人加強對東方語夏雪他們進攻外,又另外叫了幫手加入戰圈,勢必要將東方語二人拿下不可!
東方語看着圍攻他們的打手們,就像打不完的小強一樣,前赴後繼的倒了一批又上一批,當下看得心裡漸漸惱怒起來。這樣下去,她和夏雪到頭來非吃虧不可。
她平常鮮少將那些足以致命的毒藥帶在身上,因爲她還習慣於現代法治的社會,沒有動輒出手取人性命的傾向。
但是,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在這個時代,弱肉強食尤其明顯,她以後出門一定得改變某些習慣才行。
“夏雪,我們先佯裝不敵,令他們以爲我們打算衝出門口,然後再來個回馬槍,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東方語在不停灑藥粉的同時,在腦裡飛快思忖着脫困的對策,“嗯,我記得歡意樓正南方向下面恰好有一條河,我們誘他們集中門口的時候,再返身衝上二樓,自——”
東方語說着,飛快掠了二樓的雅間一眼,這一看,她立時在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今晚的事怎麼就如此邪氣,唯一能跳到河流的窗戶正正是那個男人所在的雅間呢。
“那間房的窗戶跳下去,只要出了歡意樓,他們就沒辦法再困住我們。”東方語暗自磨了磨牙的同時,又輕聲冷笑道:“不過,今天這筆帳,我日後一定會好好算算的,這個大嘴漏風歪眼睛歪鼻子的臭男人……”
夏雪一邊舞劍,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情形,聽罷,連忙點了點頭,低聲道:“好,聽你的。”
兩人默然飛快對觀一眼,夏雪驟然加快了出劍的速度,不但速度加快了,就是劍招也兇狠了不少。在她一輪猛攻強打之下,立時有不少人發出咿呀鬼叫的痛苦呻吟聲。
那個五官移位的男人眼看着她們強攻之下,欲要奪門而逃,立時打着手勢,令他的僕從們趕緊奔過去搶佔門口。東方語一看,眉梢輕動一下,隨即冷冷譏笑一聲,便要與夏雪折返樓梯上二樓跳窗。
正在這緊要關頭,那個正南方向獨具一格的高檔雅間,那扇一直緊閉的門忽然打開了。
那個穿一身明豔紫袍,麥色肌膚的高大男子寒着臉,橫着眉,大步跨了出來,冒着森森寒光的眼眸冷冷掠掃過下面亂哄哄的大廳,煞氣凜然裡忽響一聲厲喝:“吵什麼吵!要打架要吆喝到外面去,別在這擾了我的興致!”
而稍稍落在他身後依偎着他的美人,正是那千嬌百媚渾身自然流露出萬種誘惑風韻的靈鳶。
東方語瞥見他高大的身影很霸道地堵住了門口,她不由得又惱又恨地咬了咬牙,她就知道,她與這個男人天生犯衝。
要不然,他爲什麼好死不死,要在她即將衝上去奪窗逃走的時候站出來,還正正堵死了雅間的門?
這歡意樓裡的人,除了老鴇,大概便只有靈鳶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而已。
所以他這一喝,當然令下面追着東方語她們來圍攻的僕從打手們愕了愕,但這一愕很快就過去了,在老鴇沒有說話之前,他們很自然將二樓那個線條剛毅男人說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理也沒理,立刻再度對東方語二人攻了起來。
風情一見這混亂的場面,頓時心頭火起,他冷眼瞥過被人羣圍攻的兩個俊俏少年,只覺其中一人的背影十分眼熟,但他這時正爲被人打擾到而心頭暗惱,自然將那一眼所生的熟悉感給忽略了過去。
幾乎想也沒想,風情皺着眉,沉沉掃了下面不聽勸的人羣一眼,手掌自空中招了個姿勢,立刻便有數條黑影不知從什麼地方一下閃了出來。
“你們下去將那兩個搗亂的少年捉住,然後——直接扔出歡意樓去,免得讓這幫沒長耳朵的混蛋在這擾了我跟靈鳶的興致。”
------題外話------
哎呀呀,某人徹底沒機會了,
該悔青腸子去……
嗯嗯,各位自發掏月票的都是好孩紙喲!
羣抱羣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