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神的哭泣
“乾杯！”
“乾杯！”
貝德先生小小抿了一口，皮亞傑則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見狀，貝德先生一巴掌拍在皮亞傑後腦上：
“你這傢伙，省着點喝，我們就這一瓶酒你不知道麼！”
皮亞傑拿起酒瓶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埋怨道：“所以，我本來就建議你多買兩瓶。”
“多買兩瓶？你這傢伙知道這酒多貴麼！”
“我們不是還有點券麼？”
“那我們下星期的房租和回去的船票怎麼辦？”
皮亞傑伸手指向遠處輪迴之門所在的方向，問道：
“偉大的壁神就在前方，你卻還在擔心下星期的房租和回去的船票？”
“偉大的壁神就在前方，你竟然想要神來給你解決下星期的房租和回去的船票？”
皮亞傑瞪大了眼睛，驚訝道：“貝德先生，我覺得你的信仰有很大的問題。”
“不，有問題的是你。”
“你不真誠，你居然在考慮後路。”
“我不真誠？你這傢伙知道我們如果身上沒有點券淪落在這裡的後果是什麼麼，那間門口掛着男性畫卷的畫室就是你的歸宿。”
“我覺得以這裡女性顧客的審美水品和需要，貝德先生你會比我更受歡迎。”
“女人和男人一樣，都喜歡年輕的異性。”
“那些成熟有魅力的異性除外。”
“臭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事實上，我不知道我們兩個在說什麼，偉大的壁神就在前方，我們兩個人還在這裡討論誰在畫室裡會更受歡迎？”
“你知道麼，我畫了很久，都沒能畫出壁神離開大門後的畫面。”
“那是神，你不可能預測神的行爲。”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不，你不知道，我現在有些憤怒了，貝德先生！”皮亞傑上前伸手攥住了貝德先生的衣領，“我很詫異你現在表現出來的軟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之所以願意跟隨你不是爲了追求什麼藝術道路，我信仰壁神也不是真的對你們所追求的那種東西死心塌地，我只是想要再見一眼我的琳達或者代替我的琳達去看一看她想看的風景！
可現在，你卻告訴我，你要退縮了？”
“你會滿足的。”貝德先生沒有掙扎，而是伸手拿出一幅畫，“我沒有騙你。”
皮亞傑伸手接過畫，攤開，看見畫中畫着兩個人，一個人是自己，一個人是琳達，兩個人身邊全是血紅色。
“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壁神教信徒，不是查塞人占卜師。”
“我能看見我的琳達？”
“我不知道。”
“我肯定能看見我的琳達。”皮亞傑一邊笑着一邊拿起酒瓶準備對嘴喝。
“你這傢伙，給我拿過來！”
酒瓶被貝德先生搶走，皮亞傑側過臉，看着他，問道：“貝德先生，我很好奇。”
“好奇什麼？”
“好奇您到底在追求什麼？”
“這個問題太廣泛了，我沒辦法回答你。”
“那我們繼續回到琳達的話題，我的琳達，還活着？”
“這個問題，我也依舊沒辦法回答你。”
“我的琳達不是你的手下麼？”
“手下？”貝德先生笑了，“你是不是認爲你的妻子是被我蠱惑和操控的一枚棋子？”
“是的。”
“那你爲什麼還願意跟着我，你應該恨我纔對，甚至，想找個機會殺了我。”
“因爲我知道琳達是自願的。”
“好吧，我承認在之前我一直把琳達當作一顆棋子，我和一位值得尊敬的人達成了交易，琳達就是我的交易附屬品。
但現在看來，我發現我錯了，琳達從來都不是我的棋子，她是一位比我更忠貞的信徒。”
“您這是在誇她麼？”
“或許吧，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以爲她追求的是如同煙花一樣剎那的絢爛，現在，我發現，她比我想得更爲深遠。
