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夢澤,莫無琊拿出一件銅器,只有手掌大小,通體赤紅,形狀如飛鳥,身下生有三足。莫邪笑着接過來,說道:“就是它了,這就是南冥神火的化身,三足烏皇了。”
莫無琊問道:“我見過三足烏皇,它是一隻巨大的火鳥,怎會變成這樣一個小器物了?”
“看來費無極真是不簡單,他已經能夠控制南冥神火了。”莫邪看了一眼乾將道:“你來跟他們說吧。”
“三足烏皇本是南冥神火的化身,要想控制它就必須將其歸元,這件赤銅飛鳥就是三足烏皇的元身,也是南冥神火的歸元。”干將緩緩的說道:“可是,控制南冥神火的心法一直是楚國王室的秘傳,據我所知,在歷代楚王中只有少數幾個楚王才能夠隨心控制南冥神火,不知道費無極是怎樣做到的。”
“你忘了?”莫邪道:“南隱聖也就是琊兒的父親也可以控制南冥神火,而費無極是南隱聖的大弟子,南隱聖將其控火之法傳給了費無極也未可知。”
干將對展無恤和莫無琊道:“你們也是南隱聖的高徒,可否聽說過南冥神火心法?”
兩人搖搖頭:“從未聽師父說過。”
莫邪道:“不要想那麼多了,先讓我將南冥神火放出。”說完就見莫邪左手托住赤銅三足烏皇,右手在其上發力,口中喃喃自語。不一刻,那隻赤銅飛鳥翅膀閃動了幾下,飛離莫邪的手掌,身後託着燃燒起來的火苗,飛入鑄劍爐內,瞬間熊熊烈火燃起。
莫無琊驚道:“前輩你也……”
莫邪舒了一口氣,臉帶疲憊之色,顯然剛纔是耗費了許多精力,說道:“你是想問爲何我也能控制南冥神火?當今天下,除了楚國王室、南隱聖,我與干將也能掌控南冥神火,現在又多了一個費無極。”
“控制南冥神火的心法我們各有不同,所以南冥神火的功用也不一樣,至於將它用來做什麼,就看使用者的心術了。”干將道:“現在該你的北冥精水了。”
展無恤拿出那個青銅方盒交給干將:“前輩,其實我沒有找到北冥精水。這個方盒是師叔北隱聖交給我的,說其功效可比北冥精水,並囑咐我在您面前才能打開。”
干將託着方盒,一股涼氣透過青銅盒壁浸入他的雙臂之內。干將的手臂不自覺的微微顫抖,他將方盒打開,看到裡面臥着一條冰龍。微光照射,那條冰龍輕輕蠕動了一下,隨後那雙緊閉的眼睛慢慢睜開又立刻合上,它對外面的光線還不是太適應,但是它的身體已經在遊動了。
干將看着這條冰龍,面色凝重,微微點頭,似乎從中看到了什麼。
“前輩?”展無恤問道:“有何情況?”
“就是它了。” 干將長嘆一聲:“也就是北隱聖禦寇能做到如此用心良苦,他已經盡力了。可是有些事情明明已經看到了結果,但是有些人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去做。”
“……”展無恤和莫無琊不明干將爲何這樣說,但又不好去問。
突然,那條冰龍的眼睛猛地又睜開,一道閃光越盒而出。
“它要逃。”
干將眼疾手快,飛身躍起,伸手去抓,卻沒有抓到。眼看冰龍就要飛走,一道火光射出,阻住它的去路,原來是南冥神火,正是由莫邪手中發出。冰龍在空中轉了一個彎,朝北逃去。展無恤施展遁身術,趕在它前面,右手成爪,朝着龍頭抓去。冰龍見勢不妙,掉頭就往東去。這邊莫無琊早已等着它,龍筋斬就像是一根鎖龍繩,設好了圈套就等着冰龍來鑽。冰龍哪肯就範,一低頭朝下就逃去。只聽哐噹一聲,銅盒蓋重新改好,干將託着它飄然落地:“北隱聖的這條冰龍最頑劣了,看來只有用到它的時候才能把它放出來。”
干將、莫邪、展無恤和莫無琊來到鑄劍爐旁,干將道:“在這鑄劍爐內存放着那兩塊天外寒鐵,從今天起,我與莫邪將在此鑄劍,在此期間不能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否則將前功盡棄。”
“我會一直守在外邊,寸步不離,不會讓任何人靠近鑄劍爐的。”展無恤道。
“那倒也不必,其實最危險的時刻是雙劍將要鑄成的之時,有空閒的時候我會傳授赤兒一些武功心法。這孩子……”一說到展赤,莫邪有些黯然神傷,對展無恤和莫無琊道:“你們抽時間也多陪陪赤兒,恐怕以後就……”
“邪兒!”干將朝莫邪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莫無琊把一切看在眼裡,心知這一切必有隱情,悽然道:“請前輩明言,我想知道赤兒怎麼了?”
