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自首異魔
“滴答……滴答……滴答……”
睡夢中，耳畔邊再次聽到了那熟悉的滴水聲，卡倫睜開眼，看見立在自己前方正前後搖擺着的【戰爭之鐮】。
沒有恐慌，沒有畏懼，甚至沒有厭惡和反感，卡倫的目光從平靜逐漸變得柔和，像是和一個老朋友打了個招呼；
然後閉上了眼，繼續睡覺，那“滴答”聲，也就漸漸斂去。
有些事情，經歷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就適應了。
一覺醒來接近黃昏，睡眠時間比自己預想中要短，但質量卻很好，坐起身，卡倫扭頭看向牀頭櫃上放着的煙和自己舅舅準備的菸灰缸，心裡忽然有一種不在這裡抽一根弄髒一下就辜負舅舅關愛的感覺。
但這裡畢竟是理查的房間，再者卡倫本人也沒有在臥室吸菸的習慣。
離開牀，走向臥室門，門外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動靜，就像是一個演員聽到報幕員的催促後，開始做起最後的登臺表演準備，略顯慌張。
卡倫特意放緩了一下腳步，等到動靜結束後，纔打開了臥室門。
背對着臥室門坐在椅子上的德隆放下手中的報紙，摘下眼鏡，像是剛剛聽到了開門動靜一樣側身看向卡倫，用一種很平和的聲音說道：
“你醒啦，睡得好麼？”
“睡得很好，外公。”
德隆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臉上露出了笑意，且想收時卻發現收不住，只能一直笑着。
卡倫指了指外面的盥洗室，說道：“外公，我去洗漱一下，然後再陪您說話。”
“好，好，好的。”
等卡倫走進盥洗室關上門後，德隆馬上站起身對着樓下客廳的唐麗夫人快速揮手！
原本坐在下面喝茶的唐麗夫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老東西現在的動作活脫脫地一隻正在跳舞的大猩猩。
很快，唐麗夫人捧着一套新衣服走了上來。
德隆看見自己妻子拿的是這個，馬上說道：“茶水，點心，水果，待會兒卡倫要和我聊天。”
“你們上午沒聊？”唐麗夫人問道。
“上午我哪裡有時間聊！”
他上午光顧着表情管理了。
“馬上給你送上來，知道的伱是和你外孫聊天，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要去求見大祭祀呢。”
“見大祭祀我反而不會這麼激動。”
“呵，瞧把你能的。”
唐麗夫人走到盥洗室門口，敲了敲門，說道：“卡倫啊，你是不是要衝個澡？新衣服放在這裡了，新浴巾也在這兒，你自己開門拿。”
“好的，外婆。”
放下東西，唐麗夫人雙手輕輕搖擺走了下去，心情非常之好。
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呢？
自己和丈夫就像是一對孤寡老人，清冷的家裡忽然出現了寄託和溫暖。
雖然這種想法對其他孩子不公平，但唐麗夫人可不管這麼多，她自己高興最重要，也不喜歡拿道德負罪感往自己身上套。
……
卡倫站在噴頭下，讓溫水輕輕沖刷着自己的身體，不得不承認的是，在這一刻，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氛圍。
先前外婆拿衣服過來，讓卡倫一下子回想起了瑪麗嬸嬸，她也會在家人洗澡前把乾淨衣服準備好。
所以啊，自己是幸運的，一覺醒來可以生活在茵默萊斯家，現在，則是又一覺醒來在古曼家。
關上噴頭，卡倫拿起浴巾開始擦拭身體，同時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德隆現在是本大區負責各個陣法部門的主教，和他相認後，幾乎可以變相地認爲自己的一隻手掌握了本大區的陣法系統；
