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羽坤依言而爲,一個時辰後,獨自出門,那阿琴顯然已經入睡。
李羽坤行了小半個時辰,忽聞一陣馬嘶,擡頭一看,一匹棗紅馬迎面小跑而來,繞着李羽坤直打轉。
李羽坤認得是李靈的馬,心中大喜,道:“馬老弟啊,原來你通人性,知道主人危難,特來接我去嗎?”輕輕撫摸馬背。棗紅馬顯然認得他,湊了過來。
李羽坤躍上馬背,道:“馬老弟啊,帶我去問劍山莊!”棗紅馬一聲長嘶,狂奔而去。
從風藥兒家去問劍山莊並不遠,加上棗紅馬識途,五更時分到了問劍山莊下。彼時黑雲閉月,一片漆黑。李羽坤找了棵大樹拴好馬,徒步上莊。
問劍山莊坐落於鶴州城北,背倚山丘,正面臨湖。
那湖名叫落月湖,方圓足足有一里大小。這湖原本沒如今這般大,據說是李問劍叫人挖大了,說如此才能蘊藏天地之氣。
一條九曲木板橋越過落月湖,就是石階。李羽坤凝神張望,卻不見人影,心下奇怪,不知玄天門有沒有設下卡哨埋伏。
他登高眺望,確定四下無人,沿着石階而上,便看到問劍山莊這塊金字牌匾。
居高而望山莊周圍,山巒疊起,霧氣瀰漫,隱隱有仙境之幻。隱隱約約見北方山峰之上,掛了條瀑布,水流疾泄而下,心道:“這瀑布之水最終大概是流到那湖裡去了吧。”
李羽坤正在躊躇之際,忽見遠處落月湖畔大石之旁似有一人探頭探腦。
李羽坤急忙躲在石柱之後。那人張望了一會,悄無聲息地躍上石階,弓着身子,如同一隻黑貓般溜了上來。
李羽坤見那人一身黑衣黑褲,臉上黑巾蒙面。
李羽坤隱身石柱後,聽見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又漸漸走遠,閃身出來,那人已不知去向。
李羽坤沿着高牆往東首走了一陣,見有一扇偏門,輕輕一推,門並未上鎖。李羽坤側耳傾聽,料定左近無人,輕手輕腳推門而入,面前似是一處小院,不遠處一間房內竟隱隱透着燭光。
李羽坤腳尖點地,幾個起落掠近,矮身貼着牆壁遊走,蹲在一處窗下屏氣凝神靜聽。
房內果有人呼吸之聲,聲音細微但李羽坤耳力甚佳卻也聽得清楚。那人忽然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這便如何是好?”聽說話聲音是個年紀稍長的女子。
李羽坤心道:“莫非房中之人便是李夫人?玄天門已然攻陷了問劍山莊,難道竟把李夫人關在這裡?”他雖曾見過李問劍之妻,李靈的母親薛凝香,但時隔已久此刻卻也辨別不出說話的是否是李夫人。轉念一想,但覺不對,此處根本無人把守。
那女子忽然又低聲哭了起來。李羽坤聽她真情流露,哭得十分傷心,想起大哥和三妹,引起共鳴,心中一酸,忍不住當即便想出聲安慰。
哪知忽又聽得一人道:“娘啊,爹爹已遭奸人所害,我定要找到那惡賊,把他碎屍萬段!”
李羽坤吃了一驚,心道:“怎麼還有個青年男子也在房內,我卻未曾發覺。他叫這女子娘,那她定然就不是李夫人了。那這女子是誰?這青年男子又是誰?他們怎會在這問劍山莊之中?”
只聽那女子止住了哭泣,低聲道:“你爹爹這幾年來隱姓埋名,暗中四處奔走,爲得便是有朝一日能夠重振昔日之聲威。可想不到他……他竟身遭慘死,也沒給咱娘倆留下什麼囑託。”
那男子接口道:“一直以來,爹爹他老人家承受了太大的重任,始終念念不忘的事情便是重振神龍幫的雄風。這次神龍現世,想必是老天爺賜給我神龍幫的良機,只不過爹爹他卻一直不肯詳說神龍之事。娘您可知曉?”