干將喟然道:“也罷,剛纔我在那條冰龍上看到了北隱聖給我留下的信息,他勸我不要鑄劍,其中的利害關係他已經跟無恤講過,你們懂得。”
莫無琊低下了頭沉思,當時在北海的情況她已全部知曉,但是那只是北隱聖的猜測,不一定會一語成讖。
“前輩,那您現在做何決定呢?”展無恤在一旁問道。
“哈哈,天外寒鐵已在爐內,豈有再拿出的道理。”干將道。
聞聽此言,展無恤也笑了,雙劍必成。
從此展無恤和莫無琊相助干將與莫邪鑄劍。
這一日展無恤出鑄劍谷要去置辦一些應用之物,在雲夢澤附近,就見太子建和奮楊騎馬奔過來。太子建看到展無恤,趕緊下馬揖手道:“老師,沒想到在這能加到您,真是太好了。”展無恤看到公子建在雲夢澤出現,也是奇怪,他怎麼不在郢都而跑到雲夢澤來了,於是問道:“你這急急忙忙的,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太子建道:“我能有什麼要緊事?我只是來雲夢澤打打獵,散散心。”
見他話裡有話,展無恤道:“發生什麼事了?”又問奮楊:“是不是郢都有什麼變故?”費無極婚禮上的一幕還歷歷在目。
“也沒什麼。”太子建道:“就是這幾天我心情不太好,不知怎麼了,父王好像有意躲着我,想見他一面都很難。上次見到父王還是因爲那兩個吳國人的事,爲此父王還罵了我。反正在郢都待着也沒什麼事做,我就來郢都打獵消遣來了。”
展無恤看向奮楊。奮楊點點頭,道:“是有此事。”
“也許是大王國事繁多,沒有時間。”展無恤。
“但願是吧。”太子建道:“要不是我殺了那個吳國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父王呢。”
“你殺了吳國人?爲何?”展無恤有些驚訝。
“還不是因爲那兩個人是吳國的間諜。”太子建道。
“吳國間諜?”展無恤有些疑問,因爲自從熊棄疾登基以來,吳楚之間很少有戰事發生。
“是呀。”太子建道:“我看那兩個人鬼鬼祟祟,不像好人,還跟我搶東西,其中有一個人竟敢拔劍像殺我。他們也不看看這是在哪,當即我也拔劍與那人大戰起來,轉眼間我幾十回合,我抓住那人一個破綻,用老師你教我的那一招飛龍出海,一劍刺中其胸膛,那人當即斃命。我看另一個人想逃,飛身過去,一把扣住那人的後脖頸,將其摔倒在地,命人綁了起來,關在大牢。”太子建說的逸興橫飛,全無剛纔的失意的樣子。
展無恤又問奮楊:“確有此事?”
“當時我不在太子身邊,不知道當時發生的情況。” 奮楊道:“不過事後大王讓我保護太子,我想是大王擔心吳國人會對太子不利。”
這時幾匹快馬自西向東奔馳而來,轉眼之間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太子建看到在最前那人甚是眼熟,一時想不起是誰。看着那幾匹馬奔出數裡,突然停了下來,掉頭又又飛奔而回。轉眼之間就到了展無恤等人近前。
這時太子建指着其中一中年人道:“他……他就是那個吳國人,你怎麼出來的。”
馬上那中年人道:“太子建?”他又對旁邊的一年輕人道:“忌兒,就是這個人的手下殺死了餘庸,還將我囚禁起來。”
只見那個名叫忌兒的人年紀不過十八,膀大腰圓,甚是魁梧健壯,一雙虎目圓睜,怒視太子建,也不說話。突然,他躍馬而下,閃身來到太子建近前,速度之快,連展無恤都吃了一驚。那人舉起右掌,就朝太子建的頭頂拍下,太子建看着都嚇傻了,站立在哪,動彈不得。
展無恤見勢不好,遁身術起,一把拉住太子建就向後退去。那人一掌拍空,見太子建已躲到馬後。一拳擊出,正打在馬肚之上,就見太子建那匹馬,橫飛起來,朝太子建砸去。展無恤左手拉着太子建,見到馬身撞來,伸出右手去接。在接觸到馬身的那一刻,展無恤就覺一股巨大的推力襲來,他若站定不動,右手定會鑽破馬身。展無恤心道:好大的力量。他順着推力,順勢向後撤步,以卸去來力。
待展無恤站定,那人又飛身而至,雙掌襲來。這時一把刃刀出現在他的面前,原來是奮楊。奮楊聯繫連續幾刀,逼退那人,說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到楚國劫獄,劫走楚國的要犯?”
