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彷彿都在震動,他們沒辦法再靠近不斷斷落山石的山洞,雙腿隨着地的搖動而顫抖,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窄小的洞口被密密的填住,直至找不到一點縫隙。
遙望山下,星星點點的火把在整個重縣燃起,所有的人都從劇烈的震動中倒塌的房屋下匆忙逃出。
很久之後,他們轉移到河邊的空地上,這突如其來的地震才暫時停止下來。
蒼碎錦掙扎着起身,想要衝到洞前,卻被蒼修隱拉住,“你瘋了,地震隨時可能再來,這樣做太不理智!”
“理智,還要什麼理智?”蒼碎錦瞪住他,眸中含着震驚與淚水,甩開他的手,“他身受重傷,卻三番兩次的救我,如今他身陷危險,你要我袖手旁觀嗎?”
“現在不是時候!”
瞪著他,蒼碎錦精緻的小臉上閃現憤怒,“不是時候?蒼修隱,你應該有這個常識,如果不立刻救援,他很有可能……”不敢說下去,蒼碎錦轉頭向其他人說道,“你們一部分人下山去拿工具,剩下的,先用手搬!”
“是。”接到命令,衆人雖然搞不清楚哪個是縣太爺,但情況緊急,隨便應了聲,開始行動。
蒼碎錦到洞前,抿着脣,眸變得深色,蒼非何的恩情,無論是不是獨獨對她一人,現在就已經足夠了。
蹲下身子,她的手貼住岩石,輕聲說道,“蒼非何,你要堅持住。”
目光變得堅定,她也開始把能夠搬動的石頭費力的搬開,厚重的沙土掩蓋住了,她就用手一點一點的刨開,一刻也不停,明白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下,對他會是一種折磨。
蒼修隱看着她的身影,修長的指撫上下顎,怎麼今天已經到了晚上,碎錦沒有一絲睏倦呢?
片刻,陸仁帶着一隊人馬趕過來,帶着鐵鍬等工具,他看到蒼碎錦和蒼修隱,遲疑了一下,先對身後的官吏示意,讓他們投入挖掘,然後面色嚴峻的說道:“大人,重縣的房屋絕大多數損壞,但人員傷亡很少。”地震來的雖然突然,但足以讓人們逃出屋子,把傷害減小到最低。
“把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立刻召集全縣的大夫爲傷者治療。”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蒼碎錦頭也不回地說道,“還有,找擔架和蘇季寒過來。”
“是,大人。”陸仁接到命令,立刻轉身,卻見到蘇季寒匆匆趕來,面色擔憂,看到蒼碎錦安然無恙的在那裡,長吁一口氣。
她忽然轉向陸仁,“陸師爺,連曼夜受了點傷,我爲她包紮了……”話未完,只見陸仁臉色一變,他立刻轉身,箭步向山下去。
微怔的看着他的反應,蘇季寒忽然一笑,怕只有在這種時候,陸仁纔會表現出感情。
她回神,連忙走到蒼碎錦身旁,“碎錦,你沒事吧?”
“我沒事,裡面的人有事。”蒼碎錦蹙眉。
“丞相在裡面。”蒼修隱來到她們身邊。
“丞相?”低呼,蘇季寒不禁驚訝,環視周圍,果然不見丞相的影子。
這時,夏介和走過來,帶着一些不可思議,“丞相?”
蘇季寒注意到他,“你是誰?”
“在下在洞中遇見二位,爲……丞相,上了藥。”
“那多謝了。”蘇季寒看到他的草藥筐,不禁挑眉,朱脣微楊,“你也是大夫?”
“是。”夏介和淡淡笑道,“姑娘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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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同爲一道,何必姑娘姑娘叫的生疏。”蘇季寒仰起下顎,“我叫蘇季寒。”
夏介和見她毫不避諱地說出名字,微微一愣,又笑道:“在下夏介和。”
忽然,驚喜的聲音傳來,“大人,大人!挖出一個洞了!”
蒼碎錦連忙看去,只見一個南瓜般大的洞已經被打出來了。
“你們這樣有什麼用?”高傲的聲音帶着絲急促,葉扶九大跨步的走來,身後跟着心急如焚的白淵。
蒼碎錦起身,“你有什麼辦法?”
“讓開!”葉扶九走到洞前,正要用力擊開那個洞,蒼碎錦面色一驚,連忙制止,“住手!”
“怎麼了,沒有時間猶豫的。”白淵帶着哭音,“蒼哥哥在裡面一定受了重傷,否則……”
“你這樣,石頭可能會打到蒼非何的身上。”蒼碎錦面色嚴肅,“讓他們一塊一塊把石頭挪開,只有這個辦法。”
葉扶九低咒一聲,捲起袖子,“好,就這樣!”說罷,動手起來。
蒼碎錦一時沒有用武之地,不敢妄動,只好焦急地等待。
三刻之後,洞口逐漸被擴大,到了足夠寬時,蒼碎錦立刻對擡着擔架的人說道,“快,把丞相擡出來,動作要輕!”
