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15 16:31:08 本章字數:11703
少女慢吞吞回過頭,隨意瞥了來人一眼,毫無意外瞄見風情那輪廓分明的臉。1
“是你呀!”懶洋洋的口氣,漫不經心的態度,她似乎壓根不記得這人的身份還是位殿下;她對他甚至連最起碼的禮貌也沒有,因爲少女除了扭頭那隨意一瞥之外,竟然又轉過頭去,繼續坐着收拾畫作的尾筆。
風情似乎已習慣她對他這種冷漠的態度,假若她突然對他熱情起來,他纔會大吃一驚。
東方語收了筆,吩咐胭脂將畫作收了起來。
風情一直在旁默然看着,直到胭脂收拾了東西,捲了那幅色彩斑斕的畫,這才緩緩道:“語兒,這幅畫能夠送給我嗎?”
東方語心裡立時一陣寒流涌過。
她站起來,略略拉開與風情的距離,免得自己受到他身高所帶來的壓迫感。
“隨手塗鴉而已,怎敢讓它污了五殿下你的法眼。”
少女微微透着寒意的目光掠過他一身整理得一絲不苟的紫袍,想了想,皺眉道:“五殿下,請你別再用語兒二字稱呼我,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或者,你覺得我還值得你尊重的話,請你稱我一聲東方姑娘。”
聽到她直接拒絕,風情意料中的沒有失望,只是雙目轉過一絲惆悵之色,再聽得她一番強硬排斥他的稱呼,面色便微微的現了懊惱之意。
“請問五殿下到這裡找我,有事嗎?”少女涼涼睨過他低垂的眼眸,聲音透着一股冰涼的拒絕。意思是你若沒事的話,可以滾蛋了。
風情微微揚脣,露出一抹自嘲式的苦笑,眼底卻又透着一絲掙扎與不甘,沉默了一會,忽地自身上掏出一樣東西來,遞到東方語跟前,眼神裡含着一絲討好的神色,緩緩道:“語——東方姑娘,我今天是到府上看望老夫人的;我知道你喜歡研究醫術,所以,順便將我無意得到的這本醫書也帶了來。”
少女明亮雙眸透着微微帶涼笑意,隨意瞥了他一眼,不帶感情道:“你不必跟我解釋。”你愛來看誰就看誰。
“至於這醫書。”東方語接過來翻了翻,發現書頁已泛黃,而裡面的文字,只有它認識她,而她是對面不識君的份,她心下默默哀嘆了聲,合上書本,鄭重問道:“你真要將它無條件的送給我?雖然我不知道它的來歷,但我也是識寶之人,這本醫書應該是價值不菲的孤本吧?”
“是。”風情見她謹慎而懷疑的神情,答案很肯定,目光復雜地看着她,道:“它落在有用人的手裡,才能體現出它的存在價值,若是讓它留在一個不懂醫術的人手裡——像我,那它就是一堆廢紙,僅此而已。”
“你放心,這書送你完全沒有任何附加條件,我就是想讓它能好好發揮它的作用而已。”
少女垂下眼眸,眼裡警剔之色稍減,但仍然存着一絲狐疑。
又是透涼的隨意一瞥,懶懶問道:“真的就這樣?將這寶貝送給我,將來不反悔?”
風情擡眼看她,眼神流轉着默默情意,目光更多的是隱忍與無奈,苦笑道:“我這個人在你眼裡,難道就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嗎?不過是送本書給你而已,也值得你在這審慎地懷疑半天。”
東方語點了點頭,但一見風情那微微抽搐的嘴角,頓時立覺不對,雖然在她心裡,他就是那麼一個反覆無常又好面子的男人,但人家好歹也是殿下,還巴巴的送了本不知什麼年代已成孤本的醫書給她,她多少該給他留那麼一點顏面纔是。
“嘿嘿……”東方語勾脣,閒閒地笑了笑,揚了揚手裡泛黃的醫書,慢吞吞道:“既然你的本意是爲了這本醫書好,那我就勉爲其難收下它了,不過,我先聲明,日後它可就跟你無關了。”
“這是自然。”見她終於放下那警剔戒備壞人般的眼神,風情默默鬆了口氣,線條剛毅的臉也略略泛出淺淺的笑容來。
“那謝謝了。”有人非要將寶貝往她手裡塞,她沒理由不收的對吧!
