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地穴神教的反抗
承載着二十多名秩序神官的大瓢蟲在前面行進，土龍在後面昂着脖子慢慢跟着，帶着矜持與驕傲。
地下世界的公路並不是修建起來的，應該是劃分了道路區，一頭頭妖獸用自己那龐大的身軀，把地面岩石給磨得極爲平整。
地下世界本沒有路，走的妖獸多了，就成了路。
前方出現了一個圓弧頂建築物，像是一個劇院，從大門口延伸到道路兩側，都站着身穿盔甲的蜥蜴人士兵。
蜥蜴人在地下世界的地位類似於“蟑螂”，它們數目巨大，繁殖也快，雖然在智慧層次上比不過人類，但它們有一個特性，那就是可以通過吞噬同族身體對自身進行進化。
所以，此時站在道路兩側身穿盔甲的蜥蜴人士兵，他們的腳下都“躺着”很多同族的屍體。
卡倫相信，地穴神教在選擇蜥蜴人這個族羣時，應該是做過充分調研，認爲培育它們作爲低級神官來使用，性價比最高。
甚至，這種培育方法，應該也是地穴神教高層在很多年前特意改良出來的，爲的就是提高“飼養效率”。
看着盔甲下面幾乎和普通人類無二的面孔，最大的區別無非就是它們屁股後面多了一條尾巴，卡倫心裡不禁感慨，自己曾一次次地在秩序神教治下的體系裡感受到過黑暗，但那些黑暗都在自己的認知範圍內，而其他神教的內部，往往會給自己帶來一種顛覆性的衝擊。
你會下意識匪夷所思，這世上爲什麼還有這種模式在運行着？
可事實就是如此，或者說，這纔是由神和依附於神的教會所構建的世界的……真正模樣！
輪迴神教在輪迴谷裡儲存的那麼多亡者骸骨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輪迴之門內最初批次的原住民真的是輪迴之神到處蒐集正常亡故的靈魂辛辛苦苦一點點攢起來的麼？
就是這地穴神教培育蜥蜴人的方式……放在人類身上，它就不能這樣使用麼？
教會圈對秩序之神在上個紀元末期對神祇的大肆殺戮一直持批判態度，就連秩序神教也不會去刻意宣揚這一段歷史；
秩序神教要求其它神教後退半步，爲《秩序條例》留下一個位置，以及現如今秩序神教一家獨大的局面，早就引得整個教會圈的不滿了。
可事實卻是……如果沒有秩序之神在上個紀元的強勢崛起，秩序神教在這個諸神不出紀元裡的強勢擴展，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可能是這個模樣。
那一個個地方上的秩序審判官手持《秩序條例》，對異魔對其他教會信徒所進行的警告、驅逐和審判，現在看起來有些過於形式化了，可實際上在最早的那個年代，正是以最初始地方審判官爲代表，用自己鮮血和生命所澆築的信仰，將其他教會的勢力給逼退。
所以，現如今各大神教想搞一些出格的事，只能選擇在自己核心區域偷偷地做，在外面，一旦事情弄大了或者搞出個什麼天災出來，就要擔心來自秩序的追責；
也正因此，自己在這個世界睜開眼時所看見的社會，除了科技程度沒那麼高以外，其餘大部分情況，自己都能代入和理解。
但這並不是與生俱來本該如此的。
真的是秩序之神和秩序神教，將世俗世界從黑暗矇昧之中強行開闢且保護下來的。
卡倫閉上了眼，指尖在欄杆上輕輕敲擊。
有些時候，一段經歷，一處場景，一個觸動，就能觸動自己的內心。
那些流程化、俗套化、模式化的話語、標題、論述，一下子真正地讀懂了。
《秩序之光》這本書，卡倫看過好幾遍了，每個神教都有自己的《秩序之光》，只不過名字不同，但現在，卡倫想抽時間再把這本書給重新看一遍。
因爲它是不一樣的，其他神教很多時候只是在自己的教義裡打轉，或者膜拜那一個自己臆想出來的理想國，唯有秩序神教，它真的以實際行動改變了世界。
這，纔是秩序的真諦。
一個神教，它存在的意義，卻是反對神對這個世界的干預。
哦，它真是一個扭曲的存在；
但，
它真的好可愛。
卡倫笑了，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黛那正很嚴肅地盯着他。
且遠處，奧吉大人和艾斯麗，也在看着自己。
嗯？怎麼了？
黛那小姐問道：“你剛剛，在感悟？”
“只是偶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就思考了一下，怎麼了？”
黛那點了點頭，道：“你剛剛身上散發出純粹的秩序光澤，我感應到了，很清晰地感應到了。”
“抱歉，打擾伱們了。”
“恭喜你，我知道這種感悟，很難得。”黛那小姐說道。
“是的，我比較幸運。”
卡倫深吸一口氣，只覺得神清氣爽。
其實，黛那小姐誤會了，他不是在感悟自己的境界，而是在感悟自己的路線，有些時候當你堅持這條路時，你會迷茫，而最好的解除迷茫方式就是，用事實來說話。