那不是隻求親眼目睹，而是自我的奔赴。”
“爲什麼是琳達，而不是您？”
“我的信仰，沒有她純粹吧，琳達可以割捨和你的感情，去追求她的信仰，我……”
“您做不到？”
“如果做到了，我就不會答應與那位的交易，我也不會讓我的女兒，和卡倫締結婚約，我曾畫出過我家族的未來，我想，如果那晚的血與火真的出現，我將在那晚完成以自己家族覆滅爲主題的畫作，完成屬於我的蛻變。
那是我的機遇，我期待很久的機遇，但是……我又彷徨又糾結又焦慮，所以，雖然我沒有親自出手去直接做什麼，但如果我真想讓那幅畫誕生，我不會額外做那些選擇。”
“很深奧。”
“我很迷茫。”
“很孤獨。”
“我很惆悵。”
貝德先生伸手拍了拍皮亞傑的肩膀：“我說，我說如果，你待會兒見到了琳達，你會對她說什麼，說我有多麼多麼愛你想你念着你？”
“這些話，在一個個夜晚的夢裡，都說過了。”
“那你想說什麼？”
“我憋了一肚子話，一肚子罵壁神的話。”
“你是壁神的神僕。”
“我是魔鬼的奴隸。”
“你在褻瀆神。”
“這種畸形怪胎，你覺得她是神？”
“藝術是需要加工和美化的，就像是我畫的男性畫卷那個位置總是很大一樣。”
“貝德先生，如果連神都需要美化……那我們的信仰，又是什麼呢？換了一層皮的慕強？”
“壁神正在嘗試出來，嘗試突出重圍，嘗試真正意義上的降臨世間，你在這時說出這些話，不合時宜。”
“我也曾幻想過壁神真正的模樣，但這和我的幻想，截然不同，如果我是壁神，我會在甦醒後，留在門裡面，或者，來到門前，不會選擇不惜一切代價讓自己丑態畢出的鑽出來。
而是會拿起畫筆，畫一幅畫，若是時間來得及，兩幅，三幅，四幅……
畫出對這個世間的祝福，畫出對文明的期盼，畫出對神的警示……”
“皮亞傑，你這和要求藝術家必須吃不飽飯有什麼區別？”
“人當然需要，可是，神，需要吃飯穿衣住宿麼？”
貝德先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皮亞傑拿起酒瓶，喝了一口，繼續道：
“琳達和貝德先生你都曾向我講述過壁神的故事，壁神當年畫出了預言秩序之神終結的壁畫，那是一位敢於在上個紀元末去挑釁最爲強勢的秩序之神的存在。
現在的她，
又是什麼呢？”
貝德先生怔住了，竟然忘記去搶奪皮亞傑手中的酒瓶。
這時，大地開始震動。
古老的號角聲自空中響起，並不高亢，卻很悲壯。
“我喜歡這號角聲，對情緒的渲染力很強。”皮亞傑說道。
“它渲染的，不僅是情緒，這是輪迴神教的征途號角，在上個紀元的神戰時期，每當輪迴之神出征時，這個號角就會吹響。
當時，輪迴之神是光明陣營中的主神，資歷比秩序之神還要高。”
……
“好熟悉的號角聲，讓我想到了過去的歲月。”達爾領主搖晃着手中的奶酒，“你知道麼，在那個神戰年代中，有一段時間，輪迴的號角纔是衝鋒的開始，秩序號角，是後面的事。”
“我知道。”
卡倫點了點頭，他還知道，秩序之神和輪迴之神雖然處於同一個陣營，但彼此一直有矛盾。
“十二騎士之一的馬切蒂尼，當年就是看見輪迴出征時有了啓發，後來才完善了秩序出征。”
“我掌握了馬切蒂尼創建的【黑獄城堡】。”
“哦，那個戰爭兵器麼，我見過，很有意思，小子，睜開眼好好看吧，接下來，纔是輪迴神教真正的底蘊，我一直覺得我的本尊犯了一個錯誤，你猜猜是什麼。”
“沒有創建屬於自己的宗教。”
“對，是的，教會，對神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你想想看，如果此時壁神教的勢力和外面的秩序神教一樣強大，當壁神想要回歸時，她還需要一個人面對這種被圍攻的局面麼？
再想想看，輪迴之神還未迴歸，輪迴神教靠自己的底蘊，竟然也能夠抵抗住一尊迴歸的神祇。
唉，不過也不能怪我本尊，創建神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身爲神，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很大，前期甚至會拖累自己。
