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無恤向北有行了十多天,草地上的雪漸漸多起來,而且天氣越來越冷,說明已經出了鬼方國界,進入了北海國,這離他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這一日,展無恤正在馬匹尋找吃的,突然聽到坐騎一聲嘶叫,回頭看去,一匹鬼方狼將其撲到,緊接着又有五匹鬼方狼撲了過去,瞬間將那馬兒撕裂。幾十天的長途跋涉,他已經失去了一匹馬,只留下這一匹,在這荒無人煙的北寒之地還能跟他做個伴,如今卻被鬼方狼咬死,展無恤氣憤之極,起身追去。
六匹鬼方狼見展無恤追來,丟下馬屍,拔腿就往北方跑。奇怪的是這六匹鬼方狼不是狂奔或者是分散開逃跑,而是排成一列長隊,個頭最大的狼跑在最前面,個頭最小的狼跑在最後面跟隨,這明顯就是一個找死的隊形。這六匹鬼方狼哪有展無恤的速度快,不一會兒展無恤就攆上跑在最後面的一匹,一掌拍下,那匹狼慘叫一聲,在地上翻滾了幾滾不動了。前面兩匹狼一見這情形,掉頭撲向展無恤。雖然他們知道這樣做毫無用處,但是爲了給同伴爭取逃跑的時間,它們不惜犧牲自己,以命相搏。展無恤看到兩匹狼從兩側撲過來,露出滿口獠牙,明顯是對準他的脖頸。展無恤站定,猛然伸出雙手,看準時機,在兩匹狼離他還有不足半尺的距離時,雙手猛然出擊,抓住兩個狼頭,向中間一幢,頓時**迸裂,甚至連一聲叫喊也沒有,屍體就摔在地上。
付出了兩條狼命,但是也延緩了展無恤的追擊時間,再看那三匹鬼方狼已經逃出七八里遠。展無恤繼續追擊,不多時便又追到了那三匹鬼方狼的身後。跑在最後面的那兩批鬼方狼如同之前的那兩匹一樣,掉頭也撲向展無恤。就見展無恤這次不做停留,高高躍起,不等兩匹鬼方狼撲下來,腳尖就已踢中鬼方狼的下頜,兩匹狼哀嚎幾聲,在半空中反了幾圈,重重的摔在地上,抽搐幾下不動了。
展無恤落地毫不停留,又朝最後一匹鬼方狼追去。眼看就要追上,就見那匹鬼方狼用盡全身之力,向前飛竄而起,離地足有十幾丈之高。同時展無恤也飛身而起,來到那匹鬼方狼的腹下,一掌擊中狼的小腹,那匹鬼方狼也慘叫一聲,藉着展無恤的掌力飛竄的更高更快,然後摔在地上又向前滑動了幾丈遠,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
展無恤走過去,見那匹鬼方狼還沒斷氣,狼頸奮力向前伸,眼神中似乎在看什麼東西。展無恤順着看過去,就見前方十幾步遠處,有一片黑暗森林,林中具是參天松柏。在森林的邊緣,有兩點綠光在朝展無恤閃爍,展無恤當即打了個冷戰,那是鬼方狼王,它是來報仇的。
展無恤站在那,這時他已經冷靜下來,感覺到凡事不等做過,對鬼方狼也不必趕盡殺絕,再說這些鬼方狼也沒跟自己有深仇大恨,剛纔下狠手只是一時腦熱。狼也是天地間的生靈,能饒它們一命就饒它們一命吧,況且此地荒無人煙,也不會傷害無辜。
展無恤正想着,就見那匹鬼方狼王走出了黑暗森林,而且嘴裡叼着一具人的屍體。它盯着展無恤,將屍體扔過去,而後又朝展無恤長吠一聲,鬼方狼王是在挑釁。展無恤終於忍無可忍,對惡人沒必要心慈手軟。展無恤拔腿就朝鬼方狼王奔去,看到展無恤追來,鬼方狼王詭秘一笑,掉頭就鑽進身後的森林裡狂奔,如同風一樣繞着松柏穿行,快如奔雷,堪比武林高手。鬼方狼王一邊跑還不斷地吼叫,所過之處盡力將身側的樹枝打斷,發出響聲。
展無恤追進黑暗森林,才發現林中具是合抱粗的參天大樹,樹下鋪滿厚厚一層松針,踏上去異常鬆軟。在森林中,越深入越發的黑暗,視線受阻,只能隱約看到前方狼影晃動。展無恤腳不停歇,正在穿林而追,突然前方的鬼方狼王停下了,那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展無恤,似是在等什麼東西。看到那雙眼睛,展無恤心道不好,就在這時,在他身側一聲吼叫,一隻大蟲撲將過來,兩隻虎爪瞬間抓住展無恤的右肩,力道之大,他的身子隨着虎爪力道向左傾斜而下,緊接着一張血盆大口就咬向展無恤的頭。展無恤見狀,大吃一驚,左手急忙抵住老虎的下頜,雙腿猛蹬老虎的小腹,同時使出遁身術,瞬間移開。