那人道:“你是什麼人,剛纔耍的那幾招刀法還過得去眼。”
奮楊道:“快說,你是不是吳國人?”
那人道:“小爺我當然是吳國人,不過你們楚國人就不怎麼樣了,一個個都是慫包。”
“你竟敢侮辱楚國人。”奮楊怒道:“我刀刃奮楊的刀下不殺無名之輩,快說你是什麼人,好讓我殺了你。”
“原來你是刀刃奮楊,放鷹臺九刃之一,嗯,還是有資格被我殺的。”那人道。
“少說廢話,快說你是誰?”奮楊吃吃不動手,是想誆出這些吳國人是什麼來路,好讓楚國有所應對。再有,他看此人剛纔出手,招式狠辣怪異,力道奇強,每招都是殺招,一出手毫不留情面。自己是否是他的對手,他也沒有底。
“看你說話婆婆媽媽的,告訴你也無妨。”那人道:“我就是……”
“忌兒,不要跟他廢話,趕快把他們殺了,抓太子建回去。”在馬上那中年人突然道。此時,他被同來的人圍在中間,保護起來,看來此人是一個重要人物。
展無恤向他看了一眼。
“伯父放心,這些人一個也跑不了。” 那叫忌兒的微笑着,突然他伸出左爪,一把抓住奮楊的刃刀,向後一扯,右手就朝奮楊的頭頂抓過來了。奮楊大驚,急用左手架住那人的右手,奮楊就覺如泰山壓頂一般,身子慢慢被壓下。奮楊見狀,不能堅持,他順勢倒地,單腳去踢那人的小腿。就聽一悶響,猶如踢在一根鐵柱上,奮楊腳掌生疼,那人卻紋絲不動。
奮楊心生大駭:難道這人是鋼鐵生成的?一隻腳就朝他小腹踩來,奮楊一個鯉魚打挺,急忙躍起,在半空中旋轉了幾圈,手中的刃刀也跟着旋轉,才掙脫了那人的左手。奮楊落地,不待停留,飛身右刺向那人。那人站在原地,雙眼盯着快速刺過來的刃刀,當刀尖距他還有不到兩寸時,那人突然閃身,躲過刃刀,伸手就去抓奮楊的手腕。奮楊大驚,如若被他抓住,恐再也無法再掙脫。只見刀刃奮楊手腕翻轉,刃刀脫手,刀尖直刺那人頸嗓。那人退身,回手去抓刃刀。奮楊手腕一抖,刃刀隨着奮楊的手心又轉了一圈,躲開那人襲來的手掌,朝那人腋下砍去。那人揚起手臂,上身隨着腰部扭動,又躲過去,但是已被奮楊的刃刀罩住。奮楊見勢,不敢怠慢,催動刃刀不斷向那人要害部位攻擊,一時間逼迫的那人節節後退。
這時與那個叫忌兒同來的中年人突然喊道:“活捉太子建。”就見他身邊的那幾人,毫不猶豫,齊向太子建襲來。展無恤見狀,向後推開太子建,幾道光影閃過,那幾人竟然不動了。在馬上的那個中年人就感覺自己身後多了一個人,頸嗓被人扣住。
坐在地上的太子建跳起來大叫道:“老師,把他殺了。”
就在這時,就聽奮楊大叫一聲,刃刀落地,他的右肩被那個年輕人拿住,動彈不得。那年輕人看了一眼展無恤,喊道:“你快把我伯父放了,不然我殺了這個人。”
太子建道:“你先放了奮楊,不然我們殺了這個人。”
那中年人面無懼色,喊道:“忌兒,不要管我,我們吳國人是不會被脅迫的,先把太子建抓住。”
那年輕人看了一眼太子建,又看了一眼展無恤,剛纔他與奮楊交手時,看到了展無恤身法,瞬間就能制服他手下的勇士,並且抓住了他的伯父。他的這位伯父,雖然不是頂級高手,但是武功也不弱,能一招制住他的人,定然不是庸俗之輩。
那年輕人道:“對面這位前輩,我知道你是一位勇士,武功高強,但是挾持他人不是俠義之舉。不如這樣,我們同時放人,咱倆比試一場,你若贏了我,隨你處置,你若輸了,太子建跟我們走。伯父,你說呢?”
