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襄奇道:“趙里正,你回來了?聽聞你昨晚上讓韋寶的人請去了?到底啥事?該不會,韋寶又懷疑是你殺人了吧?豈有此理。這不是病急亂投醫,想胡亂攀扯人嗎?”
“沒有沒有,可能吳大人誤會了,韋公子他不是懷疑我,而是請我去談點事情。”趙克虎尷尬一笑,自然不會承認自己被當做是嫌疑人。而且韋寶已經對他道過謙了,韋寶不是說了嗎?本來就是利用他當個幌子,本來就沒有將他當成嫌疑人嘛。
“哦?這麼緊張?什麼事情非得半夜三更談?”吳襄笑道:“是不是他手頭的案子有眉目了?我正要到韋寶那邊去看看,到了我與他約定的期限了。”
吳襄絕不相信韋寶有辦法找出真兇。
趙克虎下了馬車,哦了一聲:“韋寶查的案子好像有些眉目了,您去吧,不耽誤大人事情。”
“有眉目了?”
“找到是誰犯案的了嗎?”
“兇手是誰?”
“韋寶怎麼找到的?”
吳襄、吳三鳳、吳三輔、吳雪霞均吃了一驚,不由的紛紛提問。
趙克虎知道韋寶不喜歡人私下亂傳話,只得道:“這我真說不好,只是知道一點點,有一個被韋寶鎖定的重點嫌疑人,已經讓韋寶的人扣押了,好像是拿到了重要證據。吳大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我說不好,不好亂說。”
吳襄見趙克虎說的鄭重,更是將信將疑的信了一半,“看樣子,韋寶還真找到了證據,找到了被懷疑的人啊?走,看看去。”
趙克虎相送吳襄等人離去,心裡則有些打鼓。
雖然趙克虎從韋寶說出侯力行的嫌疑之後,便九成九的確定侯力行很有可能是真兇,但對於韋寶能最終將侯力行的罪行定死與否,趙克虎則是很不確定的。
當吳襄等人到達的時候,韋寶正好得到了好消息。
趙克虎的一名親近隨從被林文彪突破了!
不是這個隨從交代了,而是他回答不出林文彪的話。
林文彪主要從這些人的行蹤入手,盤問他們這段時間的去向,這個人無法解釋幾次前往永平府是去做什麼?
“你們老爺在永平府並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就算說公差,也是在山海關,往來於山海關和韋家莊之間尚能理解,你幾次去永平府做什麼?”林文彪問道。
這已經是林文彪第二次盤問這個人了,因爲感覺這個人身上能取得重大突破,所以直接請了韋寶過來,韋寶也坐在旁邊聆聽,主要負責審問的仍然是林文彪。
那名侯力行的隨扈認得韋寶,驚恐道:“韋公子,我真的只是去永平府買東西,別的啥也沒做,難道韋家莊的法則,出外買東西也不行嗎?”
“你買什麼東西?”韋寶問道。
那人支支吾吾道:“沒買什麼,我們老爺喜歡一些瓷器,只有永平府纔有好點的瓷器,時不時的會讓我去看看。”
韋寶和林文彪互相看了一眼,顯然不信這人的話,韋寶淡然一笑:“那你都買了些什麼瓷器回來?你說出來,我們現在就讓人去查。”
那人一聽,更慌了:“也沒有買,就只是看看,最近沒看見什麼好貨。”
“你別撐着了,侯力行已經都說了,你不是主犯,說出來吧,我可以從輕發落你。”韋寶道。
那人目光閃爍,不知道侯力行是否真的說了,說了什麼?
“韋公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您讓我說什麼?”
