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的春闈,其實就是春日的禮部試,由禮部侍郎主持。
賀知易天賦絕佳,早在三年前便有了中進士的本事,又在國子學裡穩打穩紮的繼續學了三年,修習時務,賀家人待他寄予厚望。
賀知禮也不吝嗇錢財,爲其拜訪名師,務必將其文章放到幾位學士的桌案之上。
是以他在長安也是頗有才名,乃是今年狀元的大熱之人。
陸尋更是如此,江東陸氏本就佔着一個雅字,他雖然久不在長安,亦沒有念國子學,在長安城聲名不顯,但在江東也被人贊上一句才高八斗。
饒是如此,賀餘還是急得團團轉兒,前些日子魏公病逝,聖人悲痛不已,五日不曾臨朝,長安城的學子們一片哀嚎,還以爲今年的春闈要取消了。
好在聖人到底緩了過來,一切照舊,賀知易瞧着賀餘和賀知書緊張得飯都吃不下去的樣子,委實無奈。
“阿爹,大兄,你們都是下過場的人了,圍着某這樣轉來轉去,考得上都要考不上了。”
賀知書同顏昭玲已經定了親事,婚期就擇在了九月裡,那時候天氣轉涼,正是婚嫁的好時候。
賀知易這麼一說,賀餘立馬呸呸呸了三聲,“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阿爹,你和大兄就擱家裡等着。我同二哥去送三哥,請看我們的行商人的臉,就知道什麼是如沐春風了。”
賀餘也要臉,他已經着急得出了好幾次恭了,這副模樣要是讓同仁們見了,還不笑死去。
“快走快走!”
等三兄妹同陸尋一道兒上了馬車,這才鬆了一口氣。賀餘就差給文曲星上香跪拜了。就連早上吃口粉,都非要配着酸筍和芝麻,叫做節節高升!
盤子要選錦鯉飛天的,叫做魚躍龍門。
還強硬的逼迫賀知易吃了一隻雞頭,叫做奪得魁首!
當真不知曉他是如何想出這麼多花樣的。
“你們兩個可要好好考,知味記都已經準備好狀元宴了,無論你們誰奪了頭魁,這流水席某全包圓了。”
賀知春偷偷的擰了賀知禮一把,你就是想讓知味記又多一種招牌宴吧……
陸尋和賀知易顯然也知曉他雁過拔毛的德性,都不甚在意的笑了起來。
“哎呀,陸尋大哥當初說的第四喜,可是說自己個高中?”賀知春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陸尋說賀家將有第四喜的事,可是陸尋於賀家關係再好,那也不能說是賀家的喜事呀。
陸尋搖了搖手中的摺扇,笑得兩眼彎彎的,“等放了榜,阿俏就知曉了。”
賀知春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來,只能作罷。
兄妹二人將二人還有趙昇平,楊遠等一衆嶽州學子送到考場,便都回了家,老實說,他們今兒個也沒有啥心思做旁的事,沒有跟賀餘一樣團團轉,已經很剋制了。
畢竟這對賀家而言,對於賀知易而言,都是天大的事。
等到放榜那日來臨,所有的賀家人都瘦了一圈兒,就連賀知春都勉強露出了個尖下巴。
一大早粗粗的吃過了朝食,賀家兄妹便坐着馬車到了坊門前等着。
賀知易打折呵欠,“哪裡這麼快就放榜,春困秋乏,咋不多睡一會兒?”
“看榜的人多了去了,你若是不早些去,怎麼看得到。我哥哥鐵定是頭魁,到時候還要去名園摘花,雁塔留名!”
“指不定會有小娘子一下子就相中了你,拋一條帕子,扔一個香包,讓咱們上門提親吶!”
每年春闈之後,都是長安城裡頭說親的熱潮,平日裡不知曉這個人到底是真的有學問,還是媒婆吹噓出來,但是人那金榜上寫得一清二楚的,誰高誰低,一瞧便知曉了。
中了進士之後,還要再去吏部選官,但即便是沒有選上,也可以去從屬官幕僚做起,晉升士族,當真叫做鯉魚躍龍門。
“二哥都沒有定親呢,哪裡就輪到某了。你看人陸大哥就不會急,某這樣急吼吼的有失名士風度。”
賀知春白了他一眼,就你這樣,躺在馬車裡睡眼朦朧的,還名士風度呢?你這是睡士風度!
等馬車到了放榜處,賀知春撩開簾子一看,立馬傻眼了,這是已經人山人海了啊!
除了心急火燎的士子們,全都是小娘子,踮着腳兒等着看前三甲長得美不美,若是美,擼起袖子搶回家當壓寨夫君去!
“小娘子猛於虎,三哥你自己個下去吧。我去了也是隻能瞧見人腦袋。”說着,賀知春便把賀知易給推了下車。
然後四處裡觀望了一下,心中感慨幸好今兒個沒有帶阮麼麼,可以爬樹!
當機立斷的選了視野最好的那棵樹,哧溜一下就爬了上去,等賀知書和賀知禮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藏在樹冠中瞧不見了。
賀知書咳了咳,艱難的說道:“小妹爬樹功夫進展神速,已經出神入化了。”
賀知禮嘿嘿一笑,“全是去偷看嶽州的美人小娘子練出來的。”
“啥?”他不在嶽州的三年,賀知春難不成已經從洞庭湖長歪去了湘江麼?
“你知道我們彩瓷裡賣得最好的就是美人瓶了吧?爲了畫好美人,某和阿妹已經偷看完全城所有長得好看的小娘子了。到最後,阿俏說看來看去,沒有一個比得上某的,我們這才罷休。”
賀知書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了,他性子古板,並不好女色,又經過了柳如言之事,更是對女子保有十二分的警惕之心。因此幾乎沒有拿正眼兒瞧過賀家出的美人瓶。
若是他仔細瞧了便會發現,那些美人兒簡直就像是活了一樣,若不是閱美無數,那是不可能畫得出來的。
等賀知禮說完話,想要擠去那棵大樹上之時,發現已經擠不動了,只得無奈的同賀知書一道兒在馬車上候着。
而上樹的賀知春,卻是嚇得差點兒掉了下去,只見崔九蹲在那棵大樹上,正露着大白牙,對着他笑。
“阿俏,某就猜到你會爬樹上看!你果然來了!”
賀知春咳了咳,因爲魏公去世,聖人到底暫時揭過了太子刺殺魏王之事,魏王一脈也不敢有啥大動作,只是暗自警惕着。崔九這段時間也忙碌得不見人影,鮮少在賀知春面前晃悠了,就是接她去天虛省的幾次,也是墨竹來的。
“你家有弟兄也下了場?”
崔九點了點頭,“有啊,崔氏子弟多,年年都有考的,墨竹早就在前排等着了。某在這裡等阿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