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賀知春,就是崔九也對陸尋有些肅然起敬。
他是一個心中有抱負的好人。
“之前某還在阿俏面前說你想要尚公主,是某看輕你了,崔九慚愧。”崔九說着,對着陸尋行了大禮。
陸尋臉色一僵,你這實話,還不如不告訴我,聽得耳朵疼。
我纔是老實人,你幹嘛這麼老實!
“某也曾看輕了你。希望下次再見,在你的奏章之中,只有對尋的讚美。”
崔九摸了摸鼻子,“某可是御史啊,只會罵你,哪裡會誇你。你莫要再說了,再說可就假了啊!聖人又不在此。”
陸尋開始想着,那麼好的阿俏爲何會同這麼渾的崔九投契……
別了陸尋,三人也無心再閒逛,徑直的回了賀府。
崔九沒有進門,只是偷偷地往賀知春手中塞了個東西,然後說道,“阿俏快些進去吧,某要去探望魏王,他的傷口碰了水,又要耽擱好一陣子了。”
賀知春一聽,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且等一會,給元豆帶些零嘴兒和小玩意。”
崔九點了點頭,不一會兒青梨就小跑着拿來了一個包袱,裡頭是一大盒攢好的蜜餞果子,還有一孩童玩的小玩意兒。不值什麼錢,但是樣樣精細,也算是拿得出手。
崔九接過了,便翻身上了馬,朝着延康坊拍馬而去。
待他走了,賀知春攤開手心一看,只見裡頭躺着的是當初他們在山林之中弄丟的那隻圓滾滾的銀香球。
她拿起來聞了一聞,香噴噴,正是香瓜的那種味兒。
賀知易撇了撇嘴,“行了啊,香得人飯都吃不下了。某去哄哄阿孃,阿俏快回去歇着吧。”
可兩人還沒有走到二門處,就見到管家急衝衝的跑了過來,“三郎,宮中來人了!”
賀知易有些發愣,“可是秋娘身邊的人,出了何事?”
管家搖了搖頭,“非也非也,乃是聖人殿中之人。說有喜事相告。”
一家人焚香淨手,那宮人才搖頭晃腦的說道:“恭喜賀司農了,府上有二喜。一來賀縣公正式得封湘陰縣公;二來賀三郎奪頭魁進士,今日又勇救平遙公主,聖人感懷其人品才學皆爲長乘,欲將晉陽公主下嫁。恭喜湘陰縣公,恭喜賀駙馬了。”
這對於賀家人簡直宛若晴天霹靂。
尤其是賀知易面色鐵青,晉陽與平遙乃是死對頭,聖人腦子抽了什麼風,要將她嫁到賀家來?
你瞧賀家,勢單力薄,聖人連指婚都提前不帶商量,自以爲是天大的恩寵。
可是他有本事,有能力,完全不想尚公主啊!還是一個囂張跋扈的公主。
賀餘頓了頓,面不改色的接了旨,然後偷偷的拿了一塊金子,塞進了那宮人手中,“聖人怎麼突然要下嫁晉陽公主。”
那宮人四下裡看了看,見這裡只有賀家人,沒有一個下人,這才壓低聲音耳語道:“還是託了平遙公主的福。晉陽同平遙不和,聖人憂心,想着若是晉陽嫁來了你們賀家,兩人既是姐妹又是姑嫂,總歸要親近三分。聖人啊,最不希望的便是兒女不和睦了。”
那宮人掂了掂衣袖中金子的分量,心中感嘆賀家豪富當真不是吹的。
尋常人揣的都是銅子兒,也就只有賀家人,隨隨便便拿出來的都是金子了。
“聖人很看好賀三郎,大有留他在身邊之意,賀大人還是莫要辜負了聖意。您看房家二郎尚了高陽公主,可不平步青雲,晉陽猶勝高陽。”
賀知春聽着,瞬間明白了,明面上是晉陽同平遙之爭。
實際上還是太子同魏王,晉陽站太子,平遙乃是魏王寵愛之人。
聖人不願見兩個兒子拼個你死我活,妄想緩和他們的關係。
太子刺殺魏王理虧,晉陽推平遙下水理虧,聖人便將晉陽下嫁魏王黨賀家,乃是替太子示好之意。
可是他孃的晉陽喜歡的是顏惟清啊,聖人當真是亂點鴛鴦譜!
賀知春忍不住心中開罵。
賀餘眯了眯眼,“賀家感激涕零,就怕怠慢了貴主。公公可願留下來飲一口薄酒?”
那宮人搖了搖頭,“老奴還要回宮向聖人覆命,多些賀司農的好意,不過聽聞賀府的金光酒難尋……”
賀餘笑了笑,“知禮,去給公公挑上兩壇好的。如今是春日,這金光酒乃是菊花酒,現在確是難尋。”
宮人見賀餘非常上道,滿意得嘴都合不攏了,遲疑了片刻,提醒道:“賀司農小心一些,公主鬧得厲害,大約不願意嫁到賀家來。”
賀餘得了消息,將那宮人送出門去。
然後一家子如喪考妣,只有王氏不明所以,“這不是好事麼?我聽說都只有那種勳貴之後,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後才能尚公主,咱們家知易也成了駙馬爺,不是天大的喜事麼?此番吏部選官,定能留在京師,成爲天子近臣呀。”
的確是皇恩浩蕩,可讓賀家人十分的無力。
賀知春心想,你若是知道晉陽是個什麼性子,而且還體弱多病,大約就不會這麼開懷了。
聯想起上輩子她聽說的,高陽給自己的夫君頭上種下了一片綠色的大草原,房二郎被稱爲大慶第一綠帽王,她就有些慼慼。
她三哥該不會這麼倒黴吧?
賀知易心中窩着火,“阿孃說的沒有錯,的確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阿爹莫要因爲此事去煩擾聖人,阿俏也莫攛掇着崔九去胡鬧。不就是尚公主麼,娶誰不是娶呢?三哥不在乎這個。”
賀家人性子都有些魯莽,尤其是賀餘同阿俏,這兩人指不定一個要去聖人面前痛哭,一個要打得晉陽不敢嫁。
可是賀家算什麼玩意兒?胳膊還能擰得過大腿?
聖人已經開了金口了,他若是不知曉好歹的拒絕了,那不是給家中招禍麼?
他可做不出爲了自己個,禍害全家的事兒。只是到底意難平。
被點名的賀知春同賀餘面面相覷,不知曉做啥反應好。
賀知易說歸這樣說,當夜便提了酒,三兄弟一道兒飲到了天明,真他孃的憋屈……
賀知春一夜裡沒睡好,等到快天明的時候,便感覺又人在牀邊搖晃着她,她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知秋。
“秋娘來了,身體可有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