“說你們殺趙老四和他兒子的事,還有趙老四的媳婦,還用我再說嗎?我說和你說就不一樣了。我說出來,你是死罪!你自己說出來,可以減緩你的罪責。”韋寶道。
韋寶說完,端過王秋雅給他倒的茶喝了一口,一副並不着急的樣子。
“現在是公子親自跟你談,你別不知道好歹,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了。”林文彪也一副不着急的樣子。
那人嚇得渾身發抖,滿頭滿臉都是汗,此時天氣已經很炎熱,他身上卻忽冷忽熱,隨時要昏倒一般。
“快說吧,沒多大的事!你又沒有跟趙老四媳婦睡覺,你只是侯力行的跟班,犯了什麼事情,你都只是跟從,現在主動檢舉,是功勞。公子會給你和家人都贖身,在韋家莊平平安安的生活!不用怕誰報復。”林文彪慢慢悠悠的不斷灌‘雞湯’。
“我,我說。”那人閉眼又猛的睜眼:“先給我點水喝。”
林文彪點頭,親自出了刑訊室,到外面倒了杯茶回來給侯力行的隨扈侯大眼。
侯大眼手被銬起來。
韋家莊已經有自己的手銬,韋寶完全仿造現代的樣式設計製造的,當然,樣式難看一些,做工也沒有那麼精緻,原理是相同的,每一個警察都有配發手銬和警棍,警棍是木頭的,因爲大明管制鐵器管制的很嚴格,手銬也是實木製造的,卻很結實,便是有真功夫的武夫也無法憑力氣將手銬掙脫。
侯大眼兩隻手端着茶杯,咕嘟嘟將柴水喝盡,方纔道:“老爺有沒有殺趙老四和趙老四的兒子,我不清楚,我是去年春天后纔跟着老爺的,以前老爺還有兩個貼身隨扈都走了,我和另外一人才頂上來。不過趙老四的媳婦我知道在哪兒。”
韋寶聞言心中一喜,果然,跟自己之前猜想的沒有多大差別,趙老四的媳婦果然還沒有死,若是侯力行將人都殺光,又將以前知情的隨扈都花費銀子遣散,或者殺了滅口,這案子真的成了一樁永遠無法破解的懸案了。
“他媳婦在哪兒?”林文彪問道。這很重要,有侯力行的隨扈作證,雖然和很有力,但畢竟不如趙老四的女人作證更有力,因爲趙老四媳婦是本案的當事人之一,並且種種跡象表明已經和侯力行發生了關係。
“在永平府府城。”侯大眼隨即說了一個確切地址:“我每過十天便會去看一看,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去,有時候陪老爺去。老爺留了一個本家族親女人看守趙劉氏,那是老爺在永平府專門買的一所小院子,荒僻的很,外人根本不知道,趙劉氏從未露過面。”
韋寶暗忖難怪發佈了鉅額懸賞的榜文出去也沒有動靜,搞了半天,侯力行做的工作很細緻,根本不擔心外泄情報,幸好現在鎖定了侯力行就是真兇,否則侯力行的這個隨扈,或者侯力行負責看守趙劉氏老婆的那個族親女人要是不叛變的話,永遠找不到趙老四媳婦了。
林文彪急忙徵求了公子意見,得到韋寶同意之後,當即出去派人前往永平府押解趙老四老婆和那個侯力行派在趙老四老婆身邊負責看管的人回來。
“還有沒有其他的?”韋寶問道。
“沒了,我就知道這麼多,公子,我啥也沒有做過啊。就隔段時間去看看趙劉氏怎麼樣了?給她和那個看管她的送點糧食罷了。我覺得我們老爺對那個女人已經沒啥興趣了,要是再過一陣,那女人不是被賣到窯子去,就是要被殺掉。”侯大眼道:“公子,剛纔的話算話嗎?會將我家人都贖身吧?會讓我們繼續留在韋家莊平平安安的生活吧?”
“那要看你的表現,等這案子結了再說。”韋寶面無表情的說完,出了刑訊室。
韋寶知道,不管古代斷案還是現代斷案,難點是找出兇手,一旦兇手確定了,推斷整個案情不難,難點是找證據,找證人。
就算證據證人都齊全,定罪也是古往今來最大的難題。
除非是在現代,有直接拍到殺人的影像資料,否則有勢力有錢的人,即便是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仍然有可能鑽到法律的漏洞,依靠厲害的律師狡辯,從而脫罪。
這時候不叫律師,叫狀師。
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
“八”字是個漏斗形狀,古代進衙門告狀規矩很多,即使是在吏治清明的時候,下級告上級都是有限制的,主要就是官、良、賤的分別,在賤籍的人是不能告良人(平民)的,而良人告官人也是一樣的道理。
更何況吏治差些的時候主官吃了原告吃被告。一盤算下來,告個狀,不管你贏還是輸,朝裡沒人,多半到後來都會落個傾家蕩產。
雖然還沒有獲知完整的案件經過,還不知道侯力行是如何害死趙老四和趙老四兒子的,但是光憑侯力行與趙老四老婆的事情,就已經能讓韋寶懲治侯力行變的名正言順,古代看待姦情,要遠重於現代。
侯力行之所以希望去衛指揮使司,因爲有不成文的規定,衙門是很少懲治地主階級的,像里正甲長這等鄉紳之流,犯了再大的事情,花點銀子,基本都能糊弄過去。
但韋寶希望在本地解決,這次的案子是他破的,韋寶正希望以此豎立一個典型,給韋家莊的法制建設留下一個良好的範本。
否則到了衛指揮使司,九成九是將侯力行無罪釋放。
侯力行之前之所以要重金收買韋寶,是因爲知道韋寶強勢,韋寶認定了他有罪,很有可能都不會將他送到衛指揮使司去。
在鄉里,像是族長里正這種權利的人,是有權在證據充分的情況下定人生死的,甚至有時候,證據即便是不充分,但是有很多老百姓人物此人該死的話,鄉里族長里正這等權利的人,也能直接處死人。
韋寶的權力可就比族長和里正要大的多了,尤其是這類風化案件,時所不容,他完全有能力在韋家莊解決掉侯力行。
“韋公子。”吳襄親自帶人到了韋家莊警察局,被同意進入之後,進來見着了韋寶。
“吳大人。”韋寶一見吳襄,便主動起身相迎。
“韋公子,聽說你把案子破了?兇手是誰?”吳襄問道。
“是侯力行。”韋寶將大致案情說了一遍,並展示了指紋和幾個人證。
韋寶通過指紋技術鎖定了侯力行爲嫌疑人這一點,引得吳襄、吳三鳳、吳三輔和吳雪霞驚奇不已。
吳雪霞對於指紋技術很感興趣,仔細對着韋寶出示的在趙老四家取得的指紋,和侯力行本人的指紋對照:“這是從趙老四家牀上取來的手印?你還能在木頭上取下手印?”
