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闊能說滿語,范文程能說漢語,交流毫無問題。
不過,范文程也是漢人,所以,兩個人用的漢語交流。
這次除了兩個滿人甲喇,還有一個能聽懂漢話的滿人謀士同來。
地點在韋寶軍大營與連山關的正中間。
韋寶軍大營距離連山關十里路,這裡正好距離兩邊都是五里路。
幾個人弄個羊皮毯子鋪在雪地上,升起篝火,煮上馬奶酒,倒不寒冷。
“我代表天地會來與你們談事,有一點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知道,那就是連山關必須給我天地會,這一點不容談判,在這個基礎上,其他的纔好談。”韋闊開門見山道:“若是無法滿足這一點,就不必浪費時間了。”
“我覺得,這並不妨礙我們談事,連山關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范文程道:“我們大汗已經首肯,只要韋大帥真心與我大金國修好,可以將金州地區和旅順口一帶交給韋大帥管轄!而且,我還有一件更好的事情告訴你們!若是韋大帥能與我大金國更進一步的話,未來豈止是一個連山關!整個遼南都交由韋大帥管轄也不難。”
天地會統計署遼南站站長韋闊沒有聽明白范文程的意思,“請明言。”
“大汗有意將大金國最尊貴的聰古倫格格許配給韋大帥!招韋大帥爲婿!成爲了大汗的女婿,不是要什麼有什麼?”范文程笑道。
韋闊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建奴這麼捨得下本錢。
“怎麼樣?”范文程很滿意對方的表現,“我們大金國是不是已經拿出了最大的誠意?你們自己很清楚,打是打不過大金國的,連大明朝廷都打不過我們,何況你們一家商號。打到最後,無非是我大金國多損耗一些國力,但你們卻要死很多人,很多很多!這是我們大汗不願意看見的。”
“今天就到這吧,我有些累了,會將特使的意思轉達給我家大帥。”韋闊聽對方一直稱呼總裁爲大帥,也就隨了對方的叫法了。而且韋闊覺得自己家總裁比毛文龍更加配得上大帥這個稱呼。
“這麼快就不談了?尊駕不是能代表韋大帥的嗎?”范文程疑惑道。
“不,不是不談了,是暫時先到這裡。”韋闊道:“有的是時間,不必心急,明天,後天,過年之後,都可以談嘛。”
范文程一臉錯愕,感覺對方完全是在敷衍自己,似乎是大金國在求着韋寶,反而倒像是大金國是弱者,而韋寶是強者?這些人是瘋了嗎?該不會真的以爲一個小小的商號能與大金國拼實力吧?
“告辭了!”韋闊說着便起身,很堅決的帶着兩個遼南站統計署的特工隨從走了。
“漢人這麼傲慢無禮!真是豈有此理!我們不必與他們談了!”滿人謀士在天地會的人走後,憤恨道:“他們根本沒有誠意談判!”
“也不見得,你不清楚漢人,不瞭解漢人,漢人當中大部分人都是有風骨的,尤其是文人,他們正在與我們大金國打仗,我們是敵對關係,能坐在一起說話已經很不容易!我相信,我們拋出了這麼好的條件,他們不會不考慮的。”范文程倒是很自信。不高興歸不高興,但是范文程對於韋寶會就範,還是有信心的,這是他在努爾哈赤面前立功的大好機會。
范文程一心想促成談判成功。
“在我們大金國面前,區區漢人算什麼?他們不過是供我們狩獵的一羣豬狗罷了!”滿人謀士憤恨的重複了一句。
范文程臉色有些不好看,自己是漢人,對方一口一個漢人是豬狗,讓他很尷尬,卻沒有說什麼。
過了一會,范文程對那滿人謀士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最好不要將對方今天的狂妄態度告知大汗,希望明日能有更好的談判進展。”
滿人謀士也希望談判能成功,點頭答應了。畢竟這次談判是范文程全權負責。
韋闊回到青臺峪,將今天建奴特使范文程告訴他的消息告訴給了林文彪。
事關重大,林文彪不敢怠慢,彙報給了正在軍隊視察新兵訓練的韋總裁。
韋寶聽後倒是沒啥反應,吳雪霞倒是氣呼呼的輕輕哼了一聲,“建奴還真是捨得下本錢啊,公主都讓出來了。”
韋寶呵呵一笑,沒有搭話,其實韋寶早在意料之中。
既然已經抓住了聰古倫格格,努爾哈赤順水推舟把女兒給自己,很正常。
而且自己與聰古倫格格才差了兩歲而已,年紀也合適。
把聰古倫格格給自己,努爾哈赤能收穫一個女婿。
不把聰古倫格格給自己,努爾哈赤會少一個女兒。
這筆賬,一正一反,很容易算。
“你笑什麼啊?你不會真的想當建奴的女婿吧?”吳雪霞頓時不高興。
韋寶看了眼林文彪,林文彪有點尷尬,若不是等着總裁答覆,就要告辭了,不便聽總裁和吳雪霞的私房話。
吳雪霞也意識到還有林文彪在,不再追問韋寶。
“我不是說過嗎?你們隨便談,不必當真,不必來告知我!談判桌上不管說什麼,都是表象,都只是障眼法!”韋寶道。
“是,總裁。”林文彪答應着退下了。暗忖這麼大的事情,我總不能不彙報吧?到底是先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若是先答應了的話,不是更能迷惑建奴嗎?