我的本尊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精力，更不願意停下自己的腳步，他的眼裡，只有米爾斯女神。”
“反過來想，如果沒有米爾斯女神，您的本尊可能就不會走上成神的道路，也就不會有您了。”
“很有道理，好了，我要開始準備了。”
達爾領主走向那具身體前，卡倫看見他的靈魂從現在的身軀中脫離，融入了新的身軀。
少頃，換上新身體的達爾領主走到自己面前，問道：
“感覺如何？”
看着面前這個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卡倫感覺很違和。
“我覺得您可以更改一下面容模樣。”
達爾領主伸手對着卡倫胸口捶了一記：
“沒想到你這麼小氣，嘿，我就偏不改了，怎麼，你有意見？”
“沒有意見，您高興就好。”
……
獵鳥飛入黑洞發生爆炸，意味着輪迴神教的高端戰力，至少在此時，陷入了某種程度上的癱瘓。
雖然輪迴神教不是就只有這麼多神殿長老，但能請動出手的，也就是先前那十二位，是的，在這種局面下，請神殿長老出手，還需要徵求他們的意見。
就像是告訴他們晚餐吃生魚片，不喜歡吃的，就不會下樓。
如果說，教會內的家族勢力還能在輪迴谷遭受威脅時，被逼着站出來的話，那麼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殿長老，因爲近距離侍奉神而得到更悠久壽命的話，反而淡漠了和家族之間的聯繫，更別提裡面有一部分本身就沒有家族。
活得越久，往往不能看淡生死，反而更容易怕死。
就是先前那12位集體出手的神殿長老，也是採用投影出戰，沒有選擇本尊親自奮戰在第一線。
眼下的局面，很糟糕。
高端戰力沒有全力出戰，下方軍團因爲配合默契度等各方面原因，不僅沒能發揮出本該擁有的效果，反而因失去高端戰力的牽制，導致下方死傷更爲慘重。
不得已之下，羅米爾只能以當代輪迴守門人的名義，下令吹響了輪迴號角。
這是輪迴所能擁有的最後一張底牌了，本來它的作用應該是拱衛輪迴谷，是輪迴神教中樞所在地最後一道防線。
輪迴谷是一座佔地極大的島，但裡面信徒生活的區域，相對於整座島來說，只佔很小的一部分。
號角聲中，島內各個區域的山洞、裂縫、迷霧、沼澤、等等無法探知的環境內，出現了整肅的聲響。
南方，有一隊骷髏士兵排着整齊的隊列行進而來，骷髏大軍中，有着體格更大的黑色骷髏、紫色骷髏以及三隻身上滿是符文的巨人骷髏。
北方，有一羣亡魂遊蕩過來，他們身上散發着極爲濃郁的怨念，更有一羣靈魂近乎於實質的亡魂正做着指揮。
西方，一羣活屍一邊嘶吼着一邊以極爲麻木的姿態向這裡蜂擁。
東方，一羣巨獸的幻影正在向這裡奔騰，有些巨獸身上，還帶着陳舊的鐵鏈。
它們從四個方向加入戰場，很快，瑞麗爾薩身上就佈滿了它們。
而且它們要麼是亡靈生物，要麼是被奴役的靈魂，傷害承受力本就很高，就算是神想要滅殺掉他們，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力量。
“轟！”
一頭骨龍從上方砸在了瑞麗爾薩身上。
緊接着，兩頭巨人骷髏，各自抓住了瑞麗爾薩的一條手臂。
餘下來的，無數亡靈生物蜂擁而上，開始拼命地啃噬着瑞麗爾薩的身體，哪怕啃食過神的亡靈生物馬上會湮滅，但它們依舊在號角聲中前仆後繼。
瑞麗爾薩身上開始出現金色的火焰，骨龍和那兩頭巨人骷髏瞬間開始融化，瑞麗爾薩身上攀附着的那密密麻麻的亡靈生物也隨之化作飛灰。
她擡起頭，發出一聲咆哮，開始近乎癲狂地拍打着四周，那些孕育出來的蟲子，此刻一個個地開始裂變，化作了人形，紛紛發出嘶吼後，向着周圍的亡靈生物撲了過去。
絞殺戰，還在繼續。
羅米爾目光平靜地看着前方景象，不時地繼續下達命令，將新的力量投入其中。
但從四面過來的亡靈生物，其數量像是無盡的一樣，瑞麗爾薩召喚出來的那些漸漸被淹沒，亡靈生物們再度撲上了瑞麗爾薩的身軀。