黛那小姐挪開了視線，在剛纔，卡倫站在欄杆邊，他的身影在自己眼裡，一下子又和自己的養父重疊在了一起。
在她的幼年記憶中，自己的養父經常會站在窗前，一個人默默地思考，在他們身上，都會散發出一樣的光澤。
你無法知道他們到底在思考什麼，卻能夠感知到他們的情緒變化，或迷茫、或困惑、或清晰、或高亢、或喜悅！
這再一次說明，自己昨天第一次見面就討厭他，並不是自己蠻橫無理，他是真的像自己的養父，不是動作、習慣、語氣、得體，連更深層次的地方，都是那麼的相似。
等這次回去後，自己要不要向養父提起一下他？
隨即，黛那小姐輕輕甩了甩頭，把這個想法直接拋棄了。
她的身份是不適合對大祭祀提出任何工作上的事情的，這會引起大祭祀的反感，如果自己真提了，那在大祭祀的眼裡其實就是一種越界。
不僅自己要被責罰，可能連帶着卡倫也要被責罰。
到時候說不定大祭祀真的派人給自己造一個裡世界把自己關進去，然後，把卡倫也丟進去陪着自己。
黛那小姐倒是沒有那種這麼英俊的小哥哥陪着自己一起關着也挺幸福的感覺，她只是一想到要和這個人關在一起，這個人從早到晚要對自己不停地教育……
天吶，太恐怖了！
奧吉大人也感應到了卡倫剛剛的感悟波動，她比黛那小姐要多出很多的認知，這種自己感悟時能影響到周邊人的感悟，一般出現在真正的思想者的身上。
在跟隨執鞭人的旅途中，她偶爾能從執鞭人身上察覺到這種感覺，其他秩序神教的大人物身上，偶爾也會流露出這種感覺，最明顯的，就是大祭祀。
在她剛追隨執鞭人時，自己還不是完全體，還沒成熟，當時還不是執鞭人的弗登經常陪伴在還不是大祭祀的大祭祀身邊。
那個男人……總能忽然間給自己帶來一種磅礴的思想壓力，像是一座山，立在那裡，雖然一動不動，卻已經讓你難以呼吸。
但讓奧吉大人難受的是，她爲了解釋自己對卡倫恨意的由來，給自己以那種方式修改了記憶，在自己現在記憶中，卡倫是一個猥褻過自己的好色之徒。
然而，現在卡倫展現出來的感覺，卻又是那麼的有深度有思想性。
這一下子讓她的記憶認知產生了一種扭曲和偏差，你無法想象一個有思想性成熟穩重的男人，一邊從背後抱着自己雙手在自己身上摸索、那裡還在頂着摩擦，一邊流露出深邃的目光對自己說出很多發人深省的話語。
即使是龍，也無法理解這種興癖的誕生了。
艾斯麗的感知就簡單多了，她就是單純地覺得自家部長剛纔的背影真的是好有魅力。
小姑娘很早就崇拜卡倫了，不過她早就沒有什麼和卡倫發生點什麼的念頭，她和布蘭奇更像是單純地追星的感覺。
普洱嘛，因爲她不是秩序信徒，再加上又幾乎每晚都和卡倫睡一起，所以對此倒是沒什麼感覺。
它還是繼續專注地摸着龍的屁股，咦，沒想到龍的屁股居然這麼軟和喵。
如果家裡能養一條龍的話，把她當靠枕應該是極爲舒服的，夏天都不用擔心冷氣了。
不過，一想到接下來的重頭戲是骨龍……
哎喲，骨龍的話豈不是就硌得慌了？
匍匐在角落裡的凱文，則一直閉着眼，但它的小心臟一直“噗通噗通”地跳着。
在普洱他們還在懷疑卡倫和秩序之神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關係時，它是最先清楚，卡倫和秩序之神之間完全沒有關係的狗。
但同理，作爲曾經秩序之神的白手套，凱文是第一個確認，這個傢伙正在走的路，就是秩序之神當年的路的狗。
手掌的大小和溫度，別人不知道，但手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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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凱文早就有些認命了，它覺得這似乎是“時間”對自己的作弄，是針對自己竟敢研究“時間禁忌”的懲罰，上個紀元自己成神時，秩序之神就已經成爲當時神界的霸主了，現在，又要給自己補全秩序之神的走向巔峰的道路麼？
凱文側過狗頭，睜開眼，看着還在摸龍屁股的普洱。
它笑了。
……
土龍在劇院門口停下，前面瓢蟲上的二十多名秩序神官已經下來了。
卡倫原本打算下去，但看見奧吉大人站在下去的臺階上沒動，也就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像是提前約定好時間一樣，陸續又有十幾個大瓢蟲開赴了過來，上面乘坐的是其他神教的成員，只不過人數並不多，每個瓢蟲上也就兩三個，基本是一個爲主另外兩個作爲陪同人員的形式。