那隻老虎撲空,一頭撞倒前方一棵松樹。此時展無恤移到老虎身後,但看這隻老虎,身長兩丈有餘,體寬肥大,下體雪白,虎背金黃,條紋錯落有致,就像披着黃金盔甲。虎尾粗壯,甩到一棵碗口粗的樹幹上,竟將樹幹打斷。展無恤閃身躲開,正好老虎掉轉身軀,看到展無恤在側,大吼一聲,又撲了過去。展無恤高高躍起,欲要騎在虎背上將其制伏,他身還未落下,一條虎尾甩來,展無恤在半空中伸出雙手,一把抓住虎尾,隨後落在地上,運足真氣,向後用力,將老虎拽起,甩出幾丈之遠。
老虎在地上翻滾兩圈,最後趴臥不起,一時有些暈眩,他不相信,一個如此渺小的人類竟然有這樣大的力量,平時都是它欺負人類,卻從來沒有被人類欺負過,今天這是頭一回。它就不信這個邪,老虎爬起來,抖落身上的松針雪沫,朝展無恤大吼一聲,以最快的速度又撲過來。展無恤回頭,看到身後有一棵大樹,樹幹分成兩叉,甚是粗壯。展無恤笑笑,心中有了制伏老虎的辦法。就見展無恤站在原地不動,只等老虎撲將過來。眼看老虎撲到,展無恤身形一晃,來到老虎腹下,伸出雙手,抓住老虎的肚皮,瞄準那個樹杈,順着老虎向前的力道,扔了過去。老虎就覺自己的身軀就要落地,卻又不自主的飛了起來,它還不清楚是何緣故,就感覺已被樹杈卡住,四爪懸空,上前不得,後退不得,只剩下一條虎尾來回亂晃,只打得周圍樹枝紛飛掉落。
這時展無恤再找那匹鬼方狼王,早已不見了蹤影。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老虎再無力氣,安靜下來。展無恤來到老虎面前,手捋虎鬚,自言自語道:“這麼大的一隻老虎怎麼處理纔好,放了你吧,怕你再去害人,不放你吧,死了可惜。這隻老虎怎麼會突然攻擊我?難道是鬼方狼王故意 引我過來,同時又把這隻老虎引出……”展無恤向四周看去,隱約看到一雙眼睛盯着自己,閃爍了一下,消失了。
這時,森林中出現了一羣人,他們身裹獸皮,手拿木棒,一雙雙驚恐的眼睛看着展無恤和那隻老虎。突然這羣人歡呼起來,手舞足蹈,嘴裡喊着展無恤聽不懂的語言。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老者過來,向展無恤深鞠一躬,嗚哩哇啦的說話,一會兒指那老虎,一會兒指展無恤,而後他又叫來幾個人,手牽着一頭鹿,那老者雙手示意,讓展無恤騎上去。與此同時,已有人用麻繩捆住老虎的四爪,用兩根圓木將虎口夾住,再與四爪繫牢。那些人將老虎從樹枝上擡下來,然後放在一排木筏上,木筏前方有五頭雄鹿拉着。展無恤騎上鹿,不知道這些人套袋自己到哪裡去,但是見他們畢恭畢敬,對自己非常熱情,也就放下心來,先看看他們有何事再做打算。
展無恤跟着這些人穿過森林,來到一座大山腳下。先前那老者將展無恤引進一個山洞,但見這山洞格外寬敞,洞中生着篝火,使洞中顯得格外暖和,就這火光,展無恤展無恤看到洞中正前方有一平臺,平臺上鋪着厚實的獸皮,上面斜臥着一人,背對洞口。展無恤進來後,那老者向平臺上的人深鞠一躬,而後非常恭敬的退了出去。
展無恤在洞中心道:那些野人帶我來見此人到底是爲何,莫非這人是他們的頭領?展無恤不自覺的朝洞口看了一眼,就聽到“閣下是中原人吧?”不知何時,臥在獸皮上的那人坐了起來,這身法展無恤也暗自佩服。但看此人骨瘦如柴,白髮銀鬚,雙眼如電。
展無恤見他是一位老者,便拱手道:“在下展無恤,正是從中原而來,要到北海國去辦些事情,路遇此地,被那些野人帶到這裡,不知此地是何處,那些野人又是何人?”