“開始吧。”羅米爾開口道。
一名名身穿着輪迴神袍卻印刻有不同族徽的神官身體懸浮起來，他們召喚出了自己的契約靈魂，並且是以燃燒自己爲代價去供給自己契約靈魂，以短時間內最強大的力量。
剎那間，更多的巨型骷髏和骨龍出現，還有很多極爲強橫的亡靈存在加入了戰局。
瑞麗爾薩漸漸被壓制了下去，她的掙扎依舊猛烈，但每次湮滅和驅趕的亡靈生物沒有撲上來的多。
螞蟻們，正在咬死大象。
……
“克雷德，上次開戰預案中，如果戰事發展到要進攻輪迴谷，這種情況寫進計劃裡了沒有？”
“回大人的話，是考慮到的，當時計劃如果戰爭發展到輪迴谷，面對這一情況時，我們將動用第一騎士團的力量來減少我們當代人的傷亡。”
“嗯，應該的。”
諾頓大祭祀點了點頭。
克雷德樞機主教繼續問道：“大人，這次輪迴谷消耗很大，這張牌都已經用出來了，這些，雖然遠遠比不上我教第一騎士團，但這也是輪迴神教積攢下來的真正底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一個已經衰弱下去的輪迴神教，已經不適合我們去對它繼續動手了，至少目前不適合。
我不希望激起其他正統神教對我秩序神教的牴觸和畏懼，最終導致它們劃定聯盟團結起來。
另外，接下來我準備推動議案，制定一系列扶持和資助輪迴神教的計劃，比如上次和平條約裡規定的輪迴神教要送往我秩序這裡學習交流的年輕人數目再翻個倍，現在它輪迴神教受創嚴重，肯定沒辦法很好地培養他們自己的年輕人，我們就幫這個忙好了，畢竟年輕人才是神教的未來，待遇方面，一切從優。”
“是，大人，我知道了。”
諾頓雙手交叉，問道：“是要結束了麼？”
“應該是了。”
“可惜了，還差個收尾的高音，否則不夠完美。”
“但這就是現實，大人。”
“呵呵。”
諾頓大祭祀擡起手，旁邊秩序之鞭系統最高執鞭人弗登將剛剛點好的雪茄遞送了上去。
“克雷德，還是你告訴我的，對神的戰爭，不能用正常思維去衡量，呵呵。”
一團煙霧從諾頓大祭祀口中吐出，讓他的面容變得模糊。
下方，克雷德不禁想到了先前自己去辦公大殿見他時，一個他在處理公務另一個他在看書的情景。
也不禁想起一個傳言，那就是這位大祭祀雖然沒有家族，但他本身，很可能是某位神話敘述中存在的傳承者。
原本，克雷德是不相信這一傳言的，但看看當初拉斯瑪大祭祀在位時對秩序神殿的態度，再看看這位對秩序神殿的態度……克雷德也開始動搖了。
原本神教內部高層普遍認爲，這位是拉斯瑪大祭祀匆匆離任之後倉促間推選上來的臨時過渡繼任者，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意識到，可能拉斯瑪大祭祀之所以快速離職，或許也有爲他騰位置的因素在。
……
瑞麗爾薩已經被撲倒在地，她的身體正在被瘋狂地啃食與消磨，連骨骼，都出現了一道道裂紋。
一切，似乎即將結束。
但就在這時，瑞麗爾薩的雙眸化爲赤紅一片，琳達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額頭，抱着雙臂，低着頭。
“神，您在哭泣麼？”
“神，您在悲哀麼？”
“神，您在憤怒麼？”
琳達擡起頭，
高呼道：
“那就讓他們，聆聽您的哭泣，感知您的悲哀，承受您的憤怒吧！”
“嗡！”
明明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在每個人的意識感知裡，似乎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羅米爾睜大了雙眼，馬上舉起手，發出命令：
“全……體……後……撤……！”
但她的聲音和動作，在自己和在其他人的感知裡，都變得極慢極慢。
瑞麗爾薩的赤紅雙眸從眼眶中挪出，
剎那間，
整座輪迴谷被血色覆蓋！
———
最後一天雙倍了，有月票的投給咱吧，晚上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