韋寶毫不隱瞞的將如何取得指紋的經過和技術詳細說明了一番。
工業技術要保密,但是這些技術,韋寶不想保密,甚至很想普及到整個大明,要是能因爲指紋技術的普及,提高大明的斷案率,韋寶是樂見其成的,冤假錯案會造成多少冤魂啊?
“韋公子,這種法子我還是頭回聽說,你的學識真是淵博。”吳三輔由衷的讚歎道。自從上回壞了韋寶想借助同窗會提舉韋家莊的‘好事’之後,吳三輔便一直覺得虧欠了韋寶的,所以對韋寶又格外的高看了一些。而指紋技術確實讓吳三輔很佩服,反正他是沒有聽說過的,也沒有聽說過大明有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人,使用過這等技術,若要是推廣開來,的確能幫助很多案子順利破獲,不至於形成冤假錯案,形成懸案。
韋寶微微一笑,謙虛了一句。
吳襄卻道:“韋公子,僅憑手印,無法給侯力行定罪吧?頂多說明侯力行去過趙老四家,這似乎也沒有什麼。”
韋寶道:“不止,在確定了侯力行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之後,我們連夜突審,將所有與侯力行關係親近的人,以及侯家的下人都叫來詢問,剛纔查獲了一條重要線索,有侯力行的親隨供認,知道侯力行將趙老四媳婦藏在哪兒,我已經派人去接人了。”
啊?
連證人都已經找到了?
吳襄、吳三鳳、吳三輔和吳雪霞都驚異於韋寶手下人辦事的高效率。
他們是每日派人盯着案情發展的,知道昨天韋寶還沒有任何進展呢,誰知道才睡了一覺,到了今天的三日期限,韋寶已經取得了這麼大的突破?
“韋公子果然是好手段,等趙老四媳婦接過來,連同侯力行和其他人證物證,就讓我帶走吧,這事由衛指揮使司直接管了。”吳襄道。
韋寶早就大概料到了吳襄有可能會截胡。
韋寶的想法是在韋家莊公審侯力行,並且在韋家莊判刑,他已經想好了,這肯定是死刑,惡行殺人,另外霸佔人妻,罪無可赦。
在韋家莊執行,一方面能起到普及法律的效果,另外一方面,也能賺錢。
韋寶之所以不將侯力行承諾的3000兩紋銀放在眼裡,主要是因爲,若是在韋家莊公開處決了侯力行,侯力行的個人財產要全部沒收,都是他的,還在乎3000兩紋銀的賄賂嗎?
