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隊長的立場
尼奧從一開始就知道，卡倫在學習自己。
起初，這很正常，正常得就像是卡倫小隊裡現在逐漸開始流行喝冰水一樣。
但卡倫學得太快了。
那個自己親自拉進小隊的編外隊員，也就用了那麼點時間，就已經建立了屬於他自己的優質小隊。
尼奧曾聽卡倫親口說過，他的家族信仰體系特徵是……學習。
被學得很快其實也會給自己帶來極大的壓力，這感覺就如同是自己身上的衣服正在被人到處掀起來看，而且自己身上所剩的衣服還不多了。
你會本能有種羞恥感，隨之而來的還有焦慮。
這種焦慮最直接的體現就在“秘密交換”時的籌碼失衡。
尼奧原本以爲自己是個富翁，卻又不得不面對卡倫居高臨下地問詢：你還有麼？
然而，尼奧從未拒絕過卡倫對自己的學習，雖然他會有各種心理和生理上的排斥，卻沒有想過要割裂和隔絕。
大概，人，就是容易寂寞吧。
就比如現在，尼奧挺希望卡倫就站在旁邊看着，然後對自己的這一連串招式做一個點評，因爲他的點評肯定能讓人舒心，讓自己體會到“分享”帶來的加倍快樂。
可惜，他不在。
光明之火熄滅，被燒成炭的錫德拉夫人身體向後栽倒。
不過，尼奧並未覺得自己已經贏了。
雖然光明之火幾乎對一切攜帶負面屬性氣息的存在有着剋制作用，但不管怎麼樣，人家好歹是一尊邪靈，而且是近期瘋狂進補過的邪靈，最起碼的尊重是要給的。
“啪”的一聲落地後，木炭瞬間後滑拉起，表層的黑皮開始脫落，大面積的皮膚殘**現在被黃色的植物表皮所填補。
這感覺，像是嚴重掉漆的玩具錫兵。
尼奧雙手抓住自己的頭，將它固定，然後身子開始倒轉，將自己的位置“擺正”。
緊接着，又是一連串的“咔咔”聲，腦袋被重新固定了下去。
胸口處的兩口貫穿傷正在快速癒合，心臟依舊偏離沒急着拉回去，反正根據現實需要可以隨時調整。
兩個人在此時都在各自忙活着，整理着自己的身體。
尼奧結束了，他的神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眼眸裡透着一股子疲憊，不過這是裝的。
事實上上次激發出來的“瘋教皇”血脈給予了尼奧全方位的提升，包括嗜血異魔血脈的能力，得到了進一步的開發。
這還要得益於卡倫那刺向自己胸口的一劍劍，被搗爛的自己接受治療後，身體在復原時感悟到了新的東西，自己腦子裡那隻嗜血異魔先祖近期“嗡嗡嗡”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了，一方面是被瘋教皇血脈刺激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他自己的底氣更足了。
但尼奧一直嫌棄這位比不上菲利亞斯，可以說差距太大，因爲不像是現在的小說和電影裡將“血族”塑造得多麼高貴與典雅，只有尼奧清楚，他們的先祖到底有多原始和沒文化。
有些時候，這就是機緣和命運的共同造就。
尼奧原本只是一個秩序信徒，瘋教皇血脈和嗜血異魔血脈都來自於別人的“給予”，可結果發展到現在，反而他自身最初始的“秩序力量”消失了不見，外來的力量佔據了主流。
當然，在此期間尼奧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他一直在走鋼絲，這中間哪怕只出一點差錯，他都早可能不在了。
撇開卡倫不談的話，尼奧覺得自己也勉強能算是一個小天才。
錫德拉夫人一隻眼睛泛着黃光，像是琥珀貓眼；另一隻眼睛則依舊保持着最初始的色澤。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因爲伱的連續打擊，削弱了媽媽的力量，讓我現在掌握了大半媽媽的身體。”