李羽坤心道:“原來這男子是神龍幫幫主史青鋒的兒子史東白。世上竟有如此湊巧之事,叫我在此地遇着這對母子。看來我在山莊門口所見之人想必就是這史東白了。”當即便想出言提醒,現身相見。
卻聽那女子柔聲道:“東兒,先別說這神龍之事啦,多日不見,快讓爲娘仔細瞧瞧你。瞧你臉都瘦了一圈啦。咦,你的耳朵……啊!你不是東白,你是誰?”
那史東白顫聲道:“娘您怎麼了?我是東白啊,是您的親兒子。”
只聽得椅子倒地之聲,那女子道:“你休要來騙我!天下又有誰人認不出自己的兒子。快說,你到底是誰?你爹……我……史幫主他現在身在何處?”
沉默片刻,那男子冷笑道:“史夫人,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外號千面人,自問易容之術天下無雙,若是我與史東白一起對着銅鏡,只怕連我自己都認不出我自己了的。”
那史夫人淡淡道:“千面人?哼,即便你的易容術再高明,我也能看穿你不是東白。快說,你把東白怎麼了?”
那男子道:“令郎現下正在我家中做客,史夫人不必掛念。令郎託我向史夫人請教神龍之事,還請伯母指點。”
史夫人道:“神龍乃本幫聖物,關乎神龍的秘密向來只有幫主親知,其他人等一概不得多問,奴家一介女流,卻又如何知曉?”
男子道:“我與東白知交甚久,頗爲投緣,我平日對他十分照顧,倒也未求回報。伯母倘若告訴我神龍的事情,我自然感激萬分。否則只怕今後無心無力再照料東白了。”
李羽坤尋思:“這千面人之前假扮史東白誘騙不成,又好言求懇轉而出言威脅了。”
史夫人哼了一聲,淡淡道:“別說我不知道神龍的秘密,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倘若東白此刻真的在你手裡,我告訴了你,那不是害了他嗎?”
李羽坤心道:“史夫人倒是很有見識。”
那男子冷笑道:“看來史夫人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雖說我一個大男人從不欺負女流之輩,今日也只好破例了。”
李羽坤“嘿嘿嘿”冷笑三聲,道:“欺負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出來與我單挑!”
那男子道:“什麼人在房外偷聽?看招。”李羽坤只覺一股掌力襲來,將那窗紙擊穿,掌力未盡,直奔李羽坤而來,竟是劈空掌。
李羽坤身子陡然彈出,避開掌力。那人一腳踢開房門,一掌重重劈出,接着身子竄出,四下張望,不見一人,知已上當,回身房中,見另一邊的窗戶大開,史夫人也不知去向。那人連連跺腳,掠上房頂,四下打量,不見人影,又跳回院中,推開一扇木門入內。
原來方纔李羽坤趁那人出房,以絕妙身法閃身進了房內,拉起史夫人鑽入牀底。待那人離去多時,不曾聽到有人迴轉的聲音,兩人才輕聲出來。燭光之下,只見史夫人一身青衣,約莫四十來歲年紀,一頭黑髮盤起,斜斜插了一支珠釵,頗有風韻。
李羽坤搖了搖手,示意史夫人不要出聲。史夫人臉現疑慮,皺了皺眉,指了指李羽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輕聲道:“此地不宜久留,這位大俠若信得過我,便跟我同去。”
李羽坤點點頭。史夫人快步邁出,竟也身懷武功,而且輕功不弱。李羽坤心中一寬,跟着她出了房門。
李羽坤跟着史夫人穿過三道門,兩個院子,來到一處偏房。史夫人推開房門而入,李羽坤緊緊跟隨,心道:“她怎得對山莊如此熟悉?卻不知玄天門諸人都去了哪裡?莫非擒了衆人回玄天總壇去了?”
史夫人關了房門,此時天已露白,房內陳設已依稀可見。只見房內除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一張板牀,並無他物。
史夫人在一張椅子裡坐下,指了指對面椅子。李羽坤走過去坐下,兩人面對面坐着,誰也不開口說話。
良久,史夫人道:“大俠目光清澈,神色正氣凜然,當非奸邪,奴家可以放心了。想必大俠心中有好多疑問,不妨直說,奴家定然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