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疲憊的神
一名穿着鎧甲的士兵走到卡倫面前：“指揮官大人想要見你。”
“好的，請你帶路。”
卡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神袍，跟着士兵來到奧古雷夫雕像下面，龐克指揮官正坐在那裡喝着咖啡。
他的坐姿很豪放，可手裡端着的咖啡杯卻很袖珍，這個場景，應該更適合拿着酒。
“指揮官大人。”
卡倫將雙手置於胸前，向龐克鞠半躬。
“坐。”
“是，大人。”
卡倫在旁邊坐了下來，龐克幫卡倫倒了一杯咖啡。
“你很不錯，有沒有興趣留在奧古雷夫要塞鍛鍊鍛鍊？”
卡倫沒想到這位指揮官大人問話會這麼直接，所以馬上切換了和這類人交流的方式，很直白地迴應道：
“很抱歉，大人，我還年輕……”
“哦，是受不了這裡的枯寂？”
“是我還有未婚妻。”
“哈哈哈。”
龐克笑了起來，道：“沒事，我就是這麼隨口說說，其實，這個地方很不錯的，如果你能習慣它，就能發現它的美好，現實裡的很多紛紛擾擾，在這裡，是不存在的。”
“我相信大人您是經歷過了，也看透了，或許，以後等我也經歷過了，也看透了，就能回到這裡，陪大人您喝咖啡了。”
“我也要走了。”龐克看向卡倫，“這裡的美好，將不再屬於我了。”
卡倫一時不知道是該說恭喜還是說節哀。
“這就是生活，因爲知道外面的煩擾，也知道最終是躲不過去的，所以才能體會到在這虛無空間裡的美好。你很優秀，是那種肉眼可見的優秀，我說的優秀，是那種還沒到這個年齡前，就提前懂了該做什麼事，所以，要保護好自己。”
“大人，我一直都很謹慎。”
“嗯，保護好自己，慢慢長大，大概幾十年後，神教高層裡，會有屬於你的一把椅子的。”
“感謝大人您的提點和祝福。”
“好了，把手裡咖啡喝了，去吧，奧古雷夫要塞的開放日，就要結束了。”
卡倫端起杯子，將裡面的咖啡一飲而盡，這杯咖啡裡沒有放一點糖，很是苦澀，這個卡倫倒是能夠承受，他比較難以接受的反而是那種齁甜。
向龐克告辭後，卡倫回到了廣場，一路上，很多人主動地向卡倫打招呼，卡倫一一向他們做出迴應。
卡倫沒有多熱情，只是很禮貌。
正如先前光頭凱恩所說的，是那種恰到好處的敷衍。
倒是沒什麼人會因此生氣，因爲他們主動上前，不是看在卡倫的“熱情”上，也不是看在卡倫的名字上，而是看在卡倫所表現出來的實力上。
你的個人能力越強，就越能脫離無用社交帶來的煩惱。
馬斯和布蘭奇已經和隊友們告別好了，當卡倫回來時，他們一起站在卡倫面前。
“隊長，我們就先回去了，感謝您，如果沒有您，我覺得我不可能拿到這個名額。”
馬斯說完，向卡倫行禮，和卡倫先前向龐克行禮的動作一樣，這意味着並不是把對方當同輩，而是當上級。
布蘭奇開口道：“隊長，我已經等不及回家向我朋友炫耀我今天的經歷了，真的謝謝您，隊長。”
卡倫露出溫和的笑容，道：“不用這麼客氣，這是我們整個小隊共同努力的結果，如果沒有你們兩個人的加入，我們也不能走得這麼平順。”
在自己沒辦法使用暗月之刃和海神之甲的前提下，以整個小隊作爲晉級目標，排除最後是洛雅出現的這一因素，沒有這兩位輔助的存在，卡倫獲得名額的難度，至少得翻一倍。
先前光頭凱恩的第七小隊，差距其實就在輔助層面上。
卡倫又道：“用不了多久我們還會再聚的，好像在去輪迴之門之前，我們還要被集合起來去丁格大區做一個具體的培訓，到時候我們找個地方喝茶聊天。”
“好的，隊長。”
和馬斯與布蘭奇告別後，卡倫帶着巴特、艾斯麗以及文圖拉三人走到了奧古雷夫大殿內的傳送法陣前。