東方語壞心在想,隨意瞄了風情一眼,便讓胭脂將醫書也收了起來。
她收了醫書,又將風情忽略在一邊,睬也不睬他。
而麥色肌膚的高大男子對她的態度絲毫不以爲忤,也不出聲打擾她,只靜靜站在一旁,用他高大的身影覆着少女嬌俏的影子,默默注視着她,眼神裡慢慢流轉出兩分無奈三分惆悵五分溫柔情意來。
他眼角微微瞥過地上兩人交疊的影子,眼裡惆悵之色更甚了,如果不能將她光明正大相擁入懷,那麼,能夠在這一刻,靜靜與她的影子重疊而擁,那也是好的。
起碼,這一刻安靜美好,也可以讓他有了與她一起的共同回憶。
這樣想着,男子眼底惆悵之色又緩緩被甜蜜之意所替代。
東方舞氣喘吁吁找到妙花林裡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風情默默注視少女這一幕。
高大男子眼裡流露那似水般的溫柔眼神,還有他嘴角微微勾起的一抹透着甜蜜的笑容;包括男子眼角眉梢處處默默歡喜的神態,一點點全清晰地無限放大呈現在東方舞眼前。
她憤怒得幾乎想立刻衝出去質問那高大男子,爲什麼他看她時從來沒有過這樣脈脈溫情的眼神?爲什麼東方語給他冷臉,他還覺得甜蜜歡喜?而他幾乎從來沒對她笑過。
爲什麼她一心寄情於他,而他卻對她不屑一顧?
“還有事嗎?”東方語莫名的感覺背脊發涼,驀一回首,見風情還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她。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卻是目光往風情身上一瞥便轉開,轉落到一旁的矮木叢去,她感覺那裡有人在窺視着她。
這種感覺霎時令她心裡十分不爽起來。
“沒有。”風情迎上她透着寒意的眼神,心下驀地緊了緊,眼底一瞬閃過無奈。
東方語沒有再理會他;直接從身上掏出她的隨身法寶,改良版奇效的癢癢粉——她發覺她最喜歡看別人像跳蚤一樣上躥下跳了。
既然有人喜歡當小丑,她當然樂意看別人出醜。
她將粉末遞到夏雪手裡,用眼神往左邊距他們大約一丈餘遠的矮木叢瞟了瞟。
夏雪立時意會,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手裡的粉末,確定怎麼用之後,踮起腳尖,用她最自豪的輕功往左邊的矮木叢走去。
風情訝異地看着夏雪,正想出聲相詢;東方語立時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又裝出與胭脂交談的樣子。
風情尚在疑惑中,夏雪忽地順着風勢將手裡的粉末往矮木叢另外一面灑去。
東方語見夏雪已然將她偉大的任務完成了,她也沒興趣再逗留在這,便笑眯眯招呼道:“夏雪,胭脂,我們回去羅。”
風情默然瞥了瞥丈餘遠的矮木叢,極快地蹙了蹙眉,看着少女嫣然嬌笑的俏顏,連停頓也沒有,也隨即厚着臉皮跟着一直離開了妙花林。
這幾乎是長久以來,東方語第一次對着他露出笑容;也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的和平共處。
這念頭在風情心裡轉着,他側目注視風姿卓絕少女的眼神,也慢慢變得愈加溫柔與複雜。
東方語可沒興趣觀察風情,她一直在留心躲在矮木叢裡的人影,就在他們轉身離開妙花林之際,她終於瞟見那一角紅豔衣裙上繡着的牡丹。愛夾答列
少女抿脣無聲嗤笑。原來是那個人追過來了。
也真難爲以她那樣的脾性,居然能一直躲在矮木叢裡不出來。
不過,待會,她是不是該折回來看看那個人跳脫衣舞呢?
東方語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邪惡地想像着某人跳來躥去的畫面,她想着,嘴角漸漸透出幾分邪惡味道的笑意來。
待東方語他們走遠之後,一直在忍耐的東方舞終於再也不忍受不住了。
跳出來又叫又撓,“啊……身上爲什麼突然那麼癢!”
當然,現在的她不可能知道,她身上遠遠不止癢得難耐那麼簡單。
三天後。
“小姐,你說奇怪不奇怪,奴婢聽說大小姐她這三天一直將自己關在綺香苑的閨房裡,不但寸步不出,還將窗戶什麼的全部關得密不透風。”
東方語懶懶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因爲她有幸中了見光死。”
“見……見光死?”胭脂瞪大眼睛,驚訝裡又帶着困惑道:“小姐,什麼是見光死?還有,你都沒有看過她,你怎麼就知道她中了什麼見光死?”