尼奧點了點頭，道：“我不介意你跪下來向我道謝。”
“我可以向你跪下，只要你能接納我，我的媽媽爲了養育我真的太辛苦了，爲了媽媽能過得輕鬆點，我願意投奔你。
你只需要給我兩個承諾；
一，餵我吃飯。
二，一段時間後，將我放歸崗森半島。
在這段時間裡，我將成爲你的夥伴、戰友、兄妹。”
尼奧笑道：“莫名其妙的，我的輩分一下子低了？”
“哦，當然，我願意稱呼你爲父親大人。”
“嗯哼。”
“我也能稱呼你爲爺爺，稱呼都是小事情，你喜歡就好。”
“抱歉，我對你沒有絲毫的興趣。”尼奧十指交叉，輕微拉扯，一陣脆響傳來，“我很難想像，當我告訴我的朋友，我最近收服了一頭邪靈時，他該以怎樣的目光看着我。”
“他會羨慕的，非常羨慕。”
“是的，他會，就像是在約克城裡住着高檔別墅的人，去忽悠睡在下水道的小男孩：真好啊，你的生活裡總是充斥着煙火氣息。”
“沒法談了？”
“是沒得談。”
“這麼決絕？”
“你讓我一個手下永遠醒不來了，你知道我有多憤怒麼？因爲我將爲他支付餘生的看護費，我的心，在滴血。”
錫德拉夫人慢慢彎下了腰，她的右臂開始逐漸拉長和硬化，凝聚成了一杆長槍；她的左臂則開始收縮，凝聚出了一面盾牌。
一杆長槍，一面盾牌，這是崗森半島上的魯拉一族所供奉的圖騰形象。
在早期和維恩殖民者軍團交戰時，魯拉部落的勇士基本都是這樣的裝備，只不過後來維恩殖民者“給”得太多了，現在的魯拉族勇士也是扛槍拉大炮，甚至還有自己的海軍，雖然只是十幾艘繳獲過來的小炮艇。
尼奧身上浮現出光明鎧甲，右手攥着光明之劍。
在交手前，錫德拉夫人似乎還想做最後一輪嘗試，她開口道：“其實媽媽她很可憐，我也很可憐。她忠於秩序，秩序卻拿她的同族進行屠戮實驗。我呢，只不過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子民。我們，都沒有錯。”
“是的，我能理解。”
“所以，你作爲一名光明餘孽，到底是站在什麼立場上要對我們死追不放手的？”
“我的立場一向不固定，如果可以的話，我睡覺想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我也能爲此編造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立場。”
“我明白了。”錫德拉夫人雙腿下蹲，重心下移，“動手吧。”
“好的。”
“嗡！”“嗡！”
兩個人的身形都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對撞到了一起。
現在負責戰鬥的，是魯拉邪靈，錫德拉夫人不適應的力量，在她這裡則毫無問題。
有了之前一輪交手的經驗，這一次錫德拉夫人很注意不給尼奧對自己形成持續壓迫的機會。
防禦只是偶爾意思一下，主要還是進攻。
尼奧也是一樣，他的作戰風格和卡倫完全不同，卡倫那小子喜歡穩，等對對方完成一定程度的消磨後再選擇出擊。
尼奧恰恰相反，他喜歡掌控感。
所以，這是一場很慘烈的交鋒，雙方在這地下管道中持續交戰。
大劍經常割開錫德拉夫人的身體，長槍也一次次洞穿尼奧的甲冑。
雙方交戰過的區域，管道壁面上會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紋，可能過幾天亦或者來一個雨天就會出現塌陷，到時候市政部門肯定會因爲“豆腐渣”工程被約克城的多家報紙進行批鬥。
錫德拉夫人身上每出現一處傷口，都會馬上有類似樹脂一樣的粘稠液體分泌出來進行填補。
尼奧這裡也是一樣，傷口快速癒合。
