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感覺自己很虛弱,他握了握自己拳頭,這種感覺就像是夏天睡太久,醒來之後握拳之時,感受到的一種僵硬和無力,像是被掏空了。
如同聖人所言,他已經開始後悔今日來這麼一遭了。
死他不害怕,但是他怕痛苦的活着,更氣的是,他苦心經營的一切,盡然全在聖人的掌握之中?
不,現在他連死都害怕了,他若是死了,如何有顏面去見阿佩,去見宇文家的列祖列宗呢?
聖人感覺自己背心裡都是汗,不能再多說了,再說就要露破綻了。
於是他看了鮑公公一眼,鮑公公大吼一聲,“來人,護駕,將這老和尚抓起來。”
……
等老和尚被抓起了裝車之後,崔九三人都雙目亮晶晶的看着聖人,聖人挺了挺胸膛,咳了咳,“愛卿何故如此看朕?”
崔九應聲答道:“聖人英明!剩下那兩個人是誰,聖人悄悄告訴某,某讓御史臺盯死了。”
聖人心中那叫一個氣啊,裝了這麼久,你就誇了四個字?然後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他想着,搖了搖頭,一副高森莫測的樣子,“阿俏有你,李思文,賀知易這樣的猛將,智士在,肯定沒有問題的。”
李思文的眼睛都在放光,心中的小人簡直要結巴了,聖聖聖人誇某是猛將!
賀知易更是感動,聖人瞧出了他是一個有智慧的人啊!
聖人說完,上了馬車,鮑公公則是坐在馬車外,與騎馬的崔九等人同行。
“公公好身手,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鮑公公驚訝的看着崔九,“崔中丞說啥呢,某手無縛雞之力,聖人遇到危險,某隻能以血肉之軀擋之。”
崔九無語,好吧,原來您還要繼續扮豬,等着吃下一個老虎。
……
翌日一大早,賀知春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被阮嬤嬤又按了回去,她便只好彆着頭,一直往門口看着,今兒個是休沐日,崔九那廝竟然還不進宮來。
她正念叨着,崔九便穿着一身便服快步的走了進來,坐到了牀邊。
他先是拿起了賀知春的手瞧了瞧,發現她手上的淤青退了不少,現在青一塊紫一塊的,顯得有些斑駁,心中越發的懊惱,他當日怎麼那麼發傻氣……
他想着,伸出手來,“阿俏給你捏回去!”
賀知春翻了個白眼兒,她就是用盡吃奶的力氣,那也捏不動崔九的鐵掌啊,“能讓阿恬代捏嗎?”
崔九一個寒顫,最毒婦人心啊,若是李恬來捏,他覺得自己已經能夠聽到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說不定會剖開一看,裡頭已經碎成粉末了!
“男女授受不親,某的手只有阿俏能握!”
你贏了!
賀知春無言以對,正在這個時候,阮嬤嬤走上前來,給崔九端了一大堆的茶水點心瓜果,還給了他一個讚賞的微笑,看得崔九受寵若驚。
“嬤嬤是不是恨某捏痛了你的手,在裡頭放了瀉藥之類的?”他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賀知春拍了他一下,“別貧了,快同我說說,昨兒個夜裡的事。鮑公公只來說了一嘴,抓到蛇了,旁的什麼都沒有說!”
“阿俏,你不知曉,實在是太驚險了。話說那日某怒火衝冠,想要去將柳雲佩的墳刨了,刨了一個不夠,連宇文家的祖墳,某都想要去刨了,爲了阿俏,損陰德,減陽壽,背罵名又算得了什麼呢?”
“說時遲那時快,老和尚心思歹毒放出成千上萬的劇毒蛇,某一馬當先,擋在了你三哥面前,將他護得滴水不漏,便是某被蛇咬了,那也不能讓三哥被咬啊!”
“那蛇一條條的撲上來,某一把飛鏢灑出去,屍橫遍野……話說……”
賀知春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麼峰迴路轉!
御史臺的人,若是被罷官了,還可以在坊市酒館茶樓裡搭個臺子說書!
崔九一氣呵成,將昨夜之事說了一遍,然後端起一旁的參茶,一飲而盡。
賀知春眼淚汪汪的,“我阿爹真是厲害!”
她說着,皺起了眉頭,聖人說剩下兩個人要留着給她練手,前朝後裔是誰呢?可能是楊家藏着某一個人,也有可能指的是吳王,吳王的母親乃是前朝公主,他也算得上是血脈。
至於聖人長兄隱太子的後嗣,這個她就更加不清楚了,只知道當年聖人逼宮之後,他的兄弟包括後嗣全部被誅殺了,竟然還有漏網之魚,肯定潛藏在暗地裡,很難查出來。
抓了一個老和尚,竟然又多出了兩個暗地裡的對手,真的是讓人一言難盡……
崔九見賀知春皺眉頭,拍了拍她的肩膀,“阿俏只要好好的養傷就好了,這些人所圖不小,不可能一直龜縮着,只要他們有動作,肯定就會露出馬腳來。”
他未盡之言便是,賀知春當務之急是穩住太子之位,只要聖人不對她生疑,那麼旁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在樹上,聽到聖人如此說時,簡直恨不得高呼聖人明君。
阿俏出生的時候,天有異象,的確是帝命無疑,不是老和尚,你隨便去找誰算,都肯定是如此的!
而聖人選阿俏,竟然不是因爲帝命,而是有那麼多謀算,真的是太英明瞭。阿俏上位的理由越多,她的位置也就坐得越穩,若是隻依靠一個帝命,那是獨木難支,隨便一砍,便垮了。
阮嬤嬤一聽,在一旁幫腔道:“正是,如今都三四月了,離大婚不遠了,一口氣也吃不成一個胖子,阿俏該潛心備嫁纔是。”
賀知春同崔九對視一眼,臉都有些紅,大婚啊……
“嬤嬤所言甚是,這不某給阿俏送嫁妝來了。”
賀知春扭頭一看,欣喜不已,賀餘連帶着賀家的三個哥哥,兩個嫂嫂竟然都進宮來了,往日裡都是她去賀家,這還是賀家人第一次齊齊來東宮。
“阿爹!”
賀餘心疼的走到牀邊坐下,將掙扎着做起來的賀知春又按了回去,“你快別動,小心傷口。”
他說着,站起身來,一巴掌拍在了賀知易的背上,“沒臉見阿俏,也要見,看你選的啥玩意啊,害得阿俏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賀知易看着躺着只能脖子動的賀知春,竟然唰唰唰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你……你……你們都能背過身去嗎?某的眼淚來了,實在是忍不住啊!不想讓它流,它也非要流啊!二哥都是你,來之前讓某喝了一大碗水!阿俏三哥真的不是在哭,就是水喝多了,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