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晝看到聖熊敖如此強大,展無恤一個人不能應付,漸漸有些不支,他便殺了十幾只屍獸卒,奪了十幾杆大戈,駕駛金銅飛獸,衝過去,圍着聖熊敖飛轉,吸引聖熊敖的注意,伺機用大戈擊殺聖熊敖。
果然,聖熊敖被突如其來的公輸晝吸引,熊掌不斷地向其擊打,掌風呼嘯,裂石破雲,排山倒海。公輸晝左躲右閃,像一隻輕盈飛燕,又像是蝴蝶翩遷,遊繞於巨熊周圍。公輸晝在金銅飛獸上,閃轉騰挪,一得到機會,便擲出大戈,攻擊聖熊敖。只見大戈叮到聖熊敖的身上,猶如柳枝投射在磐石之上,不折即彎。公輸晝一看,大戈無用,又拿出養射夜送給自己的寶弓,連射數箭,如飛火流星一般,迅速異常,其勢如電,但是射到聖熊敖身上,猶如前車,不能傷及聖熊敖半分。
公輸晝心道:難道這頭大熊是神物,竟能刀槍不入。嗯,是了,展無恤的七星龍淵劍都不能傷它,更別說這平常的箭戈了。怎樣才能打倒這隻大紅熊呢?想到這裡,公輸晝正好飛到聖熊敖的正前方,猛然看到它那一雙巨大的冒着紫紅色光的眸子,就如兩個大燈籠,來回的晃動。公輸晝喜道:“就是他了。世間萬物最爲脆弱的地方就是這一雙眼睛,相比這頭巨熊也是。”
想到做到,公輸晝彎弓搭箭,電光一閃,一支飛箭射出,正中聖熊敖的左眼。聖熊敖疼痛的吼叫一聲,立刻發起狂來,暴怒不止,將那支飛箭撅折,扔到地上,隨後雙掌亂拍,兇猛的攻擊公輸晝。公輸晝一邊躲閃,一邊細看是否傷着聖熊敖。但見聖熊敖左眼眼皮劃破一道血痕,長有兩寸,不斷地在滴血,落到聖熊敖身上,慢慢滲了進去,與一身血毛融爲一體。
這一聲慘叫也驚醒了熊棄疾,他猛地坐起:“不可傷害聖熊敖!”隨即又暈了過去。
公輸晝有些失望,但還是喜道:“眼睛果然是這頭巨熊的最弱之處,先把你打瞎了,看你還有何能奈?”於是公輸晝就在聖熊敖眼前來回飛轉。聖熊敖也是氣急敗壞,熊掌張開,去抓公輸晝,這樣就疏忽了對自己眼睛的保護。
眼看聖熊敖的一雙眼睛又露了出來,公輸晝瞅準機會,兩支箭搭在弓上,準備射出。這時,耳邊聽到:“晝,不要!”正是養射夜,他高高躍起,從自己的金銅飛獸跳到公輸晝的金銅飛獸上,一把抱住公輸晝,急切說道:“不可傷害聖熊敖!”話音剛落,眼前一紅,養射夜和公輸晝雙雙摔落。聖熊敖大吼,一腳踩扁了公輸晝的金銅飛獸。
二人躺在地上,口吐鮮血,奄奄一息。養射夜道:“晝,你會怪我嗎?”
公輸晝搖搖頭,微笑道:“說哪裡話,我怎麼會怪你!自從你跟我出走的那天起,我就想到了有今日。夜,你是我唯一的知己,能夠死在一起,我知足了。”
“你不問我爲何不讓你殺那頭熊?”
“爲何要問,你一定有你的道理。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爲什麼,不是嗎?”
“你這樣我心裡更難受,你還是怪我吧。那頭熊是......”
“你怎麼臨死了倒像個女人,婆婆媽媽的,還流眼淚。我們死後同穴,你願意嗎?”
“我願意!”