在通往約克城大區的法陣裡，菲洛米娜已經早就站在那兒等着了，她一個人站在角落裡，因傷勢嚴重，所以神情疲憊。
她沒上來和卡倫打招呼，卡倫自然也不會去和她主動說什麼，大家雖然來自一個大區，但顯然不是一路人。
而且，因爲她，反而大大增強了卡倫這邊的凝聚力。
因爲巴特三人知道菲洛米娜的實力，在選拔中，也看見了她憑一己之力帶着她那個邊角料小隊挺到了幾乎最後。
可就是這麼一個強大的同齡人，最終沒能獲得名額，反而是自己等人得到了最終名額。
這一切，都得歸功於自家隊長的領導。
大圈子需要信仰做凝聚力，小圈子就簡單多了，一句話：跟着你，有肉吃。
除了艾斯麗特意向菲洛米娜矜持地笑了笑想要獲得一些滿足感外，巴特和文圖拉也學着卡倫的樣子，當菲洛米娜不存在。
勝利者，總是想要保持一下格調的，這不是對失敗者的同情，而是爲了讓自己得到更高的爽感。
五個人都進入了陣法，陣法啓動。
迴歸約克城大區。
……
約克城大區教務大樓會議廳內，當最終結果宣佈時，廳內爆發出歡呼聲。
這種以每個大區出名額做的總選拔，形式上已經無限等同於國家之間聯合舉辦的運動會，自家選手獲得了最終勝利，而且是那種穩定從容的勝利，足以讓本大區的上下得到極大的滿足感和榮譽感。
當然，能有資格觀看這場選拔投影的人，並不多。
在約克城大區裡，也就只有這個會議廳裡的人才能有資格觀看，下面的神官只能收到結果消息。
而會議大廳一開始，其實就坐了寥寥幾個人。
等到第一輪結束後，人多了些，第二輪結束後，人更多了，等進入最後一輪，只剩下四個小隊，勝出概率達到五成時，人就坐滿了。
不少先前還在爲卡倫接受採訪時的高調而感到不滿，認爲年輕人總是喜歡說大話最後會鬧出笑話的主教們，這會兒也忘記了自己先前對卡倫的批評，轉而鼓掌歡呼起來。
這裡面還有一個最讓人激動的點，那就是卡倫所在的第三小隊和第一小隊一樣，都是以本大區的選手爲主的班底，所以大家的代入感極高。
如果本大區的五個人，全部分散在五個小隊裡，大家的激動程度反而會降低不少。
伯恩主教一個人默默坐在角落位置抽着雪茄，這不是點券買的珍貴雪茄，而是市面上流通的廉價貼牌茄。
“你怎麼看起來不是很激動？”沃福倫主教走到伯恩主教面前說道。
“我激動什麼？”伯恩主教笑了笑，“難不成上面會準我從這批人裡選擇年輕人來培養？”
沃福倫主教其實大概能知道這位自己序列之下的主教陰影面所從事的工作，所以聞言只是乾笑了兩聲。
這批優秀的年輕人被你選取做臥底？
做夢吧！
伯恩主教吐了口菸圈，道：“不過有一個不是不可以，菲洛米娜，唯一的失敗者，以這個作爲主題，打造出一個被我教排擠的優秀年輕人形象，這個可以去做文章。”
“你打消掉這個心思吧，這是不可能的。”
“嗯？她的家長是誰，我調取過她的檔案，但有些過於簡單。”
“是那位瘋子夫人的孫女。”
“嘶……”
饒是伯恩主教這樣一位特務頭子，在聽到這個身份介紹後，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那位瘋子夫人，在很多年前，曾是約克城大區的一位主教，她的丈夫，也是大區的主教，她丈夫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公公，是約克城大區的首席主教，也就是沃福倫現在的位置。
那個家族在約克城大區，曾經是當之無愧的秩序神教第一家族。
後來，因爲一場變故，那位夫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公公、自己的兒子，曾經在約克城大區盛極一時，即將步入教廷中樞的地方頂級教會家族，在一夜之間崩塌。
那是發生在幾十年之前的事了，曾震驚了整個約克城大區，不，是震動了整個神教。