“哈哈……”少女放肆張狂地大笑了起來,她眨着明亮流澈眼眸,朝胭脂勾了勾手,作出神秘的樣子,低聲道:“因爲你家小姐我除了會醫術,還會占卜算卦啊!”
“真的假的?”胭脂驚喜莫名,“那小姐也給奴婢占上一卦!”
“胭脂。”東方語忽地斂了笑容,嚴肅而認真地盯着胭脂,十分正經道:“我這個本領只針對大小姐,對你可沒什麼作用。”
“怎麼會這樣!”胭脂呆了呆,眼神一下透出失望來。
夏雪搖了搖頭,淡淡道:“胭脂,語姑娘她逗你玩呢。”她說着,附在胭脂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胭脂隨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還又氣又惱地白了東方語一眼。
“奴婢看,小姐騙人的本事倒是越發見長了。將奴婢騙得團團轉,虧奴婢一直對小姐的話信以爲真。”
“嘿……誰讓你這丫頭這麼好騙呀!別人說什麼你都信,我這是不惜自我犧牲,對你言傳身教,知不知道?”少女斜眼看着胭脂,明明懶洋洋的語調,卻用十分正式的神情說出來。
唬得胭脂立時又一愣一愣的。
“小姐,你就別逗胭脂了。”羅媽媽微笑着從外面走了進來,慈愛地看了看東方語和胭脂,道:“奴婢聽說,幽蘭郡主在今天派了人過來看望老夫人。”
“幽蘭郡主?”少女聞言,挑了挑眉,明亮眼睛一瞬泛出玩味之色。
“那是個十分得體的媽媽;聽說她在看望老夫人之後,還去綺香苑坐了一會。”
東方語涼涼一笑,眼底神色變幻,緩緩道:“哦,看來禁足這種小兒科的懲罰,她根本沒放在眼內嘛!”
“語姑娘,看來我們還得小心點好。”夏雪想了想,看着東方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來。
“小心?小心有用嗎?”東方語略略挑了挑眉,冷笑道:“不過不管有沒有用,我總之也不會懼她。”
“對了,胭脂,那本什麼什麼醫書呢?你拿出來讓羅媽媽幫我看一看。”
羅媽媽聞言,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奴婢幫着看一看,難道五殿下贈的醫書還有什麼古怪嗎?”
東方語吐了吐舌頭,撫額無端呻吟了一聲,看見胭脂已經將醫書拿了出來,她瞟着醫書,露出訕訕的表情,道:“哦,不是有什麼古怪,而是——羅媽媽你忘了,我從小就沒正式習字,這些傢伙……”
她拿起醫書,隨意翻開一頁,指着上面那八爪魚似的文字,露出頭疼的表情,苦笑道:“它跟我熟,我對它卻不來電呀!”
羅媽媽愕了愕,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一時又是難過又是心疼道:“哦,原來小姐不認得上面的字,是奴婢疏忽了。”她以爲東方語一直都在不停看醫書,心裡自然而然忘了東方語以前癡傻的事情,那還想到東方語會不認得字。
她在心下默默嘆了口氣,接過醫書翻了翻,一會之後,卻也是充滿遺憾地看着少女,道:“小姐,對不起,奴婢也不認得上面的字;這本醫書怕是年代久遠的孤本,這些文字,大概只有某些古書上才記載有,看來奴婢幫不上你的忙。”
“嗯?你也不認得!”東方語驚訝叫了起來,轉瞬,又垂下眉眼,有些泄氣道:“這可怎麼辦?看來我得請個老師回來給我上上課才行。”
“語姑娘,說到請老師,我心裡倒是有個好人選。”
東方語立即轉頭,眼巴巴看着夏雪,連聲問道:“你推薦的一定不會錯,趕緊的將人給我請進府來,嗯,待遇從優,不管他提什麼條件,都先答應他,只要他認得上面的字就行。”
夏雪見她心急的模樣,忍不住揚眉,透出揶揄笑意,淡淡道:“語姑娘不必着急,我相信只要是語姑娘想學,我擔保他什麼條件也不要求,立刻就恨不得能出現在你面前纔好。”
東方語聞言怔了怔,隨即眼睛在慢慢撐大,狐疑地盯着夏雪笑容古怪的臉,問道:“夏雪,你推薦這個人該不會是——他吧?”