二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十指相扣,雙雙閉上了眼睛。
這時,聖熊敖已經追上展無恤和熊棄疾。熊掌拍下,展無恤回身急忙用七星龍淵劍去擋,劍尖直頂聖熊敖掌心。展無恤便覺聖熊敖這一掌猶如泰山壓頂,連帶金銅飛獸,直落地上,展無恤的雙腳深深陷進金銅飛獸的鐵背之中。聖熊敖緊接着又是一腳踩下,如若被這一熊掌踩着,展無恤與熊棄疾便無命在。展無恤是擋也不是,逃也不是。他若逃,熊棄疾必要遭戮,他要救起熊棄疾一起躲開,已是來不及。
命在頃刻之際,聖熊敖突然後撤兩步,仰面摔倒,在它兩側,有兩隻白猿,正掐住聖熊敖的雙肩兩臂,一邊吼叫,一邊用力向後拽。
所來此二白猿正是大雪山雌雄雙猿,通靈之物。當初展無恤與之比腳力速度,不分上下,白猿已對展無恤有欽佩之意,一個人類竟能與雪山飛猿競速齊飛。再加之展無恤對雌猿母子有活命之恩,這次雙猿來到蔡城,一是要感謝展無恤,再就是通靈到展無恤有難,特來協助。當雙猿趕到蔡城外時,正好看到聖熊敖在攻擊展無恤,於是出手把聖熊敖放倒。
聖熊敖突然摔倒,甚是憤怒。作爲神物,它從來沒有被打倒過,這是第一次。聖熊敖怒吼一聲站起,一把揪住雌猿狠狠的甩出,又要去抓雄猿。雄猿見狀,急速奔出,星馳電掣,在幾十丈之外一把接住雌猿,不至雌猿受傷。雙猿後退了五六步才站定,它們毫不停歇,馬上又飛速攻擊聖熊敖。只見雙猿在奔跑中不斷變換方位,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擾亂聖熊敖的注意力,伺機給予致命一擊。聖熊敖站在原地不動,目不轉睛,雙掌躍躍欲試,就等雙猿來到近身,一把抓住,將其殺死。
轉眼間雙猿攻到,只見聖熊敖沉雄,雙猿輕靈。聖熊敖只在五六丈的範圍內移動,雙掌如錘,勢大力沉。雙猿則在聖熊敖外圍,腳步如飛,猶如兩道白色閃電,圍繞聖熊敖旋轉。雙方都在尋找對手的破綻,只要覓得機會,便給予致命一擊。有時雙猿攻到聖熊敖背後,伸出利爪就是一擊。聖熊敖有金剛之身,反而是猿爪受傷,疼得雙猿吱吱叫。
一熊二猿,一爲神獸,一爲通靈。雙方戰在一處,頓時飛沙走石,地暗天昏。雙猿見聖熊敖果然威武勇猛,身如精鋼,力大無比,徒手相搏是萬不能取勝。雄猿四處一看,戰場上散落着許多刀槍劍戟,有的完好無損,寒光滴血,它便與雌猿使了一個眼神。就見雙猿掉頭飛跑,聖熊敖正在納罕,雙猿又折而返回,手中攥了十來支長戈。
雙猿一左一右,毫不停歇,將近聖熊敖手中長戈全數擲出,隨即雌猿向外跑開。在聖熊敖阻擋撥開飛來長戈時,雌猿已到其身後,雙猿前後夾擊,差不多與飛戈同時攻到聖熊敖近前,手中數十支長戈刺到聖熊敖的前胸後背。雙猿就覺手中長戈猶如紮在銅牆鐵壁之上,“當”得一聲,便覺不再有動靜。
聖熊敖狂怒大吼,先將飛到的刀槍劍戟打落,兩隻熊掌一前一後,將刺到身上的長戈一把攥住,就往近身拉拽。二猿沒有聖熊敖力大,雄猿就覺不好,尖叫一聲,雌猿會意,二猿同時鬆手,就往回奔。聖熊敖大怒,熊掌用力把數十支長戈從中折斷,同時將斷戈朝前後二猿投擲而去,風馳電掣,流星飛火,尾隨而到。
雄猿還好,見飛戈將近,左右躲閃,全身而退。雌猿懷中始終抱有一物,用藤條纏住,所以奔跑速度稍慢,動作也遲緩了不少,身後斷戈飛到,躲避不及,右腿被擊中,破開兩寸多長的血口,腿上茸茸白毛頓時被染成了紅色。雌猿一聲哀叫,雙臂緊抱前胸,一個趔趄,就地摔倒,再起來,速度就慢了一大半。
聖熊敖一看機會來了,就朝雌猿追去,不一刻,還剩尺許,眼見就要抓住雌猿,聖熊敖就覺腦後被重重一擊,碎石紛落。回頭一看,原來雄猿手中舉着一塊磨盤大小的巨石,又已飛到,一石砸到聖熊敖的頭上。聖熊敖就覺一陣眩暈,但隨即就清醒過來,再找雄猿,發現它已經抱起雌猿奔出一箭之遠。
聖熊敖望去,原來每隔不遠,地上滿是大小不等的石塊,冒出地面。雄猿放下雌猿,伸手將一石塊用力拔出,竟有二尺大小。雄猿掄圓了長臂,就朝聖熊敖擲來。聖熊敖見狀,大吼一聲,也不躲閃,熊掌拍出,飛到的大石便成齏粉碎塊。第一塊被擊碎,第二塊又至,如此往復,紛至飛來,中間還不時夾雜着長槍斷戈。
那邊雙猿累的氣喘吁吁,體力漸有不支;這邊聖熊敖步步逼近,馬上一場屠殺就要開始。
“不要傷害聖熊敖!”不遠處,熊棄疾醒了。
“快說,怎樣才能制住聖熊敖?”展無恤見二猿漸落下風,急切的問道。
“這......”
