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腦袋也勸道:“總裁,還是先回府再說吧?”
韋總裁遂點了一下頭,過去勸宋應星和李巖:“二位,先回去吧?再在這站着也沒啥意思。”
李巖回過神來,衝韋寶作揖一下:“不去公子爺府上叨擾了,我今天就想回家鄉去。若是有緣,他年再拜會公子爺。公子爺的盛情,小人銘記於心。”
韋寶能體會落榜者的心情,人家需要獨自找個地方舔舐傷口,可以理解,嘆口氣,溫聲道:“李兄,不用太放在心上,我考中,並不說明我比你學問好,頂多說我比你運氣好點罷了。”
“公子爺萬萬不要妄自菲薄,我絕無嫉妒之意,來參加會試的都是舉人生員!每個人都很有才華,誰考中都是應當的,誰落榜,也都是正常不過的事情。”李巖答道。
韋寶見再勸也是這樣,遂對李巖抱了抱拳。
這樣就算是道別了。
與李巖同來的牛金星,韋寶這邊的吳三輔,範大腦袋,林文彪、李成楝等人也互相拱手道別。
韋寶本來還想提醒李巖小心牛金星這個人,小心他以後進讒言弄死你。
但是想想還是算了,主要是沒法說這種話。
因爲畢竟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而且,與其小心牛金星,不如小心李自成囉。
若不是李自成富貴之後變了質,忘記了初心,貪圖享樂,聽不進去忠言,也不會輪到牛金星進讒言害死李巖。
沒有牛金星,還會有其他人。
只能怪李巖所跟非人。
韋寶遂與李巖就這樣告別了。
“公子,我想好了,以後不再想科考的事,一心一意跟着公子,在天地會安心做事。”在李巖走後,宋應星對韋寶道。
韋寶聞言大喜,卻不動聲色的看着宋應星,要分辨他說的是氣話,還是真的已經想好了。
韋寶還是看的出來,宋應星對官場的名,還是很看重的。
不過,韋寶對於宋應星一個人的力量,並不如何在意。
先不說宋應星只不過是博學多聞,什麼事情都知道一點點,而且喜歡記錄,頂多說是一個學者,談不上科學家。
就算宋應星是一個科學家,對於韋寶的整體工業構想,整體的科技升級,起不到啥作用。
要想升級科技,還是得靠教育,靠韋寶構築的教育體系,穩紮穩打,一步步來,沒有捷徑可走。
要想培養出第一批大學生,至少得十年之後,而且,還不能與後世的大學生相提並論,頂多說是後世的初中生水平。
即便如此,一批大學生肯定是不夠的,至少得五批以上,甚至是十批,整整一代人的努力,纔有可能讓天地會治下的一些發達地區進化成爲工業社會。
這是大勢,如同大海大洋一般的大勢,李巖頂多說是一朵小小浪花。
不過,韋寶還是很看重李巖肯真心在自己手下做事這件事,因爲那就將代表着他的一種成功,可以代表這個時代的封建體制培養出來的人才,也是可以轉型的,可以向現代化人才轉型,思想觀念的轉變纔是韋總裁最看重的。
李巖雖然是一個人,但他是真正的有水平的,能文能理科的全才,他是能影響一批人的,以後更多的這個時代的封建體制之下培養出的人才,要找尋別的出路,也能找到很好的榜樣。
這纔是韋總裁對於李巖最看重的地方。
“宋先生,我之前就對你說過,天地會隨時對你敞開大門,我一直在等你。但我不希望你這是一時之間意氣用事,是因爲科考失敗而鬥氣。我希望的是你真真正正的想好了。”韋寶認真的推心置腹道:“你明白嗎?”
“我明白!公子!我真的想好了。”宋應星也很認真回答:“我在這趟科考之前就想好了,即便我真的中了進士,我同樣有可能不做官,而在天地會做事。我考了這麼多年,沒有考中,始終有一些不甘心。不過,我看見公子中了,還考出了這麼好的名次,我已經沒有遺憾了,公子中了,就和我中了是一樣的。”
宋應星笑的挺燦爛的,一點都不勉強。
他說的是心裡話。
韋寶也很高興,點頭道:“這就好!天地會工業局局長的位置,一直爲先生留着呢,以後,科技,工業,教育,衛生,方方面面都需要先生多出力。”
“自當效犬馬之勞!”宋應星抱拳道。
韋寶親熱的握住了宋應星的手:“我早說過,在天地會,你將發揮更大的力量。在大明官場能獲得的名和利,我可能沒有辦法給你,大明的高官能獲得什麼,你很清楚。但是在天地會,你能獲得更多爲老百姓做事的機會。如果你只是想當官之後造福一方,天地會絕對能給你這樣的機會,我們現在就已經有五百多萬人口,未來還會更多。”
“是!在公子手下,我同樣可以獲得很多!如若只是爲了虛名和貪圖富貴,我還得再拼科考。”宋應星笑道:“那一紙文章,何苦花費經年累月的光陰?何苦花費無數精力?公子能高中,而且還能取得這麼好的名次,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韋寶笑了笑,知道宋應星還以爲自己考中是照搬了他的文章,並沒有說破。
要知道,韋寶能考中,完全是魏忠賢、顧秉謙,魏廣微的功勞纔是。
尤其,所有的科考文章都出自魏廣微的手筆,可沒有用你宋應星的一個字。
你自己都沒有考中,用你的文章,就一定能考中嗎?