“語姑娘可別懷疑,公子這人某些方面其實也跟姑娘你一樣,愛不停地鑽研,你喜歡研究醫術,公子呢喜歡鑽研術數;公子他所涉獵的古籍爲數可不少,我想,這本醫書上面的文字,他絕對認得。”
東方語聽罷,挑了挑眉,眼底露出賊亮的狡黠來,“既然這樣,那當然得人盡其用了;反正不用白不用,夏雪你替我請他過來當個業餘西席吧。”
什麼不用白不用!
除了東方語自己,其餘三人一致地皺了皺眉,又同時無奈地搖了搖頭。
要知道,那個人可是炙手可熱的世子!又不是街上隨便抓來的阿貓阿狗。
夏雪的辦事效率可不是普通的高,不用兩刻鐘,那白衣如雪的妖魅男子便翩然踏進了綠意苑。男子腳步輕快,妖魅容顏微微帶笑,看得出他的心情十分愉悅。
衆人立覺眼前一亮,男子肩上那隻慵懶一直愛眯着琥珀眼睛的小傢伙,一聞到東方語的香氣,立即睜大了眼瞳,歡呼着從墨白肩頭跳下,飛躍到少女懷裡。
“哎呀,你這隻懶東西,倒是會賣乖。”少女笑晏晏接住雪貂,揚眉看着如雪男子,閒閒道:“你其實不用趕着過來的,反正我不急。”
墨白凝定少女絕世容顏,微微含笑道:“是我心急想見你,嗯,有機會我得向五哥道個謝才行。”
“道謝?你跟他道哪門子的謝?”少女嗤聲笑了笑,也沒用心去深思墨白的話中話。
墨白淡淡揚了揚眉,卻是凝定少女,含笑不語。
他要謝的,自然是風情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光明正大親近佳人的機會。
一個時辰後。
“墨白,我覺得你這樣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教太費時了。”
少女盯着那本泛黃的醫書,挑了挑眉,眼睛一轉,便泛出明亮流光,映襯得她絕世容顏更加絕豔驚人。
她敲了敲桌子,才晏晏笑道:“我看不如這樣好了,你將這本書拿回去,拿另外的紙,對照着醫書上的古文字,給我用現在的文字寫出來,待你全部寫完了,再拿來給我,這樣可就省時省力多了。”
“這法子好是好,不過……”妖魅男子淡淡看她一眼,心下默默落下一聲惋惜聲,卻緘默沒有再說下去,他好不容易得來親近佳人的機會,想不到這樣就泡湯了。
“你愁眉苦臉幹什麼?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嘛;一來可以節省你的時間,二來我也不用學得這麼辛苦。”少女涼涼地笑了笑,懶洋洋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覺得自己就像個小學生一樣,太熬人了。”
男子妖惑眼眸溫柔淡淡流漾,凝定着少女嫣然嬌笑的俏顏,緩緩道:“既然你覺得我重新寫一遍比較方便你閱讀的話,那我就拿它回去寫好再給你。”
雖然他比較愛每天往綠意苑跑,但——誰讓她覺得不耐煩呢,只要能令她歡喜,他犧牲大一點,寫吧!
“啪啪啪!”清晨,街道行人剛剛多起來的時候,一個眉宇風流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重重拍響了東方府大門。
“開門,開門……我要見你們的二小姐。”他的聲音聽起來焦急之極,白淨秀氣的臉上滿是憤怒之色。
但是,任憑他將大門拍得呯呯作響,東方府裡面就好像空府一樣,半天也沒有一個人應門。
“開門……開門……我要見你們的二小姐;我知道她一定是被你們夫人關起來了。”
“快開門,我要見你們的二小姐,不,我要見你們夫人!”
在他重複的叫喊聲後,又是一輪貫穿耳膜的“啪啪啪……”聲。
但,任憑他怎麼用力拍怎麼放開喉嚨叫喊,諾大的東方府始終靜悄悄的,無一人去應門。
街道過往的行人,終於被他不停的拍門聲與憤怒焦急的叫喊聲引起了注意,紛紛停下腳步朝東方府大門圍聚了過來。
“開門,開門啊!”那年輕男子拍得手痠了,喊得聲音嘶啞了,但東方府仍舊沒有一點動靜。
男子沮喪頹唐地頓坐在兩尊冰冷石獅中間的梯級上,靠着大門神色狂亂,眼神渙散。
不停地喃喃自語:“開門……你們開門啊,我要見語兒……我要見夫人,我要帶她走……!”
