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飛奔出去。
門外沒有任何人把守。
她背靠着大門,心砰砰砰的跳得要躍出胸腔,手裡,還下意識地篡着那一把鑰匙,已經被涔涔的汗水弄得溼漉漉的。
冷風吹起地上的粉末塵埃,走完這不到一百米的距離,顏細細已經灰頭土臉。房東的圍牆已經倒塌,砸碎的傢俱慘不忍睹。一輛搬家公司的大貨車停在門外,好一些人圍繞着,看熱鬧的,支招的,不一而足。
老頭子暴怒之聲聲振寰宇:“誰喊來的搬家公司?老子都沒開口,你們這是要造反了?誰敢擅自搬家老子就揍誰……”
老太婆臉上有點傷痕,正是那晚被從被窩裡拎出來劃破的,她顯然是嚇怕了:“算了吧,我們別做釘子戶了……”
“呸……”老頭兒一口唾沫差點噴在她的臉上,“老子住自己的房子叫‘釘子戶’?真他媽的太搞笑了,自己的東西想賣才賣,不對麼?難道自己的東西沒有自主的權利?你們以爲老子想住在這個破地方?看看吧,我們三百多平米的房子,那家公司居然只想賠償我們50萬元,街對面的商品房價格已經一萬元一平米了,真的被拆了,老子一家住哪裡去?三個子女怎麼辦?”
老太婆不敢回答,反倒是旁邊看熱鬧的起鬨:“老張頭,你也別跟他們作對了,你犟不過人家的……”
“是啊,到時候他們會起訴你……”
“我呸……”老張頭又是一口濃痰重重地吐出來,“舉個例子,我要娶房產商老婆,出50塊一夜。房產商覺得價格低了,要求100塊一夜或者不給娶。如果房產商堅持抵制不給娶,我上訴法院要求強來!還不行的話我硬要亂來,完事兒後扔了50塊!同時邀請全國人民評下理,該不該這樣?這樣對不?要價100塊一夜是不是高了?”
圍觀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連默默地站在大黃桷樹下的顏細細也不禁莞爾。
沒錯,話糙理不糙,是這麼個道理。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無非是過過嘴癮罷了。
果然,老張頭的大兒子最先扛不住了,愁眉苦臉的:“爸,我們還是放棄吧,沒水沒電,你看看周圍,就我們一家了,跟孤島似的,天天有垃圾車開來倒垃圾,現在還好,是冬天,冰天雪地的。可是,一開春就得臭氣熏天,你扛得住,我們也扛不住啊,再說,孩子們怎麼辦?他們長期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也已經受夠了,再被污染,得個什麼傳染病之類的,怎麼辦?他們還小啊,怎麼受得了這些垃圾堆?……”
老頭子不再呸了,緊緊皺着眉頭,大口地吸着廉價紙菸,語氣沒有剛纔那麼強硬了:“不行,要走你們走,老子已經堅持這麼長時間了,現在才放棄,以前的辛苦不是白捱了?再說,他們賠的錢不但沒有增加,反而減少了幾萬……不行,我要去找報社,找媒體,你們也都去天涯社區發帖子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