關於這件事，有各種各樣的傳言，有說那位首席主教因爲研究一個禁術，導致全家被污染了，也有人說，那位首席主教準備反叛秩序神教開闢新教，更有人說，是因爲家庭情感關係……
這件事，一直是個迷。
它發生時，伯恩主教還只是一個審判官，無法接觸那個級別的事情，等他現在到了這個位置，發現自己依舊無法接觸，關於那件事的所有檔案，全部被以最高級別封存，只有大祭祀才能查閱，當然，還有神殿長老。
唯一知道的是，那位後來被稱呼爲瘋子夫人的女人，她還活着，且生活在約克城大區，但具體住在哪裡，沒人知道。
伯恩主教看了看沃福倫，笑了笑，道：“多謝提醒。”
好吧，如果讓那位瘋子夫人得知自己打算把她孫女發展成間諜，那後果，想想都恐怖。
“卡倫這個小夥子，很不錯。”沃福倫主教說道，“我現在覺得，那位暗月島的公主看不上我的孫子，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自己的孫子大區選拔都沒能過，卡倫卻帶領大區裡的人走到了最後，這差距，太清晰了。
“是的，很不錯的小夥子，我兒子對他的評價也很高。”說着，伯恩主教伸手戳了戳自己的額頭，“年輕人，有天賦的，我見過很多，有生活智慧的，我也見過很多，有天賦還有生活智慧的，意味着他真的很聰明。”
“雖然你說得有些拗口，但我能聽懂你的意思，對了，就在剛剛，教廷那裡下發了兩個精神文件，一個是，明年也會按照這次的成例，再舉辦類似的選拔活動。不過會限制年齡段，而且不允許參與過的人再參加。”
“那你的孫子沒機會了。”伯恩主教調侃道。
“我也沒那個臉讓萊昂再去參加一次，走到最後也不光彩，萬一再沒選拔上去，那真的是把臉面徹底丟水溝裡去了。”
“看來，你對你家的血統很有自知之明。”
沃福倫對伯恩翻了一個白眼，
道：
“第二個文件精神，是上面打算對年輕人的分配製度進行改革，這一塊，得動很多人的蛋糕了。”
“看上面的決心吧。”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給出的具體落實方法是，可以把一批年輕人放進一個新的環境裡進行歷練，讓他們增加接觸和認知。”
“文件裡這麼具體寫了？”
“是的。”
“那我猜測馬上【秩序之鞭】總部也會下發文件了，秩序之鞭這個部門，就像是個醬料缸，什麼料都能往裡面放，等需要時，再取出來。
從折中方面來看，沒有什麼是比進秩序之鞭更合適的了，這樣一能推進這一進程，二來也不會給那些系統裡的老人帶來過大的刺激。”
“嗯，我也猜測會這樣安排。差不多了，該準備迎接孩子們回來了，今晚開宴會爲他們慶祝。”
“孩子們累了，其實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我已經聯繫了教會醫院派人過來給他們做治療和檢查，他們還有半天的時間可以在安卡拉酒店的套房裡休息。”
“他們會很不喜歡你的。”
“你當宴會是爲他們開的麼，是爲他們家長開的。”
“也對。”
……
走出傳送法陣時，卡倫看見了以沃福倫首席主教爲代表的迎接的一羣人。
看到這一幕後，卡倫等人神情都爲之一黯，因爲猜到接下來會有什麼環節等待着自己了。
或許，在選拔之前，他們都曾幻想過自己成功拿到名額後回來接受歡迎和讚賞的畫面，但現在，他們只想找個地方睡足三天三夜。
菲洛米娜一個人默默地走開，這場歡迎和慶祝，與她無關。
沃福倫首席主教主持了凱旋儀式，發表了演講，然後領着一衆大區主教們過來和卡倫等人握手拍肩鼓勵。
接下來，《秩序週報》的記者們過來拍照和做採訪，梅麗耶很興奮，因爲之前卡倫在出發前接受的採訪和現在的結果，足以佔據一次頭版。