“咦,這不是萬壽園的臺柱嗎?他怎麼跑來將軍府門前大鬧?”百姓裡有人認出了年輕男子的身份。
一人詫異叫起,立時有人湊近認真一看,也接着驚訝附和道:“對啊對啊,他可是萬壽園最紅的小生,他在臺上那唱腔那動作那表情可精彩了,我也經常去看萬壽園的戲呢!”
“文琅,你一個勁地拍門,還不停地叫喊要見二小姐,你跟她有什麼關係啊?”百姓中更有甚者,直呼年輕男子的名字,將大夥的疑惑都問了出來。
文琅頹唐中聽聞百姓詢問之聲一句接一句,他緩緩擡頭,看向聚得越來越多的百姓,慢慢站了起來,舔了舔嘴脣,清了清喉嚨,用他那特別圓潤動聽的聲音大聲道:“謝謝大家的關心;本來這是我和語兒的私事,可是這東方夫人太過份了,我今天就當着大家的面把這事說出來,讓大家來給我們評評理。”
“快說快說。”百姓中立即有人起鬨;真正關心文琅的人肯定沒幾人,這些人如此齊聲附和,不過爲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爲無聊的生活增加一項色彩曖昧的談資罷了。
“我和語兒——就是東方府的二小姐,我們兩情相悅,但東方夫人嫌棄我的身份,硬要拆散我們,還要逼着語兒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鰥夫。”文琅吸了吸鼻子,秀氣的臉上露出萬分痛苦又無奈的表情,“語兒自然不願意,我們就商量着要悄悄一起離開帝都,到別的地方去生活。”
“可是,我們本來約好了昨晚在東城門碰面,然後一起離開的,但是,我昨晚等了一夜,都沒等到語兒。”文琅說着,閉了閉眼睛,眼神流露出極度氣憤的神色,恨聲道:“我記得語兒她曾經對我說過,萬一她無法依時赴約,那她一定是被夫人發現,給關了起來。”
“你們說說,東方夫人她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們明明是真心相愛的,可她卻嫌貧愛富,硬要逼我們分開,如今還公然將語兒給關起來……”
“我左思右想之下,這才決定親自來東方府找語兒,如果語兒真被東方夫人關起來了,我怎麼着,也要將她救出來。”
“呵……,想不到東方二小姐看上了一個戲子,難道東方夫人會生氣。”
“唉,可憐那,一對有情人,生生給拆散了。”
“照我說,東方夫人縱然有不對之處,但東方二小姐的品德也有問題,這不是要和這個戲子私奔嗎?這樣丟盡顏面的事,難怪東方夫人會生氣,要將她給關起來……”
“喂,你這人有點同情心沒有,人家文琅雖然是個戲子,但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你看人家不顧一切阻撓敢於來這裡爲東方二小姐討公道,就說明他是真心喜歡東方二小姐,二小姐喜歡文琅又有什麼錯,男未婚女未嫁的,照我說,錯就錯在東方夫人看不上文琅的身份而已,這跟文琅和二小姐的人品一點關係也沒有。”
文琅沒料到,他幾句簡單的交待,卻引起了圍聚百姓們分成兩派互相激烈爭論。
“各位。”文琅皺起眉頭,無奈之色自眼底閃過,他振臂揮了揮,高聲道:“我很感激大家對我的支持,但請你們不要再爭吵下去了,這件事就讓我自己來解決吧。”
亂哄哄爭吵和百姓見狀,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但聲音雖小了,那些人卻還不肯散去,收了聲音改用大眼瞪小眼的方式又默默幹上了。
文琅似乎從那些支持他的人裡得到了力量一般,臉上頹唐之色一掃而光;他轉過身,又開始大力拍門。
在“呯呯”作響的拍門聲,他再度高聲喊道:“開門……快開門,我要見二小姐,我要見東方夫人,她不能將二小姐關起來。”
“開門……快開門……”
聲聲焦急憤怒的叫喊與呯呯不絕的拍門聲,就如濤天波浪般,一波接一波透過門縫往府裡面傳開去。
“來了,來了,什麼人在東方府門外撒野,真是不想活了。”不耐煩的聲音透着大戶人家那種特有的勢利姿態。
東方府厚重堅實的大門,終於在萬衆期待的,已撐得最大的眼睛中緩緩打開了。
不過,只開了一道縫而已。
“剛纔是何人在外喧譁,吵吵嚷嚷說要見我們夫人?”