“真的就這麼着了?說不定建奴是真心的呢?你難道對那個建奴格格不動心嗎?挺漂亮的呢。”吳雪霞酸不溜秋的看着韋寶。
韋寶笑道:“再漂亮也沒有你漂亮啊,建奴的格格怎麼了?”
吳雪霞聞言大喜,眯了眯眼睛,美眸中滿是絢麗的光暈。猶如白天的星辰。
皇太極在聽聞了今天的談判過程之後,很生氣,“這人到底能不能代表韋寶?他們聽聞大汗願意將格格許配給韋寶,也不繼續談?”
“貝勒,對方這個密使很難纏,幾乎不說什麼話,談了兩句就要走,讓人琢磨不透。”范文程點頭道。
“漢人的確是很難纏的,他們說話總是拐彎,半天不知道在說什麼!”皇太極道:“看樣子,這次密談不會有什麼收穫了!儘量安撫,迷惑對方,爲大軍突襲韋寶軍大營創造機會吧!不過,要他們儘快表明想法!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顯得很認真。”
“是,貝勒。”范文程明白皇太極的意思。其實范文程知道,大金國也不想一直對耗下去,若是可以的話,他們更希望能在談判當中迫使韋寶軍退兵,退回到金州地區去,維持之前與毛文龍軍隊對峙的分界線。
第二天,范文程再次與韋闊面談。
“首先,你們要承認我大金國!然後,你們必須保證放棄敵對。”范文程道:“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吧?”
韋闊面無表情的聽着,沒有任何表示。
“密使,我們希望明天能得到韋大帥的明確答覆,最好是書面答覆!”范文程道。
“這不可能!我們之前說過,所有談判都是保密的。我們不可能給什麼書面答覆。”韋闊當即拒絕道。
“那你們至少要立刻撤走在連山關外的大營!”范文程道。
“這點我沒法答覆你,我今天會告知上面。”韋闊道:“告辭。”
范文程無語了,對方每次說話不超過三句,然後就一定要走。
林文彪這回沒有再將建奴的意思轉告總裁,而是直接對韋闊道:“他們提條件,咱們也提條件!首先,建奴讓出連山關!其次,今後不準派兵襲擾遼南!”
“這,建奴肯定不會答應。”韋闊道。
“不管他們答應不答應,談判就要有談判的樣子嘛,去說吧。”林文彪道。
“是,署座。”韋闊點頭答應。
次日,韋闊將林文彪的意思告知范文程。
范文程生氣道:“你們完全沒有誠意啊!怎麼還向我們要連山關?難道你們韋大帥已經答應做我們大汗的女婿了嗎?”
“做大汗女婿的事情,我們大帥沒說,不知道大帥是如何想的,但這兩條,是上面提出來的。”韋闊笑道:“我跟你一樣,就是傳個話。”
“除非你們大帥答應做我們大汗的女婿,他親自向我們大汗提這種要求,否則就是毫無誠意!我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希望你們能認清現在的形勢!我們大金國是抱着善意,不想幾百萬無辜老百姓遭殃!明白嗎?”范文程強硬道。
“特使,請你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你們不弱,我們也不弱!否則你們何必找我們談判?”韋闊笑道:‘似乎不是我們先找的你們吧?’