這些流程走完後，兩輛貴賓車開了過來，卡倫等人坐上車，車內有教會醫院的主任親自爲卡倫等人檢查身體，直接在車上就開始做治療。
卡倫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很良好，這讓爲他檢查的主任很是驚訝，調侃道：
“你這像是去度假回來的。”
不過，雖然不用接受治療，但主任還是給了卡倫一次術法調理，這種感覺，非常的舒服，像是在給靈魂做推拿按摩。
等到安卡拉酒店後，衆人被安排進了自己的房間，對這裡以及這裡的房間，卡倫可謂非常熟悉，進房間後，他先拿電話叫了餐，還要了菸酒咖啡茶葉包。
他現在不餓，餐準備打包帶回去，讓家裡嘗一嚐點券食材做的美味，尤其是那隊長最愛的烤蜥龍肉。
晚宴時自己是主角，沒機會藏食物的。
菸酒咖啡這些，也都是得用點券才能買得到的真正奢侈品，卡倫也準備帶回家去。
這是以前做安保任務時培養出來的習慣，而且他不相信這次酒店還會叫自己去付賬，肯定是會被報銷的。
其實，卡倫並不缺這些點券，就算不能頓頓這樣享受，但一個月享受一次兩次完全沒問題，但在合理的前提下，佔一下公家的便宜，這也是一種快樂。
洗了澡，換上酒店睡衣，卡倫到牀上。
牀很大，看看身側，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躺在這裡失去了姵茖和梵妮，少了很多的充實感。
閉上眼，睡覺。
晚上被喚醒，換上了乾淨的神袍後，卡倫來到了宴會廳。
艾斯麗、巴特和文圖拉站在門口，這是在特意等着自己。
卡倫走進去後，他們跟在卡倫身後一起進來。
一時間，全場鼓掌歡呼。
卡倫向四周揮手鞠躬致意，身後的巴特他們也模仿着卡倫的動作，就是他們顯得有些不適應和生硬。
看着這一幕，卡倫不禁在心裡感慨：真像是奧運冠軍凱旋。
巴特的父母、艾斯麗的父母以及文圖拉的爺爺奶奶，都到了現場，卡倫作爲隊長，必須要去和他們一個個地打招呼。
宴會期間，還有很多約克城大區的大人物和卡倫說話，卡倫一一應付。
最後，卡倫被要求上臺發表感言。
卡倫站在臺上，面對着傳聲器，左手高舉着紅酒杯，右手拍了拍胸口，喊道：
“榮耀，屬於約克城！”
雖然我是瑞藍人。
臺下再次爆發了歡呼。
……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會結束，卡倫回到房間，拿着自己打包的東西走出了酒店，他沒打算在這裡過夜，他要回去。
酒店門口不遠處的公路旁，停着一輛靈車。
在這個時間點，靈車是那麼的顯眼也是那麼的符合氛圍。
梅森叔叔說過，靈車有一種獨特的美。
卡倫感知到了，因爲他現在很累。
阿爾弗雷德下來接走卡倫手中的東西安置在車裡，再回到駕駛位一邊發動汽車一邊扭頭對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卡倫道：
“少爺，恭喜您！”
卡倫點了點頭，很認真地迴應道：
“阿爾弗雷德，謝謝你。”
這種嚴肅的道謝讓阿爾弗雷德有些懵了，隨即就是一種莫名的信服感和認同感升騰而起，連帶着靈車內的收音機在此時都出現了“嚓嚓嚓”的電流聲。
“少爺，要一杯冰水麼，我帶了保溫桶，裡面放着冰塊。”
“好的。”
阿爾弗雷德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向後車廂時，他很自然地掏出胸口的小冊子拿出鋼筆用嘴咬下筆帽，寫道：
“今夜，神很疲憊，也很明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