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人的想法,在場的三個人都能夠猜得出七七八八來。
聖人對着賀知春同孫弗招了招手,示意二人靠近一些,賀知春立馬湊了過來,孫弗卻又有猶疑。
他總覺聖人同太子已經挖好了一個大坑,就等着他跳下去。
但誰叫人家是君,他是臣呢!
聖人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淡淡的說道:“大隋從陳後主手中得到傳國玉璽。陳國後人復辟之心不死,讓人僞造了一個假的玉璽,哄騙世人,最後隱匿於東郡。將其埋在了自己的墳地之中。”
“傳聞翟讓起義一呼百應,就是沾了僞龍氣,是以後來不能主天下。但是有不少人都受了陳國後人的欺騙,認爲他們手中當真有傳國玉璽。”
“但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傳國玉璽乃是由和氏璧鐫刻而成,上頭刻了五條龍,乃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
聖人說着,將那塊髒兮兮的真和氏璧,放到了自己的桌案之上,同那塊假的一對比。
原本覺得假的那一塊,也頗爲貴氣,可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兩者放在一塊兒,猶如大蛇對比龍,高下立見!
“而且後趙之時,有個無恥賤人,在右側刻了一行小字,天命石氏。這個東西,假的上頭沒有,真的上頭纔有。”
聖人說着,用手搓了搓真的傳國玉璽上的泥土,果然在右側出現了一行細微的字,天命石氏。
你說爲何假的那塊沒有?
你看人家刻了天命石氏的,亡國了,誰還敢在上頭整幺蛾子啊!
而且大隋的人沒有見過真的傳國玉璽,還想着能夠把真的找回來,因此在假的上頭特意留了一個破綻,以示區分。
聖人說着,裂開嘴一笑,拍了拍那塊真的玉璽,“這個就是朕的了。天寶啊,你師從褚登善,造假做舊學了沒有?”
褚登善乃是行家,這個本事一等一的好。
賀知春點了點頭,“放心阿爹,這個我會,上個月,老師還帶我一道兒仿了我那個書聖的筆筒呢,在筆筒的內側壁上,還留了竇裡丸的落款呢。我雖然只學了一點皮毛,但是弄這個不難。”
玉璽都造好了,就做舊一下,容易得很。
孫弗簡直無語了,太子日後給的獎賞,可一定要仔細的看清楚了,萬一給了個假貨咋整啊!
還落款竇裡丸,那不就是逗你玩嗎?
買回去的人,怕是要吐血三升!褚登善太過分了,你好好寫字就好了啊,整這玩意做什麼!這不是害人嗎?
等等,聖人這是什麼意思?
他要直接把那個真玉璽給拿了,然後拿着自己的假玉璽說是柳傢俬藏的?
不光說人家有不臣之心,藏了傳國玉璽,還顛倒黑白,說人家瞎了眼,藏的是假玉璽……
甭管真龍袍假龍袍,還是真玉璽假玉璽,只要你藏了這玩意,就是造反啊!
再一聯想起之前賀知春說的宮中流言……
難不成這是他一早就思量好了的,設了個套兒要讓柳家鑽進來?
孫弗想着,都出了一身冷汗。
聖人啊,您親自下場撕大臣,這個有點勝之不武吧。
他再看了一眼虛心向學的賀知春,心中咯噔一下,聖人怕是身子不太好了,這都開始給太子清理障礙了,親自教她了。
雖然說在高句麗大獲全勝,但是聖人自打從那兒回來之後,的確是明顯感覺要蒼老了不少。
“臣一定不負聖人所託。”孫弗立馬行了個大禮,認真的說道。
他是寒門出身,一切都是聖人給的,而且柳傢俬藏玉璽是事實,他們原本就是有不臣之心的。
“阿爹啊,那我回東宮去取工具?”
聖人搖了搖頭,用手一指,“那櫃子裡頭有!”
賀知春無語,拍了一記馬屁,“阿爹料事如神,算無遺策……”
孫弗看見坐在案前的父女二人,一個美滋滋的清理着真玉璽上的泥頭,恨不得親上一口了。
一個暗搓搓的在假玉璽上抹泥巴,務必讓它好像剛從土裡挖出來的一樣。
他怎麼覺得,不管是現在的皇帝,還是未來的皇帝,都是壞人呢!
你看他們的模樣,簡直一臉奸像,做的事情雖然不是陷害忠良,那也是坑害大臣啊!
“阿爹,柳家真的是太天真了,他們肯定想不到,阿爹會將真假玉璽掉換個個兒。咱們也不光查這個是誰埋在柳樹下的,就讓人大張旗鼓的去查東郡陳後主後裔,哈哈,肯定要查到柳家的那塊地上。這樣他們就百口莫辯啦!”
孫弗聽了越發的無話可說,他們當然想不到啦,想不到聖人如此卑鄙無恥,竟然拿了真玉璽就翻臉無情。
而且壓根兒不用去查誰埋的,他們只要證明是誰擁有了就行。
查到東郡柳家的那塊地?不好意思,他早就查完了啊……
柳家當年要得到那塊地,實在是鬧了太大的動靜,不少人都知曉那事兒呢,王聞林同秦閣老都是人證。
更何況,當一個人權勢滔天的時候,他想要處死人,根本就不需要證據,他只要一個疑心,就自動有酷吏跳出來幫他殺人了。
你沒有看到之前張亮的下場麼?聖人只說了一句,他的兒子有點多啊,然後他就死了。
相比總是笑着的明君聖人,孫弗突然覺得,嘴上不饒人的太子,其實要心腸軟得多了。至於日後會成啥樣,他也不知道。
還好他在大理寺的時候,沒有罵李十五。
……
不管是在家中的柳九道,還是在宮中撫摸着自己小腹的柳貴妃,都在翹首以盼。
期盼着甘露殿裡傳來的佳訊。
可是左等右等都沒有消息傳來,只聽聞京兆尹苟詢從甘露殿出來了,還是一如既往的笑着,看不出聖人的態度來。
然後聖人傳召了大理寺卿孫弗,孫弗出來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這是大理寺除了王嘆之外,一貫的冷臉,也看不出聖人的態度來!
柳九道氣得砸了一個碗,他感覺自己的玉璽,要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復返了。
他思前想後,還是不明所以。大慶的官員,都是戴着面具行走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