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九王爺沈堯的直屬軍趕到時,看到的卻只是一片安寧與繁華。
把十萬大軍留在縣城郊外,軍隊的首領赭石只帶了一百人前往縣內。來到沈堯處的府邸,他們立刻分散開,守護在府邸周圍。
“王爺。”赭石單膝跪在沈堯面前,視而不見他身旁正在起舞的絕美歌姬。
臥躺在垂着紫綃紗簾的軟榻上,沈堯輕輕的應了聲,然後側首看着赭石,“你來晚了。”
“屬下路上耽擱片刻,因爲遇見丞相。”
“現在來沒什麼意義了,我看丞相是耍着你們玩!”沈堯擺擺手,半眯着慵懶的眸,“赭石,帝都情況怎麼樣?”
“丞相無恙,太后要認流失在外的親孫。”丞相耍着他們玩,天不是要下紅雨了吧?赭石有點摸不着頭緒,王爺什麼意思?
“親孫?”沈堯坐起身,眸中帶着戲謔的神色,“那老女人開竅了?”終於要認蒼非何,不再拘泥什麼門第,什麼恥辱?
赭石沉默片刻,“王爺,不是丞相。”
“不是丞相,那還有誰?”越發覺得有趣,沈堯揮退舞姬,指摩挲着下顎,“難道,她寧願認外面的野種?”
“王爺,是陵王的遺孤。”
“陵王還有遺孤?”沈堯聽聞,不禁大笑起來,“好、好、好,本王倒是想看看,陵王的遺孤,怎麼比丞相優秀!”
下榻,沈堯穿上靴子,正要起身,忽然一位將士匆忙跑進來,帶來院中木槿的香氣,“王爺,達邵派人來和解了!”
“這算不算雙喜臨門?”沈堯勾起嘴角,興味的看向窗外,淡紫色的木槿花,已經開了啊!眸中閃現笑意,他懶懶的開口,“讓達邵的使者,到前廳候着本王。”
“是,王爺。”將士匆匆離開。
“赭石,丞相是不是,做了些什麼?”沈堯站起身,慢慢的繫上腰帶,他很好奇,也很想知道,爲什麼達邵會莫名其妙的談和解,不過最有可能,丞相要光榮犧牲了。
赭石擡首,看到主子的笑,連忙又低下頭,“聽聞丞相,要與新公主成親……”
“什麼?”沈堯的動作忽然停下來,俊美的臉帶着詫異,“與公主成親?”他聽錯了吧!
“是,與公主成親!”赭石回答道。
“公主?哈哈哈!”沈堯忽然大笑起來,帶着寶石戒指的手掌拍拍額頭,“本王還道這老女人不開竅,原來是根本不知道蒼非何的身份。”笑着嘆息,他又搖搖頭,“本王是錯看了,想涵影公主是她最疼愛的女兒,若是知道了,又怎麼會讓她的孩子流落在外?”想必,是蒼家封鎖了消息。
“要蒼非何娶個皇家公主,這不要壞了規矩嗎?”挑眉,沈堯又不禁一笑,“終於輪到沈梟有麻煩了,若是丞相發怒,呵呵……沈梟啊,你可要怎麼辦?”沈梟這皇帝白當了這麼多年,終於要開始躬身親爲了,唉,不要罵他是唯恐天下不亂,這天下,本來就是好好的嘛!
“走,上前廳去。”穿好衣裳,沈堯一直噙着幸災樂禍的笑,慢條斯理地來到前廳。
前廳上,正站着一個男人,看到從室內雕花側門而出的沈堯,先是不着痕跡的打量一番,然後立刻有禮的跪拜,“參見九王爺。”
沈堯瞥了他一眼,越過他,坐在靠着樑柱的藤椅上,才淡淡開口,“起來吧!”
“謝九王爺。”那人站起身,擡頭望着沈堯。
沈堯看清他的臉,不由得蹙起眉頭,那男人身着灰袍,兩袖襟疊了三折、尖嘴猴腮、小眼如鼠,留着八字鬍,身材偏瘦,簡直像一個小攤上算命的神棍。
跟隨在沈堯身旁的稽何看到那個男人,冷淡的眸中帶起了然,他微上前,附在沈堯耳邊,“王爺,這位就是達邵的使者,還是,重縣首富孫員外的管家。”準確來說,這傢伙,是個易容高手,那張滑稽的臉皮下,可是號稱“千面”的關尤,也就是沈玉之鮮少信任的人之一。他跟蹤他來到巨大的宮殿,隱約明白了什麼,報告給丞相,丞相淡笑,只是吩咐他不要輕舉妄動,看來,早就料到有今天了。
“原來是孫管家啊!想不到,你還管到達邵去了。”沈堯伸出帶滿耀眼寶石的雙手,竟然端詳起來,漫不經心地說道,“孫管家,達邵爲何派你來,是要展示一下,咱們哲漱的臣民有多麼厲害嗎?”