老者站起來,展無恤心中一驚,剛纔他是回頭看了一眼洞口,沒有看清老者是怎樣坐起身來的,而現在展無恤是盯着老者,也沒看清老者是怎樣站起來的。要說身法快展無恤的遁身術已數天下最快的身法,沒想到這老者比自己還快。
老者哈哈笑道:“除了上次那兩個老傢伙,你還是第一次來這裡的中原人。此地就是你要找的北海國,帶你來的那些人不是野人,而是北海丁令部族,他們的祖先便是顓頊帝派到此地鎮守北方之極的兵卒,從此世代居於此地。先前因爲你將那頭猛虎擒住,替他們消滅了虎患,他們是爲了感謝你才把你帶到我這裡的。”
展無恤一聽此地就是北海國,而且見老者不同常人,年齡又比自己大出不知多少,對這裡又極爲熟知,於是拱手說道:“剛纔前輩說過,丁令部族是顓頊帝派往此地的兵卒後代,按說應該會說中原語言纔對。”
“時間久了有些事情就會忘記。當初顓頊帝派往此地的兵卒大多不是中原人,而且他們久居此地,與當地人多有通婚,不說中原語言也屬正常,但是不代表他們不會。”
“我看前輩不像是丁令部族之人,不知前輩是?”
“我是誰不重要,你展無恤我卻瞭解的很,最近你在中原武林的名頭很是響亮呀。前段時間發生在鬼方部族的事情很是可惜呀,全族人沒有一個活下來。你這次北上要找雪妖,爲的就是得到北冥精水回到中原鑄劍。我勸你,北冥精水不要也罷,劍最好不鑄,回去跟你的妻兒共度餘生豈不是更好?”
展無恤聽得此話,有些憤然,說道:“前輩何出此言,人生在世,總要有些理想,然後努力去完成它。有些事還沒有做就放棄,當你垂垂老矣的時候想起豈不後悔。有些事是好是壞,是吉是兇。只有做了才知道。您如此睿智,丁令部族對您恭敬有加,但是您明知道此地有虎患卻不幫他們除去,我覺得您這樣行事似乎不妥,不是嗎?”
那老者哈哈大笑,說道:“萬物生於天地間,順其自然,合乎天理,人何必爲刻意達到目的而自尋煩惱呢?虎生於北海之地,患於丁令部族,這些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幾百年來,虎與丁令部族共生於此地,虎不貪婪,人無貪慾,可以說它們相處共生,是自然而然的事,何必去破壞它們的平衡呢。而有些人爲了達到一些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殺戮,從而滿足自己的慾望,殊不知,滿足慾望的同時會伴隨着更大的痛苦,不是嗎?”
展無恤道:“有些事情還是要去做的,有時候只有做了纔會有意義,纔會更精彩。您剛纔所說的無恤不敢苟同。”
“好,好,好。”老者連說三個好字,似乎有些無奈,緩緩道:“你可以走了。以後遇到什麼難事無法解決再來找我,還在這個山洞中。”說完老者又臥在獸皮之上。
剛纔與老者針鋒相對,後又見老者和藹可清,展無恤頓生不忍,心道:丁令部族引我來此,一定是老者安排的,他不會只是跟我說些大道理,勸我不要鑄劍,他一定還知道其他的事情。展無恤停頓片刻,恭敬地問道:“前輩,無恤現有一事相求……”
“一直向北走,九天後見到海,你自然會見到北海二女。”
“不知前輩如何稱呼,無恤了卻心願會再來拜見前輩。”展無恤問完,見老者閉目不語,於是鞠躬退出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