“聖熊敖是你們楚國的神獸,你身爲楚國王族,一定知道怎樣對付聖熊敖。”
“這......不好說。”
“既然聖熊敖能被召喚出來,也一定能把它送回去。”
“我不知道行不行。”
“不試一試怎知不行?你再這樣吞吞吐吐,我就出手把聖熊敖殺了,免得它在人間爲禍天下。”
“我說,我說。”熊棄疾心道:二猿已經能與聖熊敖糾纏,如果再加上展無恤,他武功高深,罷敵都不是其對手,如若他真的對聖熊敖下殺手,有什麼損傷,楚國將有亡國的危險。那時候我即使真的當上了楚王,不久也會是一個亡國之君,那又有何用? “要召喚出聖熊敖,必須要用熊氏一族的鮮血,反之,要送回聖熊敖,也要用熊氏一族的血。”
“怎樣施爲?”
“將熊氏一族的血塗到聖熊敖的前額,畫一特殊形狀的靈符,再施展咒語,就可將聖熊敖送回通靈聖雲境。”
“靈符是何種形狀?”
“圓圈內一點,就如玉璧一般。誒呀!”熊棄疾驚叫一聲,展無恤一劍劃破熊棄疾的手臂,取其鮮血在手中,朝熊猿戰場奔去。“我畫上靈符你馬上唸咒語。”展無恤朝熊棄疾說了一句便不見身影。
聖熊敖與雙猿正鬥得激烈,周圍飛沙走石,密不透風,兩道白光,一團紅影,相互交錯,難解難分。展無恤幾次欲接近聖熊敖,均被擋了回來。
展無恤喊道:“猿兄,先讓這頭巨熊別動,我有辦法制服它。”
雄猿聽到,朝雌猿叫了幾聲,讓其到後邊襲擾聖熊敖,它則在正面蛇形速襲,在距聖熊敖有三丈之距時,突然躍起,一把摟住聖熊敖的雙臂,死死的抱住,並且一口咬住聖熊敖的脖頸。雄猿這一擊,顯是捨命相搏,將生死置之度外。聖熊敖大吼,極是憤怒,使勁伸張雙臂,想掙脫開雄猿。試了幾次,沒有成功,就低頭一口咬住雄猿後頸,就往上撕扯,一股鮮血順着聖熊敖的牙縫流淌出來。雌猿見狀,憤跳上聖熊敖後背,一把摟住熊頭,連打帶咬,雙爪去掰熊口,試圖讓其鬆開。
展無恤瞅準機會,幾個縱躍,飛至聖熊敖的頭頂,在空中一掌打在聖熊敖的前額上,一個圓形的血印立時顯現。
“快念!”展無恤大喊道。
而就在這一剎那,聖熊敖先是掙脫雙臂,甩開雌猿,再去抓展無恤。兩隻熊掌在面前頭頂輪番狂抓,密不透風,展無恤在聖熊敖的肩頭兩側來回飛身躲避,每每都是擦着熊掌爪尖而過。
“展先生,還有一點沒有點上,咒語不管用。”熊棄疾在下邊大喊。
聖熊敖一聽,原來關鍵人物是熊棄疾,它又奮力朝熊棄疾那邊追去,想把熊棄疾殺死。但聖熊敖發現,自己走不動,原來身前有一隻大白猿在抱着自己的腰,阻止自己前行。聖熊敖就要揮拳去打雄猿,放慢了對展無恤的攻擊。展無恤利用此機會,雙腳踩到熊掌之上,藉助熊掌揮動之力,又飛向聖熊敖的前額。手指點出,圓圈之內多了一點。展無恤欣喜,緊張的心片刻放鬆,隨後,一隻巨大的熊掌排到。展無恤餘光瞄到,心道:不好。立即運用遁身術,就要躲避,但還是慢了須臾,左手食指被熊掌擦到,立刻皮開肉綻,只留下幾滴血在聖熊敖眼前滴落。
那邊熊棄疾已經開始唸誦咒語。
被結印的聖熊敖頓覺不妙,狂性大發,把憤怒全部撒在雄猿身上,兩隻巨大的熊掌瘋狂錘擊雄猿的後背,每一掌都有排山倒海之勢,力過千斤。三掌過後,雄猿不堪重擊,口吐鮮血,牙齒鬆開聖熊敖的脖頸,但是雙臂還是緊緊抱住聖熊敖的腰不放。聖熊敖擊打到第五掌,漸漸覺得無力,身形恍惚,雙腳開始沒有了知覺,從下到上,化作一道紅光,飛歸聖雲境去了。