韋寶想想就覺得有點好笑。
“先生說的是,科考的偶然性太多,有的人一次就中,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中不了。中與不中,和才學沒有多大關係,尤其是到了舉人這個層面。我的才學連先生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達不到!先生你是知道的,我這絕不是客套!但我卻一下子就中了。”韋寶微微一笑。
宋應星笑道:“說明公子的運勢非凡!”
衆人也都笑了,大家見韋寶似乎很看重宋應星,而宋應星終於肯在天地會做事,都爲宋應星和韋寶兩個人感到高興。
衆人遂一起回韋寶的總裁府。
韋寶在上馬車之後,從窗戶中搜尋一番,想看看鄭忠飛上哪兒去,卻沒有找到。
林文彪察覺到了韋總裁的心意,輕聲稟告:“鄭忠飛早就走了,在總裁剛纔同李巖道別的時候就走了。”
韋寶嗯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他考中了進士,似乎也意味着鄭忠飛這麼一個人物在他生活中暫時消失了。
隨着韋寶在財富和功名上的齊頭並進,還有本身勢力也在不斷加強,鄭忠飛與他已經不知道差了多少層面了。
韋寶也不會再將鄭忠飛當成一個對手。
回到府中,自然又是一番慶祝。
韋寶,吳三輔,也包括宋應星,衆人都很高興。
韋寶和吳三輔是因爲得到了進士功名而高興,韋寶能正式踏足官場了,能夠通過官場不斷拓展地盤和勢力,吳三輔能讓家裡高興。
宋應星則是徹底放下了一件長期積壓在心頭的巨石,徹底的鬆了口氣,整個人都顯得年輕了幾歲,不再像過去一樣,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公子,就差一點點啊,你就差一點點就能進一甲了,一甲到了殿試,不出意外,至少是一個探花。”宋應星微醺的對韋寶道:“狀元、榜眼、探花,這都是必定留在京師的,就算將來外放,起碼也得是六品官起步。而一般的三甲同進士出身,外放只能從七品官做起,除非是有特別硬的關係。”
韋寶笑道:“都已經放榜了,還想這些幹什麼呢?怎麼?宋先生還對落榜之事耿耿於懷嗎?”
“沒有,我是爲公子可惜,就差一點點啊。不過,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萬一御前面聖,被聖上賞識,把公子破格提到狀元、榜眼、探花郎,也是有可能的。”宋應星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
“是啊,只要沒有殿試,就還有希望,差一點點,可就差了一輩子呢。”吳雪霞道。
“哪兒有你們說的那麼玄乎,我也沒有見幾個狀元、榜眼和探花郎最終做到首輔的啊?”韋寶笑道。
“話雖然如此,但是有狀元、榜眼、探花郎這樣的出身,終究是要高人一頭的,也會自然而然的成爲同年當中的領頭者,在官場好處多多。每一科,大家都只記得當科的狀元、榜眼和探花郎,有幾個人能記得二甲第二名的啊?別說二甲第二名,就是二甲頭名,也沒有人能記得。”宋應星認真道:“而且,狀元、榜眼、探花郎雖然當首輔的人不多,進內閣的人卻不少,有這樣的身份,一旦進內閣,將佔據很重要的位置。”
韋寶笑道:“好了,好了,越說越來勁,考都考過了,你們自己也說殿試更改名次的機會很小,還說什麼啊?”
“一定有機會的,我相信總裁的運氣。”吳雪霞眼裡冒出小星星。
吳雪霞並不是很理解韋寶想通過官場拓展勢力的打算,但是她知道韋寶將心思放在官場,就會更忙,會少一些時間跟女人搞在一起,只要韋寶跟女人搞在一起,吳雪霞就有點心驚肉跳的了。
但是怕什麼來什麼,酒席正酣,氣氛正在趨向最高峰的時候,林文彪來了,在韋寶耳邊耳語了幾句。
“什麼?還有人去找熊家兄妹的麻煩?”韋寶皺了皺眉頭道:“現在還有一堆人堵在熊家門口叫罵?”