范文程一時語塞,被對方氣到了,的確,在談判中,誰先找的對方,這本來就有些在低一點的位置。
范文程很想發火,很想宣戰,不想再談了,強壓着火氣沒有出聲。
韋闊笑道:“好了,特使,今天就到這裡吧!明天就要過年了,我們都需要休息。告辭。”
范文程一言不發的冷然看着韋闊離開。
范文程將今天的談判內容告訴皇太極之後,皇太極沒有表示什麼,而是直接去求見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冷靜的聽完皇太極的彙報,沒有說話。
“父汗!韋寶看樣子是完全不打算迎娶聰古倫,也不打算與我們修好,對於這種狂妄的人,只能用我八旗大軍的鐵騎,使之灰飛煙滅!”皇太極道:“雖然眼下是冬天,對我大軍鐵騎不利,但突然用上萬大軍一起發起衝擊,迅速攻破韋寶軍大營,一舉解決他們的主力,之後我們就佔有優勢了。明天就是漢人的除夕夜,我認爲這個時候發起進攻,對我們最爲有利!”
努爾哈赤道:“但是十萬大軍形成的大營,且嚴陣以待,這和一座堅固的城池沒有分別!漢人還挖了壕溝,防守很有章法!上萬大軍要是受挫,麻煩就大了。”
努爾哈赤沒有說完的話是,八旗本來就沒有多少青壯年男人,也就三四十萬人可以出動,一次一兩萬,一次一兩萬這麼個死法,也是吃不消的。
“不攻入他們的大營,正面用箭矢壓制,我們的箭矢比漢人遠的多!他們根本打不到我們!兩側派出精銳將士殺一批正在搶修城牆的漢人,給漢人以血的教訓!我們人少,卻能反包圍韋寶軍的大營,他們不敢出來,我們就四處殺人,他們敢出來,那就更好,在營地之外,他們根本不是我八旗精銳的對手。”皇太極道。
“可以!你負責明天的進攻吧!”努爾哈赤被皇太極說服了。本來這兩天,努爾哈赤也壓着怒火。
皇太極平靜的點頭:“是,父汗!只要衆將能聽我約束,我絕不會犯之前的錯誤。不會讓韋寶軍有殺傷我八旗精銳的機會。”
“你拿我的金牌令箭調度諸將!”努爾哈赤從腰間解下一支金牌令箭,交給皇太極。
皇太極跪下,恭恭敬敬的接過,“是,父汗。”
次日正午過後,建奴大軍在飽餐之後,皇太極下令發起進攻。
四千大軍在正面射箭壓制寶軍大營,兩側各出動一支三千人的大軍,分別襲擊甜水站和青臺峪附近修築城牆的漢人民夫。
雖然這一天是除夕,但寶軍每天都嚴陣以待,建奴射箭,大軍都隱蔽的很好,並不與建奴對射。
甜水站和青臺峪附近的民夫們也早有防備,建奴大軍剛一出動,已經有人四處宣告,讓大家迅速趕回甜水站和青臺峪城中隱蔽。
韋總裁在接到建奴進攻消息的時候,正在青臺峪總裁府中看着底下人忙碌準備過年,四處張燈結綵,貼春聯,一派喜慶氣氛。
韋總裁讓人將聰古倫格格接了過來。
準確的說,是吳雪霞提議讓人將聰古倫格格接過來的,吳雪霞覺得這種節慶時刻,聰古倫格格被扣押在這裡,一個女孩子,肯定很害怕,很想家。
吳雪霞的這個提議贏得了韋總裁的好感,當即同意了。
聰古倫格格本來不想來,她現在恨透了韋寶。覺得真正的寂寞是在骨子裡的,覺得全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
韋寶知道聰古倫格格肯定不想過來,親自寫了一首詩給她。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燕雲揚沙,長槍血守着徵旗,無我無敵。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秦川飄雪,萬劍沉眠於池底,無痕劍意。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荊湖泛澤,酒香彌散在空氣,追風一踢。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東越飛花,琴音旖旎出舊城,清心懸玉。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襄州流雲,浮塵輕掃過太極,驅影無跡。