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依望着陸續着陸的飛機,機翼將附近的沙子一層一層的掀起。
小丫掙脫辛依的手,朝錢子昂跑過去,錢子昂一驚,當今快步上前將孩子撲倒,連着快速滾了幾圈躲過慢一拍落地的子彈,孩子們瞬間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喊着“哥哥”。
錢子昂拉着小丫起來,拍着她身上的沙,握着小丫的手低低誇了句:“好樣的。”
錢子昂站直了身,跟辛依對看。
“你覺得那位爺會是什麼意思?讓我萬箭穿心?”錢子昂似笑非笑道。
辛依皺眉,“他不會那麼做的,他只是想給你個警告……”
“但願如此。”錢子昂咧着嘴大笑,伸手遞向辛依,“感謝你的光臨,你跟他們走吧,再過幾十分鐘會有人來接我。”
“……”辛依看着錢子昂伸來的手,回頭看了眼飛機,再出聲,“握手就算了吧,你的謝意我收到了,再見,孩子們再見。”
辛依笑着揮了下手,轉身就走。
可在她轉身的同時卻被錢子昂拉住,用力一帶,將辛依拉進了懷裡。
“不要忘記我,我並沒有惡意……”
不遠處的男女擁抱在了一起,唐晉騰目光撇開,淡淡的說了句:
“開槍!”
莊千耀目光虛合,扣動扳機,經過消音的子彈瞬間破空而過,眨眼的兩秒之後,正中錢子昂頭部,即刻射穿他大腦,也、同時打斷他並沒有來得及說完的告白。
共震太強,錢子昂身軀堪堪的一個搖晃,在子彈刺穿頭骨那瞬間下意識抓緊了懷裡女人,三秒後,轟然倒地,砸起塵埃萬千。
時間被定格一般,沙走石飛,粒粒飛揚的塵埃中,只看到朦朧的,模糊的情景。
慌亂驚恐的孩子們,全都衝過去,跪在血流滿地的人面前,哭聲一片。
辛依被錢子昂帶得踉蹌一步,卻直直看着他倒地,六識被封閉一般,這片刻她什麼也聽不見,再回過神來時,只看到錢子昂瞪大的眼珠子直直望着她,手高高擡起。
“錢……子昂……”
辛依跪了下去,往錢子昂身邊爬去,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抓緊我……”
話沒說完,生命就已經到了盡頭。
辛依盯着錢子昂頭上不斷滲血的洞和他瞪大的眼珠子,渾身都在顫抖。
“你,你……你怎麼了?”
辛依顫抖的聲音飄出喉嚨,眼淚瞬間雙滾,“你別這樣,錢子昂,你在跟我開玩笑對嗎?”
辛依抖着手去摸錢子昂的臉,去試探他的鼻息,忽然驚恐的尖叫一聲:
“啊——”
用力扳開他緊握的手,卻怎麼都扳不開,辛依眼淚不停的翻滾,“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對她好的人都走了?
媽媽,陸增,阿狸,現在連錢子昂也這樣……
飛機上的人陸續下來,唐晉騰大步走近辛依,將幾乎暈過去的女人拉起來,一個用力掰斷了錢子昂的指節,取而代之握住辛依的手。
“我們回家……”
“我不回家,你滾,我不想看到你,你滾——”
辛依用力推着唐晉騰,發瘋一般推打着他,他不高興了就可以殺人,不問事情原因就這樣決定別人的性命,他憑什麼,憑什麼?!
唐晉騰抓住辛依的手腕,怒目看她,“殺了你的情人所以惱羞成怒?我若沒有及時趕到你是不是接下來還要跟那混賬上牀?”
“哌——”
辛依反手用力甩了唐晉騰一耳光,眸中幾欲噴火。
“無恥!”
唐晉騰大力將辛依拽身邊,一個手刀將她劈暈,抱着人大步上了飛機。
後面莊千耀將錢子昂的屍體提上了飛機,一羣孩子追着飛機跑,哭得肝腸寸斷。
“哥哥,哥哥,不要帶走我們的哥哥,哥哥……”
飛機越來越高,越來越遠,不多久就消失不見。
飛機在飛越海洋上空時,莊千耀將錢子昂的屍身扔了下去,高空看向海面,如重物一般砸進海里的浪花漸起千層巨浪,而飛機上看,卻只看到一丁點白花,便瞬間消失不見。
瞧,人的性命就是這麼弱小,生前再作惡多端爲害一方,死後也不過只是那麼一丁點白浪而已。
滾滾海浪,澎湃洶涌,廣闊的大海的不會因爲多了一具屍體而有任何改變。
這個生前放蕩不羈的男人,有着一顆最細膩的心,小心翼翼的守護着心裡的淨土,幾度生死,最終死得突然,死得不甘願。
屍體沉入大海,狂風巨浪翻涌,越沉越深,沒等屍身充水浮上海面,便已被食肉魚類分屍吞噬。
魂歸大海,身歸大海。
也好,陸上哪還有一方土地是趕緊的?只有大海纔是永恆。
*
“麪條很好吃對嗎?”小女孩低低的問。
男孩子擡眼看了女孩兒一眼,點點頭,大口吞了兩下,將碗推在女孩子面前。
女孩兒卻又將碗推開,“我不喜歡吃麪條……”
時光轉換,清冷的墓園山頭,清瘦的男人說:
“只是希望你能怎樣看我而已,沒有然後,一個人生活,不如我陪你一起生活,互相有個伴,好嗎?”
“我不需要人作伴,我可以一個人生活得很好。”清冷的女子從男子身邊走過,沒回頭看他一眼。
鏡頭如同鏡面,一面一面的切換。
漲潮的江水中,那個奮不顧身拖住女子的男人,大雨傾盆的夜晚,那個大步往前走卻又不時的停下來等她的男人。那個笑得風情萬種,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最終生命如同傍晚來臨,於萬家燈火點燃時悄然熄滅的燈火。
燈火泯滅,夢境斷斷續續。
女子看着滿桌的食物,大笑着說,“哇,真豐盛!”
男子在此時將盆裡剩下的肉全往她碗裡放,她問:
“你不吃肉嗎?”
“我吃素。”清秀俊美的男子笑道。
不是無肉不歡的主嗎?
海島上,他們庸俗而低智商的羣魔亂舞,幼稚而可笑的遊戲,一幕接一幕,孩子的歡笑聲,他的喊聲,一句一句,越來越清晰。
猛地,身體一沉。
“啊——”
辛依從夢中驚醒過來,卻早已,淚水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