“是。”
心急的看着他們進去,此刻她的心情萬分緊張,若是、若是蒼非何他……那她該怎麼辦?
然而,擔架擡出來,蒼非何雙目緊閉,沒有絲毫的反應,讓蒼碎錦心猛地一涼。
“丞相只是昏迷了。”蘇季寒安慰道,立刻走過去,“趕快擡下山。”
蒼碎錦呆滯在那裡,只是昏迷?心中,慢慢涌起溼熱的東西,直到眼中。靜靜的消化這四個字,喜悅漸漸浮上心頭,正準備上去看他,她卻看到白淵撲了過去,泣不成聲的握住蒼非何的手,那裡,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
痠痛的東西從胃中翻騰到心口,爲什麼,看到這一幕會如此難過,這不是很正常的嗎?蒼碎錦困惑的蹙起眉,捂住心口,越來越酸楚的感覺浮上她的眼睛,然而,頭也一陣暈眩,她感到眼前一陣模糊,暈了過去……
醒來後,眼前是一片雕花牀架,紗幕在浮動,她的腦海一陣空白,猛地,衆多記憶如潮水撲涌而來,她連忙坐起身,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正端着梨花托盤進來的蘇季寒看到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碎錦你做什麼?”
“蒼非何他有沒有事?”見到蘇季寒,蒼碎錦握住她的手,急忙問道。
“你管好你自己!”蘇季寒瞪她一眼,“你知道你身上有多少傷口嗎?到時候留下疤,你後悔都來不及。”
“我不管。”蒼碎錦扯住她,帶着焦慮的神色,“他到底怎麼樣了?”
蘇季寒看着她着急的樣子,不禁心中一動,“碎錦,你爲什麼這麼關心他?”
“我……”蒼碎錦語塞,“我……他救了我。”
蘇季寒一笑,難得見她那麼侷促,心中有些明瞭,“丞相已經沒事了,白姑娘在照顧他,你若要去,我就不攔你了。”
蒼碎錦微怔,“白姑娘啊!他沒事就好。”緩緩垂下頭,然而又擡起,眸中閃現一絲光芒,“不行,我還是要去看看。”
拿起桌上的衣服,穿好,蒼碎錦問道蘇季寒,“曼夜的傷怎麼樣了?”
“她那點皮肉小傷,只有陸師爺會心急如焚!”蘇季寒笑道。
會心一笑,蒼碎錦不語。
由於堅固,縣令府沒有遭到一點損害,所以許多傷員住進了縣令府。
來到蒼非何的房間,蒼碎錦遲疑片刻,忽然,門打開了,白淵端着水盆從裡面正要出來。兩個人打了照面,見白淵眼中有着隱約的責備,蒼碎錦知道,她是在怪她讓蒼非何身受重傷。
抿脣,蒼碎錦有些不自在,“白姑娘,我想看看丞相。”
“蒼哥哥在休息,不讓外人打擾。”淡淡的回答,讓蒼碎錦心中一緊,外人?原來她只是個外人。
那種酸楚又浮上心口,讓她的眼睛微微發熱,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那就不打擾了。”
“等一下。”蒼非何低啞的聲音忽然響起,那麼的近。
蒼碎錦猛擡頭,見到蒼非何身着白色裡衣,捂着胸口,扶在門邊,蒼白的面容帶着笑,“進來吧!”
“蒼哥哥!”白淵眸中帶着水色,咬住脣,“蘇夫人讓你好好躺着的!”她心中隱約知道蒼非何的心思,自然心中在意。
“淵兒,我餓了,能不能做一些點心來?”蒼非何對她溫和一笑。
白淵知道這是支開自己的理由,又不好拒絕,她眸色忽然一動,嘴角勾起美麗的笑,“蒼哥哥,那我就做你最喜歡的綠茶糕吧!”她端着水盆,巧笑嫣然,“蒼哥哥,你等着哦!”說罷,轉身離開。
蒼碎錦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眸,她不知道蒼非何喜歡什麼,也不會做什麼糕點,是啊,有哪個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子。
蒼非何看着她低垂的眸,不由勾起嘴角,輕咳兩聲:“咳咳,錦兒,你可不可以扶我過去?”
