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三愣子和劉春石見韋寶嘴上叼着一根冒煙的‘旱菸’?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卻也不敢隨便問,現在的韋寶,已經在他們心裡是正宗的東家了!他們對韋寶的敬畏,絕不是金山裡的甲長和里正能比擬的,他們都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韋寶的手下。
韋寶則恢復了氣定神閒的模樣,雖然當‘老大’的膨脹心理消減了,但是作爲一個現代人,現在又暫時在一個小範圍內成爲了‘老大’,優越感還是有的。
一百多人破冰下水,一炷香之後,所有人都回到了河岸,大寒天在東北洗冷水澡,聽着恐怖,其實沒有什麼,北方人抗凍,並沒有人溺水而亡,而且上來的時候,似乎還沒有剛纔那麼覺得冷了。
韋寶兩隻手互相揷在袖口中,吐掉了口中菸頭,對這個結果,也感到滿意,至少這些人現在看上去幹淨多了,否則弄一身蝨子跳蚤啥的傳給自己就完蛋了。
“現在你們繞着我們的馬車和馬開始跑圈,我不喊停,你們就一直跑!”範大腦袋繼續發令。
一幫洗過冷水澡的流民,這回沒有猶豫,渾身冷的要死,跑圈還能取暖,開始跑起來,不過一個個暗道這公子和他的僕人事情是真多。
“公子,要多少人?等會您覺得差不多了,告訴我一聲,我再喊停。”範大腦袋站在韋寶的馬前,討好的道。
韋寶嗯了一聲,看着跑圈的衆人,“讓他們速度加快一點,這樣跑,要跑到什麼時候去?”
“嗯。”範大腦袋答應着,趕緊大着嗓門道:“動作都快點!快點,跟不上的就自己退出來!都快點啊!”
流民們在範大腦袋的催促聲中,越跑越快,不斷有流民掉隊,一百多人的隊伍,從九十幾個人,八十幾個人,七十幾個人,六十幾個人,一路降下來。
站在旁邊已經被淘汰的流民,又是失望,又是恨這公子的鬼點子太多了!怎麼想出來這麼多折騰人的法子來的?不過他們內心也贊同這樣選家奴的方式,這種的確能馬上甄別出身體最強壯的一批人,很公平公正,淘汰的人也無法說出不滿的話。
跑了約莫半個小時,剩下的人都在死命的咬着牙堅持,還剩下四十多個。
韋寶見這些人一時半會是分不出勝負的,而且身體都足夠健康了,便對範大腦袋道:“差不多了!”
“停吧停吧!都過來!”範大腦袋大聲道。
剩下的流民們驚喜的聚攏來,知道已經通過最初的‘考覈’了!
範大腦袋數了數,對韋寶道:“公子,還剩下46人。”
韋寶點點頭,“讓其他人都散了,這些人跟我們走!”
被刷下來的一大幫人唉聲嘆氣,還在不住的懇求韋寶收容,韋寶卻一臉冷漠的沒有迴應,世界本來就殘酷,他自己也經歷不知道多少次的殘酷‘淘汰’,但是法則既然定下了,便要履行。
範大腦袋答應着,招呼餘人各自散去,帶着46人,跟着韋寶的馬,往不遠處的山海關而行。
沒走幾步,韋寶忽然想到了什麼,覺得大冷天的,大家都爲了生計,不顧生命危險下水,多少要補償這些被淘汰者一點,遂拿出兩貫銅錢:“大腦袋哥,把這些拿去給那些被淘汰者分一分,沒人買幾個餅吃吧。”
這一下,跟着韋寶走的人都喜出望外,想着連被淘汰的人都有錢得,那他們跟着這位公子,豈不是更加走運了嗎?