韋寶的法律中有死刑,接下來,比死刑稍微輕一點的是死緩,比死緩稍微輕一點的是有期徒刑。
韋家莊的《法則》規定,對於單個罪名的有期徒刑最高判處十五年,觸犯多項罪名的,合併執行最高可以判處25年。
管制最高不能超過三年,拘役最高不能超過一年,有期徒刑總和刑期不滿三十五年的,最高不能超過二十年,總和刑期在三十五年以上的,最高不能超過二十五年。
數罪中有判處附加刑的,附加刑仍須執行,其中附加刑種類相同的,合併執行,種類不同的,分別執行。
若是讓吳襄將人弄到衛指揮使司去了,不但好處一點都撈不到,而且衛指揮使司若是將侯力行無罪釋放了的話,對於韋家莊的普法,也是一個巨大打擊。
因爲韋家莊確定了侯力行的罪責,而衛指揮使司卻將人放了,老百姓肯定會想,本地的法律毫無用處,衙門仍然是最大的,衙門仍然偏袒富人的利益,韋家莊的法則將形同虛設。
“吳大人,只怕這不合規矩吧?侯力行做出的這等事,放在任何一個鄉里,本地都有權直接處理,這種人,不是沉塘浸豬籠,便應該被燒死。”韋寶道。
韋寶的拒絕,也早在吳襄的預料之內,“雖然大明律法支持鄉約民俗,但我身爲山海衛的衛指揮使司同知,我這不是趕上了嗎?衛指揮使司肯定比你金山裡或者是後馬坊裡要大吧?放在上一級衙門,不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而且這事情不小,牽扯到一位里正,理應由衛指揮使司大堂處置。我只要侯力行,至於侯力行若真的與那趙老四的媳婦有姦情的話,趙老四的媳婦要如何處置,都憑韋公子自己安排便是。”
“吳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韋寶直接問道。雖然貪圖侯力行的家產,但韋寶更主要是爲死者討一個公道,若吳襄肯定侯力行的死罪,韋寶也就不強求了。
“這個嘛,現在還不好說,這麼大的案子,該當稟明山海關總兵馬大人,指揮使楊大人。我不能亂下定論,不過韋公子請放心,一定會重責的。”吳襄老謀深算的含糊其辭。
韋寶搖頭道:“若是這樣的話,我不會放人,現在侯力行已經罪證確鑿!犯罪就要伏法,犯下這麼重的罪過,理當死刑!”
“韋公子,死刑不是這麼容易定下的,那可是要上報刑部,等刑部批覆之後,才能放在秋後問斬。這一點,韋公子一個秀才公,應該能想到吧?”吳襄道:“不過韋公子請放心,一定會重責的,會給整個遼西的百姓一個交代。”
“韋寶,你別給臉不要臉啊!”吳三鳳忍不住呵斥道:“你非官非有名望之人,仗着薄有資產便出了頤指氣使,要指手畫腳衙門事務不成?”
雖然收了韋寶不少的賄賂,但吳三鳳壓根沒有將韋寶放在眼裡,賄賂再多,也只能辦一時之事。
韋寶斜了吳三鳳一眼:“吳大公子,你說話客氣些!”
“我不客氣怎麼樣?”吳三鳳直接懟過來。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再大的權勢也堵不住悠悠衆口!若衛指揮使司想放縱侯力行,我今天便將案情公佈於衆!”韋寶也直接懟回去,對付吳三鳳,韋寶手拿把攥。
斷案容易判案難,韋寶深明此理,也知道該如何對付官府。
“你敢!”吳三鳳怒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給你三分顏色,你便開起染坊了?如何判案,那是衙門操心的事情,輪不到你個升斗小民過問。”
“三鳳!”吳襄聽吳三鳳說話囂張,當着韋寶的面,又無法呵斥吳三鳳,便打斷了吳三鳳的大放厥詞。
“我不想與誰鬧僵,但是要站在正義的角度,要維護法理,我不惜得罪任何人!”韋寶正氣滿身,一身浩然道:“這個人,我還偏就不放了!”
吳襄皺了皺眉頭,沒有想到韋寶如此的橫。
韋寶其實已經不怕本地勢力了,韋家莊具備一定抵抗能力,他只要不出韋家莊,誰的面子其實都不用太買賬。
況且,從韋寶不肯退回吳家的金子,再到吳襄派了一隊官兵常駐韋家莊,雙方的矛盾早已經半公開化,只是韋寶出於保存實力的考量,一直在委曲求全罷了。
但現在事關法理公平,韋寶不惜與吳家剛正面。
吳三鳳被韋寶氣糊塗了指着韋寶的鼻子要說話,卻被吳三輔攔住了,“大哥,聽爹咋說吧,別亂來。”
吳三鳳猛然想到現在是在韋家莊,這是韋寶的地盤,韋寶手下可是有很多人的,遂閉嘴了。
吳雪霞也道:“大哥,你消消氣。”
“你們都先出去,我與韋公子單獨說幾句話。”吳襄對吳三鳳、吳三輔和吳雪霞道。
吳三鳳雖然不樂意,但還是與吳三輔和吳雪霞一道答應了,然後退出去。
韋寶將吳襄領到自己臨時辦公的大會議室,對吳襄道:“吳大人有什麼話儘管說,現在沒有第三個人了。”
“韋公子,我不讓你再摻和侯力行的事情,其實是爲你好!”吳襄道。
韋寶目光閃爍一下,爲我好?你個吳襄,好你個老狐狸,嘴巴還真是厲害,倒成了爲我好?“吳大人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我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