卡倫原本打算下去了，但看見奧吉大人站在下去的臺階前沒動，他也就停下腳步不急着下去。
地穴神教的人員開始鋪設起紅色地毯，總共鋪設了五條，其中一條連繫着卡倫等人所乘坐的土龍，但還有四條連繫着其他的瓢蟲。
黛那小姐抱着雙臂，目光微沉，顯然，她很不滿意有其他正統神教的人可以和她享受同等的待遇。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使命，當你享受相對應的待遇時，你也必須做好承擔相對應責任的準備。
就比如在這裡，在此時，她黛那就應該享受獨一無二的待遇。
可是，地穴神教在這裡卻玩了一個花招，雖然沒給對方也安排土龍“專車”，但其他方面，居然想要拉扯出一個平衡。
這，也是你身爲附屬神教應該乾的事？
而奧吉大人之所以站在樓梯口沒有下去，也是因爲她看見了地穴神教的小心思。
她是一個矛盾集合體，按理說，她享用了秩序神教提供的資源才能夠生長到成年，但這並不妨礙她現在想要脫離秩序神教的束縛；
這看似很不合理，有點吃幹抹淨就溜的意思，但反過來想一下，世俗國家裡也經常產那種對本民族抱有極大鄙視和恨意的存在，就很容易想通了。
人在成年後，自然就想擁有更多，比如自由，何況她還是一條龍。
可同時，這也不妨礙她現在站在秩序神教角度因地穴神教的這種操作而發怒，因爲她本就是地穴神教的出身，現在又無法脫離被更進一步綁定在秩序神教上，如果地穴神教敢產生那種小心思，這就觸犯到了她現在的利益。
“大人，你們現在可以下來了。”一名蜥蜴人衛隊長走上土龍身側的樓梯對奧吉大人行禮。
奧吉大人沒說話，她只是張開了嘴，下一刻，蜥蜴人衛隊長的腦袋就消失了，然後無頭的屍體連續“哐當”之下，摔落了下去。
“嗯……”
奧吉大人發出一聲輕哼，用袖口輕輕擦了擦自己嘴角。
這一幕，卡倫正好全程目睹。
雖然她身高體長又豐滿，但卡倫從未將她當過一個正常女性，事實也的確如此，她吃掉一顆蜥蜴人腦袋簡單得就像是吃下午茶時咬下一顆蜜餞紅棗。
同樣的，這裡發生的事當即引起了下方一陣譁然，很快一羣身穿地穴神袍的神官過來，把那名倒黴的衛隊長屍體搬走，然後又有懂事的人將另外四道紅毯撤離。
但事實是，表明憤怒後地穴神教雖然做出了及時糾正，但他們既然敢這麼做，就意味着他們對想要擺脫秩序神教的束縛，已經很迫切了。
“這件事，要彙報一下。”卡倫說道。
黛那小姐點了點頭，道：“事後要給他們一個警告了。”
身爲主人，有時候不能鬆開狗鏈子並不是因爲鐵了心不想給狗自由，而是他清楚，獲得自由後，狗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反咬自己一口。
奧吉大人則開口道：“是他們天真了，以爲依靠其他神教，哪怕是正統神教就能削弱來自秩序的掌控，地穴神教本就是一個極爲鬆散的聯盟，失去了和秩序神教之間的關係後，其他神教不可能像秩序神教一樣遵守默契規則。”
秩序是想讓你當狗，但狗糧不會吝嗇，可其他神教有可能就會白嫖你。
黛那小姐走在前面，奧吉大人走在後面，卡倫和艾斯麗以及普洱和凱文在最後，順着臺階下去後，沿着紅地毯向裡走去，其他二十幾名秩序神官在領隊帶領下跟着後頭也走上了地毯。
進入場館後，黛那小姐先被接引走了，緊接着，卡倫這邊也被接引走了。
過了一會兒，卡倫被帶到了二樓包廂裡面，下方是類似於拳擊比賽的擂臺，或者說，是選美先生、小姐比賽的展示舞臺。
接下來，會有地穴神教的應徵者分批次上臺進行自我展示，如果被選中，那他就必須選擇跟從，當然，如果是被多方選中，那麼他就擁有了自己選擇的權力。
只不過這個會分等級，比如給下面那些秩序神官挑選的是一批，給卡倫和黛那挑選的是另一批。
不同批次之間，對應着不同級別的待遇，所以基本不會出現什麼偏差混淆。
當年弗登挑選到奧吉時，應該就是暗箱操作早就確定好的，現場不過是走一個流程罷了，奧吉大人不可能被那些普通家裡有點背景的神官調走的，他們的待遇等級也不夠奧吉大人成長。
卡倫坐進包廂後，發現對面也有很多包廂，但大概是因爲之前奧吉大人一口吞頭的架勢太過兇猛，所以原本安排坐進其他神教參與者的包廂現在都空着，地穴神教安排他們坐進了下方的普通席位，但也都是單獨一片區域，反而是地穴神教的普通神官坐得更緊湊一些。
地穴神教，似乎鐵了心地想要做一些去秩序神教唯一化的動作。
如果真的最後是按照這種態勢發展的話，那麼那條骨龍最後是否會按照默契給黛那，還真不好說。
“汪。”
凱文看向卡倫，叫了一聲。
普洱翻譯道：“蠢狗說，這應該不是結束，這是……”
卡倫點了點頭，說道：
“這只是鋪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