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的壞名聲徹底遠播古今中外,要拜大清官海瑞所賜。
海瑞的一道直言天下弊病的《治安疏》把嘉靖罵的慘不忍睹,能被海青天罵得這麼慘,嘉靖的壞皇帝形象是永遠改不掉了。
作爲一個人,嘉靖帝家庭不幸福,三個皇后都沒有善終,子女多早死,最後就剩一個兒子,還“二龍不相見”。
對孫子,他也不關心,甚至拒絕聽到孫子出生的消息,因爲他居然迷信孫子出生會讓他折壽。
嘉靖帝一生幾乎也沒朋友,他只是冷眼看大臣互相爭鬥,實用主義極強,當大臣沒用時,他會毫不猶豫丟掉然後再換個人被他操縱,他的這種實用主義,讓大臣都對他實際上敬而遠之。
嘉靖帝又很奢靡好色,他的妃子數量在明朝皇帝裡算是比較多的,迷信道教,在道教法事和修建道觀上,嘉靖確實花了不少錢,還有,他的永陵在明十三陵裡算是相當豪華的。
從評價皇帝和政治家的角度看嘉靖,如果站在比較正直的古人的立場上看,海瑞罵嘉靖的事情基本正確,嘉靖確實不是一個稱職的皇帝。
嘉靖朝南倭北虜,內憂外患都很嚴重,確實不是一個太平時代。
嘉靖皇帝的評價一直不高,甚至他的存在感一直也不高,提到嘉靖帝,基本是和大貪官嚴嵩,大清官海瑞聯繫在一起。
嘉靖皇帝的形象一直基本上是個昏君的樣子。
在《大明王朝1566》大火後,嘉靖皇帝纔算是在一般民衆中有了一定知名度,對這位昏君的看法也有了一定的改變。
在一千個觀衆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後世明史熱出現,嘉靖皇帝的知名度有了一定提高,甚至興起了翻案風,很多人對嘉靖重新評價,認爲他是一位明君,非常聰明的皇帝等等。
其實在專業領域裡對嘉靖皇帝早就有了比較客觀的評價,嘉靖皇帝確實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論精明,權術他可能比朱元璋差點,論殘忍,比朱棣差點,論私人行爲放縱荒唐,他更不比不上堂兄朱厚照。
但是,精明,殘忍,荒誕,喜歡玩弄權術,卻集於他一身。
嘉靖皇帝是明朝最能體會和最會應用皇權優越性的皇帝。
嘉靖不是明君,也不算純粹的昏君。
怎麼去看一個歷史人物,特別是政治家,應該從他做的事情對時代的影響來判斷,全面綜合整個嘉靖朝歷史看,得出結論。
嘉靖是個聰明人,也實實在在的是個搞政治的好苗子。
但嘉靖帝他的這個聰明,在韋寶看來,只能算是小聰明。
因爲嘉靖沒把他的智慧用對地方。
從藩王之子一躍成爲明帝國最高的掌舵人,雖然具備一定的偶然性,但是能入得了三朝老臣楊廷和這種老油子法眼的人,肯定不是蠢貨。
從他1522年上臺開始以爭奪父親興獻王的封號爲由發動“大禮議之爭”最後打倒楊廷和集團,除掉眼中釘坐穩江山,前後時間不過三年,楊廷和倒臺的時候,嘉靖可還是個十八歲的年輕人,一個毛頭小夥。
楊廷和這老頭歷經憲宗、孝宗、武宗三朝,樹大根深,門生故吏遍佈朝野,其勢力不可謂不廣,在武宗朝甚至就連劉瑾見了他也得退避三舍。
可想而知,其勢力之深厚。
可是這位三朝宰輔,最後居然就敗在了這位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手裡,這其中的滋味細細品味起來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這位十五歲的少年能登基成爲帝國最高統治者這其中是有偶然性的。
他既不是明帝國皇室的嫡長子,也不屬於直系親屬,更不是武宗生前欽定的接班人。
由此看來,無論是從血統上還是法理上,按理說他都是不可能成爲統治者。