“是我。”文琅挺直胸膛往前一站,看着家丁那狗仗人勢的嘴臉,道:“我要見你們的二小姐和夫人。”
“你誰呀?”那一臉煞氣的家丁斜眼盯着白麪秀氣的文琅,譏笑道:“憑什麼你說見,就得讓你見呀。”
“你先告訴我,二小姐是不是被你們夫人關起來了?”文琅看着被家丁堵得死死的門口,焦急得在門前上躥下跳。
“哪來的混帳,竟敢污衊我們家夫人,二小姐好着呢,夫人爲什麼要關二小姐!告訴你,識相的,趕緊滾一邊去,再來東方府搗亂,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
“你嘴巴放乾淨點,誰污衊你家夫人了!”白麪秀氣的文琅生起氣來,也是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他一聲斥喝之後,冷冷盯着家丁,道:“若是她沒有將語兒關起來的話,那你讓語兒出來見我。”
“我呸!”家丁瞪起大眼,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語兒語兒,叫得可親熱了,我告訴你,你別在這玷污我們家二小姐的名聲,否則……”
“又有打斷我的狗腿是嗎?”文琅冷笑一聲接過話來,隨即凜然不懼地拍了拍胸膛,把頭一昂,道:“我和語兒兩情相悅,是你家夫人嫌貧愛富,硬生生要拆散我和語兒……”
“咦,福林哥,這小白臉不是萬壽園的戲子嗎?聽他在臺上唱戲倒是蠻不錯的,想不到臺下他編故事的本領更厲害,竟然說我們二小姐跟他情投意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什麼,一個戲子竟然也敢跑到東方府門前污衊二小姐。”那個滿臉煞氣的家丁福林,頓時氣得怒髮衝冠了。
他大手一揮,忽地打開了大門,同時冷冷喝道:“兄弟們,將這個敗壞二小姐名聲的小白臉給我狠狠地打,一定要打斷他的狗腿爲止。”
“喂,你們想人多欺負人少呀!”那些看熱鬧的百姓,當中同情文琅的立時站了出來聲援文琅。“你們可要想清楚了,想打文琅,得先問問我們這些拳頭同意不同意。”
“哼,你們淨在這聽信他胡說八道,我們二小姐怎麼可能看得上他呢!”福林皺着粗眉,冷冷瞪向門外那些聲援文琅的百姓,從鼻孔裡噴出一聲極度不屑與怨忿的冷哼。
“再說,二小姐從來不去看戲,根本不可能認識這個小白臉,還跟他什麼情投意合,我呸!這整一個大騙子。”
“你說誰是騙子?”文琅凜然上前一手揪住福林衣領:“我和語兒相識好幾個月了,我們明明是真心相愛的;你竟敢說我胡說八道,那你敢不敢馬上請二小姐出來,讓她在這跟我當面對質,看我撒謊還是你胡扯!”