“是,這是明目張膽了,要將熊家人趕出京城爲止。”林文彪道。
“順天府衙門,錦衣衛衙門,東廠,五城兵馬司都沒有人去管管麼?”韋寶接着問道。
林文彪搖了搖頭。
衆人都停下飲酒,一起看着韋寶。
李成楝現在已經不是原先唯唯諾諾,一家人溫飽都成問題的李成楝,在韋寶的金錢扶持下,他已經是一個正經八百的錦衣衛百戶,又有皇親國戚身份的加持,加上他平日與人無怨,所以,現在的李成楝雖然仍然只是一個錦衣衛百戶,卻在京城官場挺吃得開了。
“小寶,什麼事情?有人找天地會麻煩?”李成楝問道。
“也算是找天地會麻煩,也不算是找天地會麻煩,挺麻煩的事情。”韋寶皺了皺眉頭。
衆人都是一頭霧水,只有吳三輔和林文彪知道具體情況。
韋寶遂將那日在筆管子衚衕幫助了熊兆珪,後面去熊兆珪家探望,知道熊兆珪被人打了,爲熊家兄妹和老母找了一處住處的事情說了。
“不是我說的,小寶,這個閒事,你的確不太該管啊。”李成楝道:“還不知道到底是在王家背後幫襯對付熊家,這背後的人肯定非同小可。熊家兄妹雖然沒有被定爲欽犯,但是熊廷弼是得罪了東林黨,也得罪了九千歲的人,跟這樣的人沾上,兩邊不討好。”
“兄長,我也沒有想過要得罪誰呢。那日在幫了熊兆珪之後,我才知道他是熊廷弼的兒子,事先並不知情。”韋寶解釋道:“現在我已經幫了熊兆珪了,難道不管了?這樣的話,我怕商界對頭利用此事做文章。畢竟管了又知難而退,最被人瞧不起。”
李成楝皺眉點頭:“這倒是,搞不好會被人說一輩子,說小寶你是一個欺軟怕硬之人,這名聲一旦背上了,甩都甩不掉。”
“總裁,我覺得應當去看看去。”宋應星很難得的開口,他已經將自己擺在和範大腦袋,和林文彪一樣的位置,將自己看成天地會的一員,看成韋寶的手下人了,“畢竟熊廷弼有罪,可他的家屬並沒有被朝廷定罪,沒有被定罪,就是平民百姓,我們就只是作爲過路客,也有權說句公道話!管不管的了暫且不說,我們過問過,至少面子上做到了。至於是什麼人幫助王化貞家,我們可以不深究。”
“已經知道是什麼人了。是新近攀附上魏公公的一個安徽舉人,叫吳孔嘉。”林文彪答道。
“魏公公的人?吳孔嘉?”韋寶似乎對於這個名字感覺有點熟悉。
“那不就是二甲的榜首,剛好在總裁前面一名的那個人嗎?”吳雪霞的記性很好。
吳孔嘉字元會,別號天石。安徽歙縣人。
“這個人我知道!”李成楝道:“吳孔嘉與同宗人吳養春有仇,吳養春是當地大戶,吳孔嘉奈何他不得,便誘使吳養春的奴僕告發主人隱佔黃山,吳養春父子結果都死於獄中。魏忠賢派主事呂下問、評事許志吉先後往徽州抄他的家,株連相屬,非常殘酷。知府石萬程心中不忍,削髮掛職而去,徽州幾乎釀成禍亂。”
吳養春是南直隸徽州歙縣西溪南人,早在萬曆年間,他家就是雄踞兩淮的大富豪,可謂家資鉅萬,富可敵國。安徽的黃山,就是他家的私產。吳養春又有官銜,按照正常邏輯,吳家的權勢,無人可以撼動。
俗話說,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因黃山的產權,吳養春與從弟吳養澤起了糾紛,因爲吳養春財大勢大,最終贏下官司。吳養澤一氣之下,抑鬱而死。
事情遠沒有結束。吳養澤有一個心腹家奴吳榮,爲主子打抱不乎,繼續告狀。
吳養春沒費吹灰之力,就以“奴僕告主人罪“,把吳榮這個不識時務的愣小子送進監獄。
不料,吳榮瞅個空子,跑了出來。這個鐵了心要放倒吳養春的奴僕,一口氣跑到北京城,找到了攀附魏忠賢的吳孔嘉。
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任何人,吳榮奔吳孔嘉而去,是有原因的。
吳孔嘉與吳養春是徽州老鄉,兩人不光是老鄉,還有仇隙。
此時正是宦官魏忠賢得勢之際,有有這般大富豪進入權力樊籠,魏忠賢怎能不摩拳擦掌?
魏忠賢立刻派了吳孔嘉回鄉,帶上他的手書,責成地方官追贓,除了追贓六十萬兩外,還要把黃山現有木材,作價三十萬兩,由官府直接變賣,以助大工,修宮殿正等着用錢。
這個案子,還牽連到富戶程夢庚和吳君實,也被追贓十三萬六千兩。幾筆加起來,一共一百多萬兩。
吳養春以爲朝廷是想從他的身上榨取油水,放手使根子打點。
下獄之初,他的老婆汪氏四處託人說情,不惜錢財。
等到撫按追解時,家中資產已去大半。
吳孔嘉雖然只是寒門學子,但是能考中舉人,說明是很有才能的,跑到京城又依附於魏忠賢。
也不能說這條路是對是錯,寒門學子沒有靠山,想考上東林黨怕是很難,這也是出人頭地的一條捷徑。
而且,想依附於魏忠賢的讀書人也並不少,吳孔嘉能在魏忠賢底下出頭,本身也說明很有能力。
這次會試,吳孔嘉又在二甲榜首。
這就很說明問題了啊。
韋寶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這二甲第二名的位置是花了十萬兩紋銀的重金弄來的!
而吳孔嘉是一個寒門舉人,哪裡有銀子去買通魏忠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