一個在你體內注入肅殺一切的光明力量，一個則在你體內殘留帶有腐蝕性的劇毒；
同時，在交手時，各自都不吝嗇在合適時機對對方來一記術法攻擊。
這是一場極爲精彩的戰鬥，因爲不僅交戰雙方打得很酣暢，如果此時有觀看者的話，也會覺得十分過癮。
反正尼奧是一邊打一邊在笑的，因爲他一直看不上卡倫的那種戰鬥方式，明明很枯燥無趣，卻總是喜歡稱之爲“樸實無華”。
也真是難爲他了，明明這麼年輕，底牌還這麼多，卻偏偏是那種謹慎到無以復加的性格。
唉，
再次可惜，
他不在。
不然還真能好好教育教育那小子，男人的熱血戰鬥，到底該是什麼模樣。
尼奧逐漸佔據了優勢，因爲他還能分心想這些。
錫德拉夫人漸漸支撐不下去了，首輪交鋒她被尼奧以那樣的方式重創，固然使得魯拉邪靈得以操控這具身體，但魯拉邪靈本身也沒完全復原，現在是兩殘對一個剛剛扯下自己繃帶的尼奧。
繃帶上的血跡非但沒給尼奧帶來缺憾，反而像是在近乎全滿的狀態下額外加了一層嗜血。
另外就是，相較於毒素……其實光明力量的“毒性”，反而更大。
先前的創傷積累，到現在算是逐漸累積出了效果。
尼奧好想再對那位現在人不在這裡的傢伙喊一聲：看吧，這就是果斷的好處，換做你肯定先用秩序的力量浪費時間最後再迫不得已地使用光明力量。
反正，雖然卡倫人不在這裡，但這並不影響中隊長大人自己給自己加戲。
“砰！”
錫德拉夫人的長槍斷裂，用盾牌擋住了尼奧的一擊後，整個人連續倒退，最終摔倒在地。
四周出現了一片黃色的植物想要對他進行保護，但在光明大劍的兩下揮砍下全都焚化了個乾淨。
錫德拉夫人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尼奧則持劍繼續靠近。
“媽媽，我們打不過他，他的戰鬥方式，正好完全剋制我們。
現在，輪到你來做出選擇了，是我們母女兩個人都死在這裡，他再拿着我們的殘骸痕跡去邀功；還是……媽媽爲了你親愛的女兒，主動付出一下。
如果我是媽媽您，我肯定會選擇後者，因爲這樣的結束，更像是一種對自己的笑話。”
下一刻，錫德拉夫人身體一顫，她做出了選擇。
當尼奧腳步向前再次邁出時，他的四周，出現了一條條裂縫。
這是封印術法，秩序體系下以自己生命爲代價的封印術法。
尼奧停下了腳步，看向前方坐在地上的婦人。
如果是尋常意義上的攻勢，尼奧受了也就受了，問題不大，可對方這是打算拼掉命來給自己弄一個臨死前的“詛咒”了。
被封印力量進入，他不會死，但卻會在很長一段時間非常的煎熬和難受。
尼奧身上的光明鎧甲和手中的光明大劍消散，身上盪漾起了秩序氣息，應付這一封印術法其實很簡單，因爲它對同屬於秩序的力量很寬容。
錫德拉夫人身前，出現了她的靈魂，正在消散中。
而她所凝聚出的封印術法，正在對秩序尼奧進行極爲溫和的包圍。
她的丈夫，就是以犧牲自己的方式封印的邪靈。
而她，也將以相同的方式迎來自己的結束。
只不過，她的丈夫犧牲前，心中應該充滿着一種對秩序的虔誠，而自己的心裡，則全都是迷茫，哪怕她封印的，是一位光明餘孽。
“謝謝媽媽，我會幫你復仇的！！！”
魯拉邪靈從錫德拉夫人身體內一點一點地擠出，她正在逐步走向自由。
等徹底脫離後，接下來她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去拼一個極爲渺茫的可能，那就是離開約克城，離開維恩，去一個偏僻的地方隱藏下來，用時間來小心翼翼地恢復自己。
雖然，她很清楚，錫德拉夫人之所以選擇放她離開解除最後的桎梏，是因爲夫人認爲她不可能逃脫得了。
夫人知道她還有拼命的辦法，夫人現在幫自己拖延住這個追擊者，是想讓自己在約克城裡以生命爲代價放一次煙花。
但，她還是想活下來！
時間，在此時像是按下了慢放鍵。