一個不可能成爲皇帝的藩王,那自然也就沒有必要甚至也沒有條件以及能力去獲得屬於皇帝的崗前培訓。
所以作爲藩王的他,其政治經驗和鬥爭手段在登基前可以說是一點都沒有的。
但是他能在短短三年之內,從一個被人壓着打的人蛻變成一個壓着別人打的人,扶植張璁戰勝了文官集團,還搞倒了三朝元老楊廷和,這說明他對政治和權術有着極高的領悟力。
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能有如此心機和手腕,這樣的人即使放到現在,那也是鳳毛麟角。
他操縱張璁、夏言、嚴嵩、徐階控制朝局,自己在幕後指揮。
壬寅宮變之後,自己移居西苑煉丹,朝局的事兒還能一清二楚,做到工作生活兩不誤。
能把皇帝做到這份上的,翻遍歷朝史書也找不出幾個來。
因此,嘉靖在政治掌控方面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可站在臣子的角度來看待,這無疑也是致命的。
這樣的人心機深重、善弄權術且極其聰明,既善變又多疑。
作爲臣子,遇到這樣的皇帝,如果稍不留心輕則免官罷職,重則死無葬身之地。
少年老成的嘉靖帝過早的學會了弄權擺勢、也過早地看到了政治的黑暗和殘酷、加上來位不正,至少文官集團在他繼位的前三年基本不買他的賬的不自信等原因,也讓他逐漸的養成了薄情寡義、獨斷專行的性格。
大禮儀之爭後,嘉靖帝對文官們徹底失去了好感。
所以即使後面啓用文官階層,也是爲了制衡其他勢力以維護自己的最高權威。
出於對文官階層的偏見,他自然也不會將權力交一部分給文官階層。
再加上自身多疑的性格和對來位不正的恐懼以及對權力的癡迷,使得他也不願意將權力下放給自己身邊的宦官集團。
如此,明帝國自英宗之後形成的三角政治格局,皇帝,文官,宦官鐵三角在嘉靖手上被成功打破,明帝國的最高權力再次被集中在一隻手上。
這個政治格局的形成的核心是來自皇帝,是皇帝放權的結果而不是大臣和宦官主動分權的產物。
當權力被重新集中之後,中央集權宗法專制王朝獨斷性和隨意性的弊端也就再次顯露了。
自大禮儀之爭後,出於對權力的渴望和對自身能力的肯定,他拋棄了文官和宦官集團,重新獨攬大權,而自身對文官集團的偏見和自身性格的缺陷,使得他成功地異化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利己主義者。讓這樣一個心機深重、善弄權術、多疑善變、手腕狠辣、薄情寡義的人大權獨攬。在缺乏有效的制約和監督的情況下,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因爲這樣的人處理國家事務的出發點不是爲了民生社稷或者是青史留名,而是維護自己的私利。其本質就是爲了維護自己的無上權威。
國政在他眼裡,不過就是個維護自己私利的工具而已。
他登基45年,其實做的任何事,核心都一個意思,你們愛咋地咋地,別踩到我的底線,我幹嘛是我自己的事兒,誰也不許勸我,也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權威,不然我管你忠臣、奸佞,統統弄死你。
這也就是爲什麼他可以用夏言也可以用嚴嵩,可以放任徐階幹掉嚴嵩,又不殺海瑞。
既可以放手讓戚家軍去打倭寇,也可以放任蒙古人在北京城下燒殺搶掠,搞庚戌之變。
因爲他主政的核心並不是爲了給天下萬民謀福利,而是爲了維護自己最高統治者的無上權威。
嘉靖帝是個聰明人,他把政治玩得爐火純青,在位45年大權從未旁落。
