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土地是焦黑色的,挖下去的溝壑像是人受傷後捲起來的皮膚,極其醜陋。璃小草記得本來天空應該是淡淡的淺藍色,可是現在擡頭一看天空,入眼即是灰色,呼一口氣都是塵土的澀味。
城門未開,不過這根本攔不住璃小草。她輕輕在城牆上敲了一下,厚厚的城牆瞬間變得透明,她從城牆中鑽過,直接到了城外。
璃小草剛走到了城外,身後的城牆光芒一閃,就恢復了原樣。璃小草氣憤地一踹地上的石頭,“我可要看看,你去給哪個軍官唱大戲了!”
璃小草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穿過戰場,扶着已經乾枯焦黑的樹枝,慢慢向另外一頭走過去。那邊似乎有點點菸火,大約是一個隊伍駐紮在那裡。
看到程漸軒的那一刻,璃小草愣住了:程漸軒穿着一身軍裝,身姿挺拔,哪裡是穿着戲服畫着花臉唱大戲的模樣?
璃小草震驚的睜大了眼睛,程漸軒若有所感,目光一下子掃了過來,這樣的目光是璃小草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如同利刃出鞘。
璃小草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看見程漸軒像是什麼也沒有看見一樣收回了自己的,同時一個年輕的軍人向璃小草走過來,拉住她的手臂就往外面走,“這裡不是姑娘能來的地方?”
重逢的喜悅一下子被打散了,璃小草皺眉,“他不見我?他故意躲我?”
年輕的軍人當然無法回答璃小草的問題,只是將她強行押離這個地方。突然又有一個人追了上來,覆在年輕軍人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年輕的軍人就領着璃小草走向了一輛軍車,“我送姑娘從陽城後面回去吧,要是姑娘實在不願意回去的話,我也可以將姑娘安排到其他地方。”
“姑娘?”半晌沒有聽見應答,年輕的軍人又問了一句,又過了一會,才猛地轉過頭來。
身後空空如也,一個活物都沒有。再遠一點的地方也看不見那個黑色的身影,平地一股陰風吹過,年輕的軍人一瞬間覺得自己彷彿是遇見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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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頭的程漸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莫名覺得脖頸涼涼。他皺眉,搖了搖頭,鑽進了自己的休息地。
棚子能將大部分的光都遮住,裡面的桌子上只有一盞小小的油燈作爲照明。程漸軒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突然大驚失色,他撲到桌子之前,在地上摸索翻找着。
“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嗎?”黑暗的深處響起了一道聲音,程漸軒舉着油燈照過去,坐在簡易牀上的人看不清模樣,只有她手中拿着的一個剔透的水晶小像在閃着光。
程漸軒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有些無奈,“爲什麼不回去?”
坐在牀上的璃小草將水晶小像往前狠狠一扔,氣鼓鼓地質問道:“你是不是在趕我走?”
“誒?你別扔啊。”程漸軒連忙接住小像,用自己的衣服抹了抹小像之後,看着璃小草,“如果我說是呢?”
璃小草一下子跳下了牀,“那我就把那個東西砸了!!你敢趕我,我纔不要送你東西了呢!”
程漸軒將手舉得高高地,看璃小草跳了幾次連小像的邊都沒有碰着眼底漾起了一點笑意,不過很快,他就將笑意收了起來,頗有點興師問罪的姿態,“你不送我東西,便送林青言東西?”
璃小草:“?”
程漸軒眯了眯眼睛,帶着幾分試探打量,“送就送了,爲何偏偏送一隻琉璃比翼鳥?”
璃小草:“??????”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程漸軒後退一步,一把將璃小草腰上掛着的佩飾拽了下來,“就是這個礙眼的東西,你倒是珍惜,想必天天帶在身邊。”他拉起璃小草的手,將佩飾塞進了她的手中,“你既然如此珍惜這個東西,那來找我做什麼,回去和你的好哥哥呆在一起纔是正事。”說着說着,程漸軒也真的有點心氣不順了。
一氣之下狠心離開了陽城的時候他是真的信了林青言的話,但是等冷靜了下來,他就想清楚了:若真的像是林青言所說的那般,那林青言爲何還要像一個女人一樣跑過來擠兌情敵,仔細一想,林青言的那副嘴臉根本就是挑撥離間的小人模樣。
自己想清楚了是一回事,看見璃小草小心翼翼佩戴着那個東西又是另外一回事。
璃小草瞪着眼睛看了程漸軒幾眼,腦子中靈光一現,竟然在一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她呆呆地反問程漸軒,“我大哥也有同樣的東西?”
程漸軒斜一眼璃小草,“可不是?”又咬牙切齒惡狠狠地道:“還一模一樣呢。”
璃小草將佩飾一下子扔了出去,這次她扔出去的東西就沒有人撿了。漂亮精緻的琉璃滾進了土坑之中,染了一圈塵土。璃小草有些可惜地嘆了一口氣,擡眼看回程漸軒,“這樣你會不會開心一點?”
程漸軒眉眼是掩飾不住的喜悅,“你扔東西我開心做什麼?”
璃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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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程漸軒在離開陽城之後,就到了蘇城。那邊的吳老太太在見過程漸軒以後,心中升起了許多疑惑,也在暗中調查當年的事情。在知道真相的同時,程漸軒敲響了吳家的大門。
吳老太太握住了程漸軒的手,身軀佝僂了許多,只是一個勁地道:“你辛苦了孩子。”
吳老太太有心讓程漸軒接手自己家的紡織廠,可是被程漸軒一口拒絕,他背起行囊投身入了軍隊,有吳家的關係在,升遷顯得格外容易。
隨後是戰事起,信寄不到陽城,直到這天相見。
知道這段曲折的故事之後,璃小草只想沖天空破口大罵,“這是什麼垃圾劇情!!”身份對調,地位天差地別,誤會重重,這妥妥的是一條狗血虐戀線啊。
躺在月下宮臺階上的月下老頭打了一個帶酒氣的噴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莫非是夜寒露重,老夫不小心着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