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雲顛焚火,刀光隱匿入密林,無雙蜃意。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巴蜀竹林,傀儡遍佈着千機,飛花星雨。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徐海楓葉,雄鷹翱翔在天際,追逐星辰。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東海踏浪,飛花沉醉於笛音,韶華五韻。
我還是很喜歡你,像昔日江湖一見,從此以往,天涯是你,明月也是你。
雖然聰古倫格格沒有太明白其中意思,但少女都很吃這一套,尤其是這麼多個喜歡,甜絲絲的,所以,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來了。
“你們滿人也過年嗎?”吳雪霞問聰古倫格格。
兩個女人已經聊了一陣了,都是少女,吳雪霞又見聰古倫格格生的漂亮異常,還能說流利的漢話,所以心生好感,交流完全沒有障礙。
似乎,吳雪霞只對趙金鳳防範嫉妒的緊,對於韋寶身邊的其他女人,她都是很平和的,甚至,還有點想撮合韋寶和聰古倫格格。
年紀大一些的,15歲的吳雪霞,對於才12歲,娃娃一般可愛的聰古倫格格,完全生不出嫉妒之情,倒是反而有點希望聰古倫格格是她的一個小妹妹。
“有的,我們也過節。”聰古倫格格回答道。
“有我們這麼熱鬧嗎?等下我們還放爆竹呢。”吳雪霞嫣然一笑,“這裡可能沒有這麼多爆竹,要是在山海關,那裡的商戶多,大部分商戶過年都會放爆竹的,老百姓家裡可能就留沒有多少人能放的起炮仗了,你們放炮仗嗎?”
“嗯,也放的。”聰古倫格格看了看韋寶。
韋寶正好也在看聰古倫格格。
聰古倫格格與韋寶的目光一觸即閃開了,撅了撅小嘴,一副傲嬌模樣。
韋寶看着聰古倫格格粉雕玉琢的容顏,微微一笑,並不生氣,任憑誰,也不會跟一個年幼且美麗的小姑娘生氣的,反而覺得可愛的很呢。
此時青臺峪城防不斷傳來鳴鑼示警。
“怎麼回事?建奴進攻了嗎?”韋寶問道。
林文彪趕來道:“是的,總裁,建奴正三面出擊。”
林文彪說着將建奴的三路進攻方向說了。
韋寶點頭:“早就想到了的,侯三和譚瘋子他們會防禦好的!設法通知所有附近百姓,一起入城防躲避!”
“總裁請放心,我們早有準備。人都已經派出去通知去了。”林文彪道。
韋寶和林文彪在說話,聰古倫格格則氣呼呼的抱着胳膊。
“怎麼了?是你們打我們,你還不高興?”吳雪霞倒是很輕鬆,對聰古倫格格笑道。
“我不是因爲他們打仗而生氣,我是氣他!他爲什麼叫我們叫建奴?難道漢人就好高貴嗎?”聰古倫格格氣道。
吳雪霞掩口,噗嗤一笑:“爲這個生氣啊?那就沒必要了,不是一直這樣叫的嗎?難道你們對我們漢人,沒有什麼輕蔑的稱呼嗎?你們不是每年都擄掠大量漢人過去爲奴?”
奴酋爲明人對酋長努爾哈赤的簡稱,類似的還有,努爾哈赤的弟弟速兒哈赤被稱謂“速酋”北關都督(葉貝勒)卜寨稱爲“卜酋”,插漢首領虎墩兔(呼圖克圖,號“林丹汗”)稱爲“虎酋”等。
“奴”可以由人名“奴酋”引申爲部落,比如“東奴”,就是指“東夷中的“奴部””,“奴兵”、“奴賊”,都是指“奴部軍隊”即後金軍。
“建奴”的意思準確的說應該是“建州中的奴部”。
聰古倫格格聽吳雪霞這麼說,覺得有理,卻還是不高興。
人都是這樣,說別人可以,別人說自己,怎麼樣都聽不進去。
“最怕的是建奴又像之前一樣,四處襲擾,就算老百姓都能躲入城中或者躲進深山老林,但是我們的耕地和房舍,還是會大量被破壞,我們剛剛樹立起來的自信心也會被建奴狠狠打擊!”韋寶道。
吳雪霞看了眼聰古倫格格,又看向韋寶,暗忖,這麼當着聰古倫格格的面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