朝臣在他手裡如同一顆顆棋子和玩具,任他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但是,嘉靖的出發點是錯的,他做這一切的目的不是爲了江山社稷和這個龐大帝國的未來,他沒有心思,也不想去爲帝國的未來鋪好道路,而是爲了自己。
儘管他有能力和手段讓大明帝國在他的手上變得更好。
甚至,他連接班人都不重視。搞齋醮科儀,迷信方士所說的二龍不相見的鬼話,不立太子,不注重對繼承者的培養,也不注重培養父子之間的人倫親情,作爲一個大帝國的統治者來說,這是極其失策的。
一個大帝國的最高統治者不注重對下一任繼承者的培養,也不看重家庭和人倫。
這對於帝國未來的傷害,無疑是巨大的。
聯繫到他的繼承者穆宗朱載垕的性格軟弱、遇事無主見的缺陷……就可以明白他對這位後繼者的培養是有多麼不上心。
就衝這一點來看,說明朝始亡於嘉靖,韋寶認爲真的不冤。
客觀的看,雖然我承認他在位的時候,帝國的文化發展燦爛輝煌、市井小說開始起步、四大名著在他的時代印刷發行了三本。
但是,文化的繁榮也並不能掩蓋或者填補他治國的缺漏。
畢竟,他明明有能力也有手段讓帝國的未來變得更好,但是他不肯去做,讓帝國喪失了一次改革的良機。
明帝國在他45年的統治下,沒什麼太大的起色。
土地兼併倒是在逐漸地加劇、南倭北虜也同時在蠶食着這個帝國的肌體。
在這位對宗教有着謎一般的崇拜的皇帝登基的第25個年頭,北方的蒙古人奪走了本屬於帝國的河套平原,以至於帝國失去了一塊產馬的寶地。
登基的第34個年頭,倭寇入侵到了屬於帝國第二國都,南京城下。
不過幸運的是,他的時代名臣不少,得益於他們的幫助,帝國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這些危機,南方的倭寇被戚繼光、俞大猷攆出了帝國的疆土,而蒙古人也由於帝國邊防的加固而逐漸地放棄了侵略的念頭。
雖然外患暫時壓制了,但是內憂依然延續,農民們依然承受着失去土地的痛苦、而與此相反的是皇室貴族和士族地主們的領土在逐漸地擴大。
而他對於這些,幾乎視而不見,這種傲慢的無視在他執政的後20年中顯得更加突出。
他僅僅把注意力放在了朝臣的身上,而缺乏對民間的深刻了解。
這似乎是明帝國所有皇帝們的通病,當然,除了他們那位創立者朱元璋,因爲他來自於鄉村,對百姓的事務把握得非常準確,以至於朱元璋在制定行政對策和運作規則上,更加偏向於農民和底層人士。
因爲這位開國君主深刻地知道,老百姓纔是維持帝國運轉的支柱和根基。
而朱厚熜不一樣,他把注意力和政治才華完全地放在了控制朝臣、燒丹鍊汞、玩弄權術上。
而在政治決策上似乎更加偏向於地主和士紳階層,土地的兼併、皇莊的擴大積壓了底層民衆的怒火。
可遺憾的是,帝國上層的官員們對此卻極少過問,極大地忽略了帝國最底層的老百姓,也是支柱者們的內心感受。
從這一點來看,韋寶個人認爲,這頗有怠政的表現。
燒丹鍊汞,雖然看起來不錯,但是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元證應玉虛掌陰陽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終究還是死了。
所以,爲什麼在有限的生命裡,不能多爲帝國做點事。
嘉靖帝,韋寶對他的評價就是個優秀的權謀家、是厚黑學的寵兒,但是卻不能說他是一個優秀的皇帝、明帝國出色的掌舵人。
治世明君一定是一個無與倫比權謀家,但是一個優秀的權謀家卻不見得能做一個優秀的皇帝。
朱厚熜,很聰明,甚至聰明得讓人膽寒,可很遺憾,你的這聰明沒用對地方。
在嘉靖皇帝駕崩後,接着,大明帝國又運轉了八十年,滿清,民變和他沒有關係,帝國到崇禎時期才徹底崩潰,所以不該把亡國的責任推到世宗的頭上?