這是一個技術崗位，而技術崗位的特點就是平日裡出風頭有存在感的往往沒有它，但當它真的出問題時，影響卻最爲巨大。
極端情況下，自己現在等同擁有了可以癱瘓和封閉整個約克城大區的能力。
卡倫先前認爲和德隆是否相認沒什麼必要的原因是，他不會去爲了利益算計自己的家人朋友，但反過來，他也不會假惺惺故意無視掉家人朋友所能給自己帶來的助力。
再加上蘇斯的信任和伯恩的認可，自己在約克城大區的影響力，可以說是全方位覆蓋到了；
原本自己的嫡系小隊，除了菲洛米娜這種特殊性的，其餘人基本都上了位，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依靠他們獲得更爲精準有力的從屬力量。
等暗月武者到來後，要是能一切順利，自己還能擁有一支獨立於神教體系的機動隊伍。
雖然說距離拉斯瑪的凝聚神格碎片的時間越來越近，但自己這邊的速度，也同樣不慢。
冬天又到了，自己來維恩時，冬天還沒完全過去，所以說，誰又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在秩序下屬的大區中，爬到這樣一個位置？
一年後的自己，又會在哪裡？
“我要謝謝你，拉斯瑪。”卡倫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面帶微笑，“是你，給了我動力。”
外婆給自己準備的是便服，至於原本穿的神袍，外婆會清洗了讓自己丈夫修繕好內嵌陣法後，讓希莉帶回自己住處。
卡倫走出盥洗室，回到了臥室。
德隆坐在臥室書桌側面，書桌上放着茶水點心。
卡倫走了進來，在德隆伸手去拿茶壺前，先伸手拿起茶壺倒水。
“你外婆提醒過我，有些問題我不方便問，但我也不知道什麼是方便的什麼是不方便的，你根據你的方便來回答好不好？”
“好的，外公。”
“在你來維恩之前，你過得好麼？”
“過得很好，家裡開了一家喪儀社，生意不錯，叔叔嬸嬸和姑媽都很照顧我，我們相處得很融洽也很溫馨。”
德隆欣慰地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他呢，我問的是你爺爺。”
卡倫沉默了一下。
德隆微微擡起頭，問道：“這個，不方便回答麼？”
“我的爺爺，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雖然在外公面前這樣稱讚自己的爺爺有些不合適，有點不顧及外公的感受了，但在爺爺如何對待自己的這件事上，卡倫可以拋掉一切得體；
狄斯，就是這個世上，對自己最好的人。
德隆沒有絲毫不悅的表情，他反而笑了：“真沒想到啊，他也能做一個慈祥的爺爺，呵呵。”
還以爲，他會一直冰冷高傲到底呢。
德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自嘲道：我到底在想什麼呀，他也是人啊，當他擁有需要自己守護的家人後，肯定會變得慈祥的。
然後，德隆忽然發現好像沒什麼好問的了，明明剛剛打了很詳細的腹稿，現在就像是全都忘記了一樣。
夕陽透過窗戶撒照了進來，正好落在了坐在自己斜對面的外孫身上，德隆看過去，不自覺地開始在卡倫身上尋找自己女兒的痕跡。
大概每一個長輩在晚輩剛出生時都玩過：“這裡像爸爸”和“這裡像媽媽”的遊戲。
卡倫也沒有強行找話題熱場，他看見德隆眼裡流轉的光彩以及那微溼的眼眶後，默默地坐在那裡，讓時間慢慢地流淌。
然後，爺孫倆就這麼坐了半個小時。
德隆終於從先前的情緒之中脫離出來，乾咳了一聲後，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再說些什麼或者問點什麼，強行開口之下，居然問出了：
“卡倫啊，你缺點券麼？”
“額……不缺。”
“哦……”
老爺子語氣裡有些失落，他發現自己以前對待理查這孫子的方法，在眼前這位外孫面前，都不適用。