蒼碎錦聽到他的聲音,立刻緩神,伸手扶住他,“好。”
他黑亮的發此刻披散下來,神態也是她不曾見過的慵懶,而這樣的模樣,白淵是否經常看到呢?想到這,蒼碎錦心裡酸酸的。
“錦兒,你在發呆嗎?”帶着親暱的聲音響起在她耳邊,其中還有着濃濃的笑意。
“啊?”蒼碎錦怔怔的看着他,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牀邊,小臉不禁一紅,連忙扶他半躺下。
“丞相,”她輕輕咬脣,“你不多休息一下嗎?”
“蒼非何!”
“啊?”蒼碎錦不解的看着他。
“叫我的名字。”蒼非何眸光深幽,“在山洞那裡,你叫得很自然。”他聽的也很舒暢。
“我……”蒼碎錦目光不自在的調轉,眼眸看着放在一旁花架上一盆盛開的月季,“你不該走動的。”
“我只是聽到你的聲音,想看看你。”發覺她的羞意,蒼非何也不逼迫,順着她的話回答道,聲音異常的溫和,“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蒼碎錦聽聞,清秀的小臉越發得滾燙,她水眸微閃,“我沒有受傷,一點也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蒼非何笑起來。
沉默片刻。
“我,想問一個問題。”蒼碎錦思考很久,終於緩緩開口,她小臉上浮着紅暈,眸中卻帶着認真,看着蒼非何,微啓柔嫩的脣瓣,“是不是對於每個有危險的人,你都會捨身相助?”
蒼非何沒有立刻回話,只是用幽深的眸深深的注視她,漸漸,眸中浮出笑意,他以爲遲鈍的丫頭,看來會很快明白的!
“不,我從來都不會。”薄脣輕輕吐出一句話,他擡手,慢慢的,撫上她柔嫩的面頰,“只有你。”
蒼碎錦沒有避開他的手,微微蹙起秀氣的眉,眸中閃現一絲疑惑,片刻,她開口問,“爲什麼?”她要真正聽到答案。
蒼非何緩緩坐起身,傾身靠近她,溫熱的氣息拂近,帶着薄繭的指摩挲着她的臉,漸漸,四目相對,“錦兒,你問的問題,我要怎麼回答?”
“照實回答。”蒼碎錦看着他,清秀的小臉帶着試探,“或許,你沒有理由?”
低沉的笑從他的喉間逸出,他的胸膛也在震動,蒼碎錦不解地看着他,然而,帶着濃濃笑意的眸閃過一絲詭異,他開口:
“錦兒,我的傷口好像裂開來了!”
聽聞,蒼碎錦臉色遽變,立刻退一步,小手匆忙拉開他的衣襟,“怎麼這麼不小心,蒼非何,你知道若是傷口再次裂開,你就……”忽然怔住,咦,紗布上一片雪白,她瞪着水眸,目光在上面掃過來、掃過去,可是,哪有傷口裂開的血跡?
“錦兒,我的名字,不是那麼難以啓齒吧!”蒼非何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戲謔。
小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襟,蒼碎錦緩緩擡頭瞪著他,眸中漸漸泛起水光,“蒼非何,這種事情怎麼能開玩笑!”心中還劇烈的顫抖着,幾次,見到他在死亡邊緣徘徊,她都快不能承受了,他居然、居然還用她的擔心逗着她玩?內心的酸楚和害怕讓她的眼睛越來越模糊。
一顆顆淚珠順着粉頰滾下來,後怕的恐懼終於讓她強忍不住,脣微顫着。
指腹輕柔的拭去她的淚,看着她的樣子,蒼非何心中一陣心疼、一陣柔軟。
“對不起……對不起。”蒼非何的聲音好像誘哄,低沉溫和的,卻讓蒼碎錦覺得更委屈,淚水滑落的更兇了。
她從小到大,哭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蒼非何一個小小的玩笑,就把她弄哭了。
委屈的揪着他的衣襟,蒼碎錦縮縮微紅的鼻頭,抽咽着說道:“我……我以後……都、都不要管你了。”
蒼非何看着她難得如此可愛的樣子,眸光轉濃,“錦兒,這樣不行,你不管我,我可要怎麼辦?”他的手掌捧住她的臉,仔細的看着她,慢慢重複剛纔說過的話,“錦兒,你若不管我,我以後怎麼辦?”
你有白姑娘嘛!蒼碎錦很想這麼說。可是,他離她那麼近,呼吸間的熱氣拂上她的面頰,烘的她的聰明的小腦袋都遲鈍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蒼非何的臉爲什麼越來越靠近?蒼碎錦迷糊的只會瞪住眼,直到溫熱的脣瓣靠上她的。
“哐啷——”臉盆砸地的聲音讓蒼碎錦猛然醒過來,手忙腳亂地推開他,向門口望去。
一名婢女站在門口,手上的水盆掉到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
丞相竟然和縣太爺,有斷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