範大腦袋急忙接過來:“公子不必如此的,不過公子這麼做是行善積德,公子就是心善。”
韋寶板着臉,什麼都沒有說,他不全是爲了行善積德,如果真的要行善積德,他沒有那份實力,就不做這樣的事情了,山海關外的流民何止萬記?他想行善也行不過來的。
範大腦袋拿了兩貫銅錢去給那些依依不捨,不肯離開的被淘汰者們分,衆人驚喜之餘,更加想跟從韋寶,又是一陣苦苦懇求。
韋寶硬着心腸,看了眼正在分錢的範大腦袋和一衆被淘汰的流民,繼續率先騎馬前行。這不是能容許人過於善良的時代,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韋寶在極力剋制自己心軟的弱點。
山海關外也有一條小小的,自然形成的市集街,只是比山海關那一頭,關內的那條市集街,規模小了十倍也不止,零零散散的幾個做小買賣的,大部分是小吃,供應來往客人和關防的一些官老爺吃喝。
“去買一百個餅來!”韋寶對範大腦袋道,並且給了範大腦袋錢。
範大腦袋接過一串銅錢,巴巴着去了,不一會就按照韋寶的吩咐買來一大包燒餅,並且將餘下的錢還給韋寶。
“放地上吧!讓他們自己過來拿餅,每個人拿一塊餅,等會我們讓開始吃的時候,才能開始吃。”韋寶道。
範大腦袋按照韋寶的吩咐,對流民們下達了指令,流民們見着餅,一個個都像是狼一般撲過來!
等這些人都拿了餅之後,韋寶對範大腦袋道:“數一數,還剩下多少餅?”
範大腦袋數了數,“回公子的話,還剩下39張餅。”
“少了15張,100張餅,減去46個人的餅,本來應該剩下54張餅的!去查一查,看哪些人多拿了,讓他們出來!”韋寶道。
範大腦袋,羅三愣子和劉春石,以及這些流民,這才知道公子的用意,原來是要試一試他們的貪心!還以爲公子只是讓他們先吃點東西果腹呢。
很多多拿了餅的人,紛紛將餅往地上扔。
範大腦袋覺得韋寶這個法子很絕,幸災樂禍的笑道:“來不及了,多拿了餅的人,自己出來吧!大家也可以互相檢舉,少一個人,餘下的人就多一份機會!而且他們今天能多拿公子的餅,明天就能多拿你們身上的好處去。”
韋寶點點頭,暗忖你範大腦袋自己似乎就是這樣的人,不過,道理你倒是全懂呢,而且說的很透徹,果然是個做人事經理的好材料。
很快,有12人被清出了隊伍,現在還剩下34個人了。
韋寶看了看這三十四人,“吃吧,吃完每人再拿一張餅去。”
這34人歡呼一聲,都知道又過了一次考驗了,大口大口的乾嚥燒餅,吃相雖然難看無比,但是人人眼中都噙着淚花,至少,這幾天,他們不用再擔心隨時會被餓死了!
“彆着急,都慢慢吃,以後每頓都能吃飽!”韋寶說着,又對羅三愣子、劉春石和範大腦袋三人道:“還剩下幾張餅,你們先吃了吧。”
“那公子呢?”範大腦袋討好的問道。
“我不餓,等會回到山海關再看看有沒有胃口。”韋寶答道。
羅三愣子三人應了一聲,從早上到現在,中途經歷了不少事兒,又來回走了三十多裡,卻也是餓了,一個個狼吞虎嚥起來。
“等會我給公子弄幾隻燒雞和一些酒菜帶回金山裡。”範大腦袋邊吃,邊很會來事的對韋寶道。
韋寶點了點頭。
“都彆着急!等會到山海關內,再帶你們去吃好的,你們成了我的家奴,以後就是我的人,只要忠心爲主,就行。”韋寶淡然的宣揚‘政策’。
一幫流民嘴裡塞着燒餅,轟然答應,紛紛大表忠心,一個個恨不得將心肺都掏出來給韋寶看的模樣。
“等會我們是去山海樓吃東西好?還是去怡紅院吃東西好呢?”韋寶的神情一變,笑眯眯的恢復了常態,一副找人嘮嗑的表情:“山海樓是山海關內最大的酒肆,可惜沒有姑娘啊,而怡紅院是山海關內最大的青樓,姑娘是有,但是酒菜並不如山海樓可口。來,都說說看看。三愣子哥,春石哥,大腦袋哥,你們也說說看。”
“去怡紅院吧?從來沒有去過呢!”範大腦袋驚喜道,說完便有點後悔,急忙查看韋寶的神情。
韋寶呵呵一笑:“嗯,我也沒有去過,怡紅院是不錯!”