“還當面對質?誰有空跟你當面對質?二小姐纔沒有這個空閒時間,也沒有這個必要。”
“兄弟們,給我上。將這個騙子請到一邊去,別再在東方府門前撒播假消息,潑我們東方府的潑水。”
福林一聲令下,身後一排抄着傢伙的家丁立時面無表情對文琅一擁而上。
扭膀子的扭膀子,擡腳的擡腳,捉手的捉手,幾乎眨眼就將文琅給控制了。
當然,家丁們也不傷害他,只是將他縛起來,然後拉扯着將他往別的地方帶。
那些圍觀的百姓雖然有人高聲怒罵,有人聲援文琅,但臨到事發時,卻沒有一個人上前解救文琅,全都眼睜睜看着文琅被東方府煞氣撲面的家丁們,五花大綁給帶到另外的地方去。
福林見狀,不耐煩地對那些仍不肯散去的百姓揮了揮手,冷聲驅趕道:“你們走吧走吧,少在這跟着瞎起鬨。”
他也不管這些百姓散還是不散,也不理會他們是不是還要集聚在門前議論剛纔的是非,他返身入到府裡,冷眼掃了外頭一眼,呯一聲又將大門重新給牢牢關上了。
綠意苑。
清荷氣急敗壞地從外面匆匆趕了進去。
她一到正屋,還沒看見東方語人在何處,便立即慌張地大聲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奴婢剛纔從府外回來,聽到好多百姓都在紛紛議論你。”
“哦,是清荷回來了。”那風姿絕世的少女,穿着水藍色衣裙,似一抹靈動的精靈般,驀地從檀木屏風後轉了出來。
她懶洋洋對清荷打着招呼,臉上一點也不見什麼焦急慌亂的表情。
淡定從容裡笑意嫣然,只靜靜看着氣喘吁吁的清荷。
“小姐,奴婢剛纔聽說,今天早上,萬壽園的小生文琅一直在東方府大門外拍門,還言之鑿鑿說……說……,小姐你與他有私情,還說昨晚你和他約好了要悄悄離開帝都。”
“唱戲的小生和我有私情?還悄悄離開帝都?我和他約好——私奔?”東方語涼涼地挑眉,指着自己鼻子驚訝地,花枝亂顫般笑了起來。
“小姐,你還笑!”清荷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又連聲道:“你知不知道外面現在傳得好難聽。”
東方語聞言,非但笑意如花,還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來,笑吟吟道:“哦,怎麼個難聽法?你說來我聽聽。”
“這其中一個版本:是傳你和那個文琅情投意合,相約要私奔;卻因你被夫人關起來而計劃流產的。”
“哦,這版本是同情我的。”東方語笑吟吟接口,“不過,夫人倒成了拆散鴛鴦的惡人了。”
清荷看着她,嘆了口氣,焦急道:“小姐,這另外有人傳;你與文琅並不是真的情投意合,你失約也不是因爲可能被夫人關起來;而是因爲你從一開始就在玩弄文琅的感情……”
“呵呵,這版本一下就將矛頭對準我了;我成了個玩弄男性的女感情騙子;而夫人的形象倒是瞬間高大起來了。”
“另外還有別的說法,說是文琅故意造謠,污衊二小姐你的聲譽……”
“這個聽着像是比較接近事實,不過,我怎麼覺得我還真跟文琅起戀愛來了呢!”少女漫不經心接着道,眼底流轉一片玩味光芒。“可事實上,我根本連他長得是圓是扁的都不知道。”
“其他的……還有很多,小姐你若是出去聽聽的話,十個人就有十種不同的說法;奴婢聽得頭都大了。”
少女笑晏晏看着清荷,眨着明亮流澈眼眸,問道:“清荷,你比較喜歡哪個版本的?捧打鴛鴦型?浪女型?還是騙子型?”
“小姐,難道你一點都不着急嗎?”清荷瞪大了眼睛,看着笑意嫣然的少女,“這件事很快就會鬧得滿城風雨,到時候小姐你……”
“我有什麼好着急的!”少女漫不經心瞟了眼清荷,“清者自清,再說,就算我的名聲不好了,不還有夫人陪着。”
清荷聞言,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再說什麼才合適。
繼清荷之後,胭脂與夏雪也陸續知道了文琅與東方二小姐情投意合要私奔的故事。
“小姐,你趕緊澄清啊,你若是放任下去,謠言一定會越傳越烈的。”胭脂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她看着淡定從容、還能兩耳不聞窗外事,窩在窗前看醫書的少女,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少女面前一直不停地轉來轉去。
“我有必要去澄清嗎?既然是謠言,那就是讓老百姓無聊時樂上一樂的談資而已,你越想去阻止它,別人反而傳得越起勁;相反,你若是對它置之不理,人們傳着傳着,覺得新鮮感過去了,謠言自然而然也就平息了。”
“語姑娘,你這話我可不太贊同,我覺得你若是站出來跟那個萬壽園的小生對質的話,那事情孰真孰假不就一目瞭然了;若是文琅不敢站出來跟你對質,這就證明他是故意造謠抹黑姑娘,姑娘更不能輕饒了他。”
東方語微微笑道:“哦,夏雪你的提議倒是好,可你想過沒有,萬一對質的結果證明文琅沒有說謊呢?”
夏雪與胭脂對望了一眼,俱同時怔住了。
半晌,夏雪皺起眉頭,一向冰冷甚少情緒波動的臉上也露出難解困惑來,她看定笑意晏晏的少女,問道:“語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