那中年人道:“我們吳國人從來就沒有怕死的,忌兒,放手去幹吧。”
奮楊道:“展先生,不要上當,太子不能去吳國。”
太子建也道:“老師,吳國人不可信,先把那人殺了,我看他一定是吳國的大官。”
展無恤微笑道:“我看二位都是勇武之人,不管二位與楚國和太子建有何仇怨,我不會讓你們帶他的。不如這樣,我們今天就此罷手,二位若要回吳國,我展無恤也絕不爲難二位。”說完展無恤鬆開那個中年人。
聽到展無恤的名字,兩個吳國人都心下一驚:原來他就是殺死公子罷敵的展無恤。
“老師,不能放他們走。”太子建有些不甘。
那年輕人見展無恤放了自己的伯父,也鬆開了奮楊。他說道:“就是你殺死了公子罷敵?”
展無恤不置可否。
“不說話就是你了。”那年輕人道:“能夠殺死公子罷敵說明你的武功一定屬頂級,我至今一大憾事就是沒能跟公子罷敵交手,打敗他。既然今天碰到你,哪有失之交臂的道理,讓我領教一下你是怎樣打敗公子罷敵的。”那年輕人說完,也不待展無恤答話,揮動雙掌就朝其要害部位打去。
展無恤心中好笑: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生猛。
雙掌已到,直擊展無恤的太陽穴。展無恤後退,擋住年輕人的雙掌,展無恤就覺此人掌力剛猛,力大無窮。而後那年輕人撤掌,攻擊展無恤前胸,展無恤反手還擊,二人就交上手了。一開始,那年輕人還能進擊幾招,十個回合之後,那年輕人就漸漸落了下風,雖然節節後退,但是招式並不散亂。展無恤暗自讚歎,此人年紀輕輕,功夫竟如此了得,能在我掌下走上十幾個回合,而不落敗,看他的招式,一定受過高人的指點,只是太過年輕,如果假以時日,定會前途無量。
二人身法越來越快,在場的幾人已經看不見他們如何拆招換式。奮楊對二人的武功由衷地讚歎,剛纔他敗於那年輕人手下,也是心服口服。那中年人則面帶凝重,一是對展無恤的威名早已如雷貫耳,二是沒想到他這個侄子武功也如此了得,背後一陣陣發涼。
這時,展無恤突然使了一招回頭探月,突然來到那年輕人的背後,一掌排在他的後脖頸上。這一掌展無恤只使出了一成力道,他實在不忍心傷了這個年輕人。只見那個年輕人受到這一擊,趔趄向前,差點摔倒,在他擡起頭的時候,展無恤的手指已經頂在他的脖頸下。
那年輕人看了一眼展無恤,道:“我技不如人,你殺了我吧。”
展無恤哈哈大笑:“我說過我不會爲難二位的,你們走吧。”
那年輕人像受了羞辱一樣,舉掌就拍向自己的頭頂。展無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說道:“年輕人,不要爲了一時的失利而自暴自棄。我像你這樣年輕的時候功夫還沒有你好,其實你並沒有敗,留得性命,回去好好用功,下次我們再戰。”
那年輕人盯着展無恤,若有所思,慢慢放下手,說道:“好,那你等着我。”大踏步向東而行。在路過太子建身邊時,看到他的馬被自己一拳打死,說道:“我的馬賠給你。”說完健步如飛,速度並不比騎馬慢。
那中年人向展無恤拱手道:“多謝展先生手下留情,先生若到吳國,我必盛情款待。”他又對太子建道:“你在楚國好好活着,我們會再見的。”說完帶着手下去追那年輕人了。
這時從西邊又奔來一隊人馬,足有數百人之多,隊伍最前方正是狐屠。到得展無恤等人近前,一看太子建也在,狐屠揖手道:“原來是展先生,可曾見過一隊人馬從此路過。”
太子建忙道:“見過,其中一個就是有被我們抓住的那個吳國人。”
狐屠急道:“怎麼能放他們走?現已查明,那個中年吳國人就是吳國公子姬光,他是來刺探我楚國的情報,那個年輕的就是公子慶忌,就是他傷了我數百兵士,劫牢救走姬光的。大王已下令,務必將他們捉拿。”說完,狐屠帶着人***追去。
“我說吧,這幾個吳國人一定不簡單,被我說中了吧。”太子建道。
奮楊卻覺得此事並不那麼簡單,隱隱感到有些蹊蹺。楚國大牢沒有楚王的虎符是誰都不可以進去的,即使勇猛如公子慶忌,也不一定能從中劫獄救人。而太子建剛到雲夢澤,公子姬光和公子慶忌就到了,他們剛走,狐屠隨後就到,難道真這麼巧?狐屠一上來就問怎麼能把他們放走,明擺着放走公子姬光和公子慶忌,是太子建的責任。
奮楊道:“太子,我們該回郢都了,將此事向大王稟明。”
“我還想在雲夢澤多玩幾天呢。”太子建渾然不覺。
展無恤道:“還是聽奮楊的,回到郢都後要處處小心,有什麼不解之事多向伍奢老師請教。”
太子建無奈,只得隨奮楊回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