還好，這時老爺子的手錶發出了聲響，這意味着有外人進入到房屋範圍了。
下方，傳來了外婆的喊聲：
“下來啦，準備開飯了！”
卡倫和德隆走了下去，玄關處，達克審判官帶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來了，他下午也回審判所了，但依照卡倫對審判所工作性質的理解，他應該是沒什麼事就是不想在這個家裡多待了。
卡倫下去和她們打招呼，畢竟是自己的小姨和表妹，只不過外婆的驚喜只侷限於分享給德隆，其他人是不會告知的。
然後，凱曦夫人也回來了，是理查去接的。
最後一個回來的是菲洛米娜，她一回來就走進廚房，開始對着唐麗夫人彙報今天下午那家水果店的“流水”。
等她彙報完後，唐麗夫人指了指餐盤：“端上去，哦，還有這些筷子。”
菲洛米娜開始端菜。
晚餐並不是很豐盛，先端上來的基本都是冷盤，然後生日蛋糕被擺放在了餐桌正中央。
至於主食……是麪條，而且是卡倫喜歡的“陽春麪”。
“是你的女僕告訴我的，你告訴她生日時應該吃麪條。”唐麗夫人說道。
卡倫回想了一下，記了起來，那晚自己回來後一個人做夜宵，在得知今天是希莉生日後，也給她做了一碗，告訴她生日是吃這個，寓意長壽。
看來，外婆從希莉這裡獲取到的，可不僅僅是菜譜，希莉不自覺地成爲了外婆“安插”在自己身邊的間諜，爲她彙報自己這個外孫的生活行爲。
沒有點蠟燭吹蠟燭和許願的環節，畢竟這一家子基本都是秩序神官，而在秩序教義和宗教文化中，秩序信徒很少會向秩序之神禱告祈求獲得身體健康、事業順利、家庭美滿等這些；
這大概就是秩序之神和其他神祇最大的區別，也是秩序信徒和其他信徒的最大區別。
其他宗教信徒的禱告往往是：“神啊，請您看在我對您如此虔誠的份上，祈求您賜予我……”
秩序信徒的禱告往往是：“神啊，你看看我吧，我接下來就要去維護秩序了！”
用餐、分蛋糕，其樂融融。
然後大家開始輪流祝德隆生日快樂，唯有菲洛米娜一直坐在那裡吃，而且一連吃到了第五碗麪。
等第五碗麪吃完後，理查看向她，她也就將筷子放在碗上，向理查這邊推了推。
理查馬上端起碗筷去廚房裡盛面。
這一幕，凱曦夫人看得面色無奈，唐麗夫人則眉頭一挑，只有德隆，露出了笑容。
主要還是在部門裡時，理查幫菲洛米娜跑腿打飯習慣了，就算是當上了辦公室主任後，用餐時間理查也都會特意出辦公室喊菲洛米娜一起去吃。
至於菲洛米娜本人……她是真的不懂客氣的，彷彿任何事情，只要發生了，只要自己習慣了，就理所當然，她是腦子裡缺那一根弦。
但很快，她就察覺到了卡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擡起頭，看見卡倫又看向了德隆。
在面對卡倫時，她的那一根弦往往又能立刻續上。
菲洛米娜站起身，看向德隆，開口道：“生日快樂。”
很乾癟的祝賀，但已經算是完成了任務，卡倫還真擔心要是菲洛米娜自由發揮，會來一句：祝你晚點死。
“好好好，謝謝，謝謝你，我可愛的小費爾舍。”
晚餐結束後，大家習慣性地圍坐在桌邊又聊了會兒天。
等時間差不多了，卡倫先起身告辭，達克一家人也起身要走了，大家開始在花園裡告別。
這時，一隻黑烏鴉飛了過來，理查下意識地想要去幫卡倫抓，但猶豫了一下又收回了手，因爲他發現那隻黑烏鴉是衝着達克去的。
達克接住了烏鴉，打開掃視了一遍訊息。
理查問道：“姑父，有事了？”
達克點了點頭：“轄區裡的一個案子有了突破，發現那隻異魔的蹤跡了，準備收網。”
隨即，達克對自己的妻子說道：“親愛的，你先帶女兒回家吧。”
“你要注意小心。”
“嗯，只是抓一隻狡猾的異魔而已，哪裡會有什麼危險。”
他的妻子是一名述法官，但她有自己的部門職業，不可能什麼事都幫着自己丈夫一起做，尤其是審判官的工作……絕大部分時候都是枯燥且乏味的。
卡倫掃了一眼停在外面的那輛二手朋斯，理查中途就是開這輛車往返的。
“達克先生，讓理查開車送你去吧，我的車改裝過，速度會更快。”