魯拉邪靈還在和錫德拉夫人進行着最後的分割；
錫德拉夫人的靈魂正在以崩散爲代價換來封印的力量；
一道道封印之力打在了尼奧身上，都被尼奧身上洋溢的秩序氣息輕鬆化解，封印的效果更像是微風拂面。
但這也確實限制了尼奧用光明的力量，他不像是卡倫，可以做到力量之間的切換而沒有損耗，只用秩序力量的尼奧，實力其實被壓制得很厲害。
錫德拉夫人的靈魂波動傳來：
“我很好奇，如果你是我，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我拒絕做這種很愚蠢的代入回答，因爲我不可能是你。我也沒有興趣在這個時候和你做最後的告別交流，既然你想死，就自己悶着憋着去死吧。”
“好吧，如果我沒傷害到你的手下，今晚你的選擇，會不會有變化？”
“可能吧，或許吧，誰知道呢，如果那個傢伙在的話，他應該能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因爲你這些天殺了很多秩序神官。”
“可秩序神教的行爲，殘害了我的很多同族。”
“這對他來說沒什麼問題，因爲他很擅長雙標。”
不知道爲什麼，錫德拉夫人在此時加速了自己的靈魂崩散。
還在完成最後一點切割的魯拉邪靈感知到了這一變化，忙喊道：
“媽媽，你在做什麼，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只需要一點點時間，你不要這樣！”
錫德拉夫人臉上露出了又哭又笑的神情，
道：
“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你，我的丈夫，就是因你而死，我恨你！
我還恨秩序神教，我更恨我自己！”
“砰！”
錫德拉夫人的靈魂崩散，因爲是主動的結束，所以連帶着她身體內的靈性力量，也全部蒸發了出去。
圍繞在尼奧身邊的封印消散。
魯拉邪靈極爲果斷地將自己殘留的一點“尾巴”掐斷，付出代價後，她直接穿透了牆壁，飛出了管道來到上方。
“哈哈哈，我自由了，我終於自由了！！！”
這一刻，她終於呼吸到了真正的新鮮空氣，然後，她將爲了自己的生機，去拼盡全力地逃跑。
管道內，
尼奧身上盪漾起濃郁的光明氣息，雙手交叉的他沉聲道：
“光明之塔！”
魯拉邪靈驚愕地看向自己頭頂，一尊巨大的散發着濃郁光明氣息的高塔出現在她的頭頂。
“轟！”
魯拉邪靈被光明之塔直接鎮壓回了地下。
剎那間，濃郁的光明氣息外泄，在這一片區域內，顯得格外顯眼，就如同飛蛾窩裡，忽然亮起了一盞明燈，不知道多少道目光集中向了這裡且快速做出了行動。
魯拉邪靈被鎮壓到了尼奧面前，她近乎發了瘋一樣喊道：
“你怎麼能這樣做，這樣做，你的身份也暴露了，你會死的，你也會死的，你會和我一起陪葬的，陪葬！！！”
尼奧沒搭理她，繼續用光明之塔對她進行鎮壓，看着她的身體在光明力量的熔鍊下，開始越來越透明。
魯拉邪靈不解道：“值得麼……值得麼……我現在相信你……是一名虔誠的秩序信徒了……你居然能爲秩序……做到這一步……毫不猶豫地犧牲……犧牲自己……”
尼奧笑了，
伸手指了指坐在那裡的錫德拉夫人的屍體，那具屍體因爲先前的交戰，早就被尼奧注入了非常多的光明力量殘留。
“錫德拉夫人是光明餘孽，她融合了邪靈妄圖在約克城製造災難，而忠誠於秩序的我，則成功挫敗了這場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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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