雄猿沒有了支撐,摔倒在地上。雌猿瘋狂的跑到雄猿身邊,將其抱起,淚珠盈眶,用力搖晃雄猿的身體,嘴裡發出嗷嗷的低沉叫聲,似是在喊雄猿的名字,叫其醒來。雙猿雖然不能人言,但感情至深至重,一點不輸人類。
展無恤也跑到雄猿身旁,見其雙目緊閉,嘴角往外滲血。展無恤雙手摸到雄猿骨骼,吃了一驚,雄猿全身骨骼已經盡斷。展無恤喊道:“猿兄,醒醒,猿兄……”
大雪山白猿乃天生通靈之物,通曉人性,有恩必報,體魄更是鋼筋鐵骨,居然被聖熊敖幾掌重擊,全身筋骨盡斷,可見聖熊敖之力非比尋常,人間無有。如若沒有把聖熊敖送回聖雲境,蔡城城牆在它面前簡直不堪一擊,一推便倒,蔡城百姓可就慘遭屠戮了。展無恤心道:猿兄爲了我展無恤,救了全城百姓,被聖熊敖重擊致死。我展無恤無論如何也要救你活命。
於是展無恤將真氣聚於雙掌,貼至雄猿前胸,一股暖流輸入雄猿體內。展無恤的武功傳自春秋五隱聖之一的劍聖,又經自己精研修煉,沉雄渾厚,終於自成。輸到雄猿體內,暖流如涌,面色有白漸紅,而雌猿在旁邊焦急期盼。過至半柱香時間,雄猿兀自未醒,展無恤又加大功力,額頭汗水如注,滑落衣襟,有幾滴掉落到雄猿的手掌上。
突然,展無恤手腕一緊,被一隻毛茸茸的大手攥住,用力移開。原來雄猿已醒,看着展無恤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再爲自己耗費內力。雄猿臉露微笑,似是已經釋懷,他看看雌猿,臉上又顯出悲傷之情,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行猿淚順着眼角流下。雄猿用手指指展無恤,看着雌猿點點頭,雌猿又衝着雄猿點點頭,也流下了淚水。雄猿伸手擦拭雌猿的眼淚,臉上又露出了笑容,慢慢的,它似是得到了滿足與欣慰,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展無恤不解其意,大聲呼喊:“猿兄,猿兄……”雖然他知道,無論怎麼喊也是枉然,白猿也不會聽到了。
雌猿卻是鎮靜了許多,它從自己懷中抱出一隻小白猿遞給展無恤,又朝展無恤點點頭,再看看躺在地上的雄猿。展無恤先是一震,後又想到,此小白猿不正是他在大雪山救過的的麼,那時候它還沒有出生,現在已經這樣的可愛了。小白猿閉着眼睛正在熟睡,剛纔的激戰它還不知道吧,它的父母是多麼的勇敢。
那麼,雌猿將小白猿交給自己又是何意?難道……展無恤剛想到,就要伸手去攔,但還是慢了一步,就見雌猿用一根手指穿透自己的心臟,滿是欣慰的俯在雄猿身上。
展無恤看着這對白猿,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站起來,心中無限感慨:雙猿之情,至真至純,生死不分。再看看眼前這些人類,爲了一己私慾,視人命如草芥,大打出手,不惜毀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