“王爺說笑了。”孫管家的聲音和語氣完全不同昔日的尖細和諂媚,只是不卑不吭,賊眉鼠眼的神態變得坦然,“棋局人人都在走,只是走的對象,走的主動權不同罷了。”
“這話說得好,”沈堯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終於把那雙價值連城的手放下,“你是誰身邊的人?”
孫管家淡淡一笑,“小的的主子王爺大概還不瞭解,不過用不了多久,王爺就會熟悉的。”
“還和本王打起啞謎來了。”沈堯玩味的勾起嘴角,幽深的眸帶着奇異的光芒,“是想激起本王的興趣,還是想刺激本王的自尊啊?”激將法,對他沒有作用。
孫管家微微一怔,這才發覺沈堯不容小覷,於是雙手一拱,當作謝罪,“王爺見諒,方纔是小的斗膽,冒犯王爺……”
“等等,本王何時說,你冒犯了?”沈堯仰靠在藤椅上,接過婢女端來的茶,“你的小伎倆可以收回去了,直接說出你們的條件和理由。”
“王爺真是爽快的人,”孫管家眯起如鼠眼的眸子,眸中隱約着犀利,“小的與王爺各爲其主,利益也就不一樣,所以,希望王爺兩害相權,取其輕啊!”
“你是沈玉之的人,代表達邵和本王談交易,不覺得荒謬嗎?”沈堯端起茶,輕啜一口,“不拐彎了,說那麼多,無非是爲了要個保證,說吧,達邵要多少年的和平?”
“王爺是明白人。”孫管家招手,身後的隨從遞上一份用羊皮紙包着的合約,接過它,孫管家走到沈堯面前,“請王爺過目。”
放下茶杯,沈堯示意赭石拿過來。赭石接過羊皮紙,看了孫管家一眼,又瞥了稽何一眼,才把它遞給沈堯。
看了半晌,沈堯忽然淡笑,“真是奇怪了,達邵的皇帝居然轉了性子,二十年,不可思議。”
“這可是我家公子的功勞。”說這話的時候,孫管家眉間帶着驕傲。
“你們家公子。”品味這幾個字,沈堯曲起食指抵住下顎,眸中閃過笑意,“好一個公子,就是讓丞相頭痛了幾年的盜匪頭子嗎?”
“做盜匪公子也是一心爲民。”
“一心爲民我看就不必了,”沈堯把合約遞給赭石,“去把本王的大印拿來。”
“你們的公子可不是普通人,搶劫貢品、皇商件件都是死罪,不過看來你們公子的運氣不錯,沒有投錯胎。”沈堯看着孫管家,笑起來,“這個本王簽了,你別驚訝,咱們哲漱的皇帝明白怎麼得個清閒,這些小事,就本王解決了。”
拿過大印毫不遲疑地蓋上,從此以後,二十年內就高枕無憂了。沈堯舒眉笑嘆,“原來陵王的遺孤就是丞相頭痛的盜匪頭子,那麼不知道他們見面的時候,會有怎樣的情景!”一想到那個場景,沈堯忍不住笑意,是啦,他承認,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達邵的危機,莫名其妙的解決了,雖然重縣還是遭到最後一次盜匪的襲擊,不過,沒人在意了,事到最後,總要有一點小小的掙扎吧!
至此,九王爺帶領這絲毫沒有動過的兵馬回到帝都,重縣的中短的工程也被命令繼續開展,只是帝都聖旨一張,讓蒼碎錦趕回朝廷,同時提拔陸仁爲縣令,一切,又回到起點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幾個月。”蒼碎錦站在窗前,清秀的小臉帶着絲困惑,“究竟我來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
這個問題要問丞相了!忽然感覺到極度的睏意,蒼碎錦低喃了一句,決定乖乖的找張牀去睡了,所有的事,還是等到明天再想吧!摸上了她柔軟的牀,蒼碎錦躺下去,嗯,東西好像都撿齊了,不過,連曼夜就不用帶了,繼續做她的縣令府夫人吧!
窗外,明亮的月亮照耀着這片遭受創傷的土地,給黑暗中的人們帶來一絲安慰。
夜已經深了,促織鳴叫,彷彿沒有人看見,淡淡的烏雲從遠處飄來,緩緩地遮住了月光,又遮去了剛到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