這邏輯是錯的,正確的邏輯是嘉靖皇帝是因,帝國崩潰是果。
嘉靖皇帝對帝國四十五年的統治,在某些程度上導致了帝國運轉機制的失靈,這個原因可大可小,這個影響既可能忽略不計,也可能是明清易代的轉折。
歸根結底,明朝皇帝是嘉靖在前,崇禎在後,而不是反過來。
所以,決不能以結果推原因。
因爲帝國在他死後繼續運轉了80年,滿清和民變和他沒關係,所以,世宗對明朝的滅亡可以不擔責。這個說法屬於倒因爲果,是完全錯誤的。
唐代的安史之亂,始於唐玄宗天寶14年,公元755年,距離唐被朱樑取代,907年,滿打滿算,還有153年,整整一個半世紀。
安史之亂後,唐帝國所延續的壽命可比明帝國要長。
難道可以說因爲唐後期的黃巢起義、吐蕃入侵,甘露之變都和玄宗沒關係,所以,玄宗對大唐帝國的滅亡,可以不用負責任嗎?當然不行。
嘉靖皇帝想管事兒,但是由於羣臣勢力龐大,故而沒有足夠的能力,所以選擇無爲而治是最好的辦法,這不是怠政的行爲,而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韋寶在現代的時候,查閱明代各種史書,發現史官們對世宗的評價都不低。
大都充分肯定其執政初期的能力,對其執政早期體諒民生、改革弊制、勤於朝政等行爲都給予了極大地讚賞。
對其個人品格——仁孝,也不吝筆墨,大書特書了一番。
細心觀察,就會發現,這是個長得很好看,前期治國能力不壞的皇帝。
按照明史的說法,屬於中等才能。
而實錄的話,則認爲他是不世之聖主。
總之,不管是實錄還是明史,對他的能力的評價,都是中等,或者中等以上。
一個能力在中等或者偏上的皇帝,一個御人有術,坐了45年江山的皇帝,是一個只能被羣臣牽着鼻子走的傀儡傻子?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真的是文臣集團的傀儡,那就不會出現——前期勤政,體諒百姓,後期就只管煉丹修道,不管事兒的奇怪現象。
當然,也就更不會出現長達三年的運動,大禮議之爭。
在史書上,但凡有這種前勤後惰行爲的皇帝,基本上都是人精。
唐玄宗李隆基是如此,朱厚熜也是如此。
而中國歷史上真正的傀儡皇帝,基本上是說不上話甚至說不出話的,他只能做到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在擬好的文件或者報告簽字。
而這類皇帝想要奪權,必然會找一個新的羣體作爲其後援,諸如宦官、外戚或者是自己可信任的文臣、武將,以幫助自己從控制者手中奪權。
但是,嘉靖皇帝主政的45年中,他從來沒有完全將任何一個政治羣體作爲後援,宦官、文官都沒有。
他選擇的是將這些勢力一個個的一腳踹開,自己大權獨攬。
而這一攬,就是45年,直到自己駕崩。
這樣的皇帝,不管說他是傀儡,或者說是一個只能選擇無爲而治的執政者,都是不可能的。
傀儡,不可能在皇位上坐半個世紀,還能在20年不上朝露面的情況下把羣臣玩於股掌之中。
當然,更不可能獲得如此高的讚譽。
嘉靖是有能力的,至少是可以把事情做好的。
在很多方面,韋寶覺得天啓皇帝和嘉靖很像,只是朱由校更自卑一點,更懶一點,又是正統皇帝,不必擔心有人攻擊他的皇位的合法性,所以沒有像嘉靖帝一樣哪方面勢力都不相信,而是選擇將帝國託管給閹黨集團管理。
至少在韋寶看來,天啓皇帝的聰明程度不輸給任何人。
現在韋寶的問題是,不管是閹黨集團的大臣,還是東林黨集團的大臣,都傾向於接受他提出的開拓通商口岸,合併整編大明所有水師的方案。
就連天啓皇帝朱由校也傾向於接受。
因爲大家並不覺得打開海貿會對有強大自我供給能力的大明造成多大沖擊。
衝擊肯定是有,不會大,而且大家都不看好打開海貿這項新政能長久的維持。
因爲肯定會有很多人反對,靠海的田產大戶們肯定會堅決反對的。
一項短命的新政若是能幫助解決八百萬兩紋銀,甚至是九百萬兩紋銀的缺口,何樂而不爲。
整編合併大明水師就更沒有什麼了,在大明人普遍看來,大明水師是沒有多少存在感的,整編合併之後,大明水師的整體數量下降,將更沒有什麼存在感了。
韋寶起初擔心大家會認爲自己想把持水師,會起疑心,會戒備,看樣子是想多了,沒有人這麼想。
比起水師,別人會更加戒備韋寶現在在遼東和山東取得的軍權,韋寶直接控制的步軍就超過了十萬人以上,並且都是大明軍隊體系當中,精銳中的精銳。
和十多萬步軍比起來,沒人會在意幾萬水師。
現在最大的阻礙是魏忠賢,這是韋寶一開始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