範大腦袋見韋寶贊同自己的看法,有心想在一幫新進流民面前顯示自己在公子面前的地位,大談起青樓姑娘來了,說青樓姑娘怎麼怎麼漂亮,怎麼怎麼有味道啥的,反正山海關就在旁邊,現在隨時可以入關回程,心態已經很放鬆了。
韋寶也樂呵呵的附和着範大腦袋的話,說了幾句騒話,惹得範大腦袋眉飛色舞的恨不得揷上翅膀,現在就隨公子到青樓去逍遙快活。
羅三愣子和劉春石都道別再吃的太好了,等會隨便吃些晚膳便是,青樓更是不要去,述說去青樓找姑娘的種種不好之處。
韋寶卻淡然一笑,說不妨事,賺錢就是要花錢嘛。
一幫流民見韋寶這麼說,頓時有一些吃飽了的人站在了範大腦袋這一邊,談論去青樓的種種好處和誘人之處,這一張張飢黃乾瘦的臉上,居然能浮現慾望的光華。
也有一部分人贊成羅三愣子和劉春石說的,隨便吃些就行,只要能每頓飯吃飽,便可以了,便願意出全力爲東家效力云云。
韋寶暗暗將個人的態度都記下來之後,將那些贊成去青樓的人喊到了一邊:“行了,這是入關前的最後一次測試,你們都散了吧,但願將來有人帶你們去青樓!”
十來個人一聽,又是測試?一下子全都傻眼了,淚水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大噴不止,都跪下來磕頭跪求韋寶。
“公子,行行好,我知道錯了,不敢去青樓了!”
“公子,我就是聽這位大哥說青樓怎麼怎麼好,從來沒有見識過,並沒有真心想去呀。”
“公子,發發慈悲啊,不要扔下我。”
“求求公子,求求公子,嗚嗚嗚……”
衆人一個個哭的聲淚俱下,其狀比剛纔趕走那些多拿了餅的人,還要慘多了,因爲他們都覺得很冤枉。
剩下那幫贊成隨便吃點,爲東家省錢的人,也有的人爲他們懇求,希望再給機會。
這下韋寶心裡有數了,冷然道:“我說過的話,一般不更改!去吧!通過測試的人,要麼跟他們一起散了,要麼這就跟我入關,沒有時間羅唣!”
韋寶的話嚇得爲淘汰者求情的人都封住了嘴巴,一個個規規矩矩的站立着。
三十四人再刷掉十一個人,還剩下二十三人,這二十三人哪裡還敢廢話幫別人求饒?