“這怎麼好意思，只是一個小任務，怎麼能勞煩卡倫部長您一起出馬呢。”
嗯？
我的意思是你們開車去抓異魔，我自己打車回宿舍，沒說要和你一起去啊。
但達克都把話說到這裡了，當着外公外婆的面，他還真不好意思再拒絕，雖然他知道達克沒有脅迫和道德綁架自己的意思。
好吧，反正自己下午也睡着了，回宿舍依舊是睡覺，不如出去兜兜風。
“理查，開車吧，我們走。”
“好的！”
理查馬上坐進去發動了車，同時打開副駕駛門向達克招手。
達克小跑着過來，先打開了後車座的門，等卡倫坐進去後，自己才坐上副駕駛位。
他是在有意和卡倫搞好關係，甚至是故意在巴結，作爲主教大人家的女婿，他這種行爲在外人看來顯得有些可笑。
但卡倫知道，自己這位小姨夫是寧願走自己的關係，求自己幫忙辦事，也不願意去求自家老丈人。
雖然他不知道，其實沒什麼區別。
理查將車開出去後，達克的話語開始變得更多了，他開始講述這個抓捕任務的細節，有一種向領導彙報的意思。
卡倫只能禮貌性地做出一些迴應，但心裡其實沒辦法提升起多大的興趣和注意。
沒辦法，前陣子自己才見證了秩序騎士團攻打龍族聚居地的壯觀場面，現在的自己，真的很難對抓捕一隻喜歡色誘流浪漢將他們氣血榨乾的異魔產生什麼興奮度。
而且從達克的敘述中，這些被榨乾致死的流浪漢的屍體被發現時，臉上都帶着滿足的笑容，這是真的爽死的。
也是真難爲達克了，畢竟入冬了，每天晚上約克城凍死的流浪漢和醉酒者都不知道有多少，他居然還能從這些死者裡找尋到異魔作亂的痕跡。
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映出，自己這位小姨夫雖然能力水平不高，鑽營水平一般，但在對待本職工作方面，無疑是勤懇且認真的。
理查將車開到了一個巷子口，裡面是一個流浪漢的聚居點，每天晚上都會有很多流浪漢來到這裡找尋自己用蝨子佔據的地盤睡覺，每天早上也會有巡警過來拿着棍子一個一個敲打過去，再聯絡衛生部門將夜裡睡死過去的屍體進行處理以免造成瘟疫。
達克打開車門下了車，理查看向坐在後面的卡倫：“我去幫忙？”
“嗯。”卡倫點了點頭。
理查馬上下車跟着一起跑進了巷子。
卡倫則繼續留在車裡，伸手打開了車載小冰箱，從裡面拿出了冰塊和水。
小冰箱不是用電的，而是內置了製冷的陣法紋路，可謂相當奢侈，否則怎麼顯得出高級？
事實上，這輛二手朋斯轎車經過尼奧安排的改裝後，都不燒油了，動力來自於能量石。
過了大概十分鐘時間，第一杯冰水剛剛喝完，卡倫側過臉，看向車窗外，他看見一個流鶯打扮的女人正在快步走向這裡。
這種打扮，就是明擺着告訴你，你可以上來問我價格。
只不過她們一般出現在酒店和繁華商業區，很少會出現在這裡，因爲這兒的人消費不起。
濃妝豔抹的女人一邊往這裡走一邊不時回頭向後看，等來到車身側面時，她直接打開了後車座的車門坐了進來，然後擡手一揮，灑出一片晶瑩的粉末，粉末立刻附着到了四周，形成了一道很普通的遮蔽結界。
她是想利用這輛車當掩體，逃避追捕。
然後她一個側躺，直接躺到了卡倫的大腿上，對着卡倫舔了舔嘴脣，雙眸中泛起魅惑之色，這是……很低級的精神催眠。
“咦，沒想到你長得這麼好看，放心，等姐姐躲過了那些傢伙的追捕，就好好地犒勞你一下，讓你體驗一次做男人的真正快樂。”
緊接着，女人側過身，看見了小冰箱，驚訝道：
“沒想到這輛破車居然也有車載冰箱唉。”
女人伸手打開了小冰箱的門，去取放在裡面的那一瓶紅酒，當她的手剛伸進去小冰箱時，馬上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冰箱不是機器製冷，裡面四壁上竟然流轉着陣法紋路！
正當女人震驚時，自己現在躺着的這雙腿的主人，就是被自己用魅惑之術“控制”住的英俊年輕人，發出了聲音：
“酒杯在最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