範大腦袋此時亦是嚇得舌頭都短了大半截,他剛纔是頭一個說要去青樓的,生怕韋寶也會將他扔在關外,去偷看韋寶的神色,韋寶連正眼都沒有看他,才放心了一點點。
範大腦袋急忙坐到了羅三愣子的身邊,羅三愣子和劉春石都在馬車上用眼神數落了範大腦袋一下,範大腦袋慚愧的點頭,意思是知道了,覺得又被韋寶給上了一課,也更加覺得在公子面前,一定要步步小心纔是,公子的心機太重了。
範大腦袋暗忖如果自己不是韋家的鄰里關係,已經不知道被淘汰了多少次了,趁沒人注意他偷偷的將剛纔搜索那13個建奴商幫財物的時候私匿的十多兩銀子,悄悄放入了羅三愣子的兜中,他是真的怕了,這要是讓韋寶或者羅三愣子和劉春石發現自己私匿了十多兩銀子,韋寶斷斷是不會再要自己了,估計以後在本甲也待不下去了。
“三愣子,你兜裡是什麼?硬邦邦的。”範大腦袋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問道。
羅三愣子去摸兜子,拿出來看,居然是銀錢,詫異道:“怎麼還有這許多錢?”趕忙拿去交給韋寶,以爲是自己剛纔忘記了上交。
韋寶接過羅三愣子拿過來的銀子,照樣裝在包袱中,帶着羅三愣子、劉春石和範大腦袋,加上兩部馬車,24匹好馬,再加上二十三個流民入關。
出關的時候幾乎沒有檢查,入關的時候,查驗的就很嚴格了,不但每樣物品都登記,還覈驗人數。
“你們買了這許多東西回來?”門官冷然問韋寶。
韋寶這回沒有讓羅三愣子去與人應酬,親自過來,靠近那門官,“官爺,我是金啓倧大人的兄弟,這裡是五兩紋銀,以後還會常請大人喝酒的。”
那門官感覺到韋寶伸過來的手有銀子,笑了笑,接過了揣入懷中,輕聲道:“是老金的朋友,我們都熟悉的很,只是,小老弟,你這貨太多呀!沒看出來小老弟這麼有實力,一次辦這麼多貨入關,我這裡好說,我下面還有兄弟,上面還有管事呢。”
韋寶笑眯眯道:“敢問官爺高姓大名,既是不夠,那大哥說個數吧。”
“好說,我叫郭平安,小兄弟貴姓大名是?”城門官郭平安見韋寶年紀輕輕,便‘通曉事理’,覺得好玩,也覺得韋寶厲害。
“在下韋寶。”韋寶笑道。
“嗯,小老弟,這麼多貨,怎麼的也得一百兩!這是實在價,我可一點沒有多要!跟老金是常喝酒的朋友,今天老金還找人來請我去呢,我是晌午要當值,抽不出空。”郭平安道。
韋寶心疼呀,一百兩紋銀?居然張口就要一百兩紋銀?等於現代四五萬塊錢呢!尼瑪,到底還是要在城市生活,還是要當官!你才一個個小小的城門官都敢開這麼大的口?鄉下一個甲長的家裡,都拿不出一百兩的現銀來!
“行,既然是郭大哥說了。”韋寶怕節外生枝,也不廢話,數出一百兩給了郭平安,正好包袱中有二三百兩銀子。
郭平安見韋寶拿錢這麼爽快,豎了豎大拇指:“痛快,小老弟可真是爽快人,一看將來就是做大事的料,難得,難得。”
韋寶微微一笑,“承蒙大哥誇獎了!”心裡卻將這姓郭的入了全家祖宗十八遍!郭平安,陳北河,金啓倧,他們這些人有啥分別?勞資出生入死弄來這些東西,那是用命在拼啊!他們付出了什麼?靠着祖上的蒙蔭,一生一世瀟灑無比,而且將來還能傳給子孫,代代爲官,老朱的政策就是蠢到家的政策,社會結構是穩固了,在朱八八自己手裡,是天下太平、四海昇平,但是一代代傳下來,過於親密的人際網絡,固化的升遷體系,同窗、同年、同鄉、同科,師承,派系,各種關係造就了腐敗的溫牀,這死板的江山,就是這樣慢慢被耗盡了呀!
雖然歷朝歷代都基本上是世襲下來的官職,但是唯有朱八八的大明是明確的用律法,用朝廷體制規定死了子繼父業,代代相傳。而且還從官場擴展到了整個國家,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連犄角旮旯都沒有落下。
大明的制度的確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