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一個老漢悄悄告訴我,那孩子應該一個月之前就死了。可當時愣是沒死,還越發活得旺相。說他不是命不該絕,只是不到時辰。”
“當時因爲南京要搞建築,需要豐收公社附近山上產的一種大理石,社員們就被組織着到山崖上開採石料。出事的時候,這個人就在離地十幾米的地方,一不留神踩翻了腳手架,直接摔倒懸崖底下,人事不省,別人都以爲他肯定完了,正準備下去看看的時候,他卻自己起來了,沒用任何工具,刷刷幾下,手腳並用,像只猴子一樣爬上山崖工作面,繼續揮着錘子幹活。別人從來沒有見他這麼利索過,爲此他還受到了公社的表揚。算起來,大概那時候他就死了,你說那個鷹嘴崖的駕駛員,有沒有可能自己爬上懸崖?”
嶽毅還不知道我是陰陽行的人,身爲洗冤師,我接觸的詭異事情。比他多十倍,但是不能表露身份,畢竟這一行當,跟警察還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的。
爬上懸崖不算出奇,如果是鬼上身,或者是行屍,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假裝問道:“你說呢?”
嶽毅繼續說道:“古書上也曾有過類似記載,西晉褚衍在《搜異志》裡,記載過這樣一件事:一個貨郎回鄉時,遇到兵亂,被砍掉大半個頭顱,他竟然一夜奔行幾十裡,回到家才倒地身亡。後來在日本人的戰記中。也有類似內容的東西,說的是甲午戰爭中,威海衛炮臺上的一個無名小卒,被彈片打掉了半個腦袋,依舊堅守炮位,直到彈盡才身亡。你說這些人……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啊?”
我點頭說道:“是死人,也就是你剛纔說的,行屍。我對這東西瞭解很多,按照書上的說法,行屍,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而且力大無比,極具有殺傷力。我勸你們遇上的話,一定要加倍小心。”
嶽毅眼皮子抽動了兩下,倒抽一口涼氣。
我跟嶽毅又聊了一會兒,他問了我的身份,我知道一個普通女人知道那麼多東西,而且有那種身手,是絕對瞞不過這個洞察力非凡的警察的,可我也只是跟他坦白了一點點。
過了一會兒,警察局技術室那邊打過電話來,說指紋比對有線索了!雖然從車上取下的指紋亂七八糟一大把。可只有在前蓋子上的幾枚指紋找到了下家,屬於一個汽車修理工。
嶽毅一聽就搖頭,十有八九沒戲。
修理工姓宋,因爲戴眼鏡,外號小四眼。以前曾因爲私自改裝車輛被處理過,算是有前科,這也就是爲什麼比對指紋會找上他的原因。這姑娘修理進口汽車很有一套,特別是無級變速箱,基本上屬於絕活,所以小日子一直過的比較滋潤。
巧莉還沒有醒過來。我想要查清楚這個面具的詭異之處,就跟着嶽毅開車來到那個汽車修理廠。
這個姓宋的姑娘哈哈一笑,先遞過香菸來,也不問什麼事。就和嶽毅東一句西一句的瞎扯。嶽毅拿出那張照片,問:“這車你開過?”
小四眼看了看照片,嘴巴被嚇得合不上了,哆哆嗦嗦的說:“沒,沒開過,從沒開過。”
“姑娘,識相點,這是爲你好,在這兒說不明白,咱就回去說去,今兒我還有事兒呢,沒工夫跟你泡蘑菇。”
“別!千萬別!要那樣別人還以爲我出了什麼事兒了呢!您知道,我可從來都是遵紀守法的人啊!”小四眼緊張的說,臉色一點不發紅。
“你是不是想起點什麼了?你到底人不認識這車?”我上前問了一句。
這姑娘見我是個小孩,不太想理我,直跟嶽毅說道:
“這車我修過,一個多月了,有人開着這車來修理,因爲車的電氣方面出了點故障,功率提不上去,可我對電氣基本上不修,也修不了,還是從別的汽修廠請的師傅來給他弄得。對這車有點印象,不過,這車摔得也太慘點了吧,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怪可惜的。”
“來修車的司機你認識嗎?”
“不認識,以前從沒來過。”小四眼答道,“以後也沒來過。”
“他長的什麼樣?”
“他長的……啊?車都這樣了,他還沒摔死?”
“哪這些廢話啊,問你呢,他長啥樣?”
“實話跟您說,我現在啊,就記得他是個男的,別的都忘了,誰沒事兒記些那玩意兒啊!我這人記性本來就不好,這一個多月了,確實想不起來了。”
“你的修車登記呢,拿出來查查,不就知道是誰了?”
“警察同志啊,我這是修車鋪,又不是審車的,還登什麼記啊!”
“那你在回憶回憶,想起來打我電話。”嶽毅沒轍了,從本子上撕下一張紙,把手機號留給了小四眼。
我還是不放心,建議嶽毅找個耳目瞭解了一下小四眼的情況,沒想到小四眼別看修車挺溜,可就是不敢開車,那兩天他也沒有作案時間。
線斷了,這個趙九州從懸崖下邊離開之後的情況,算是完全斷了。
隨後,我和嶽毅趕到了殯儀館,不是單純去參加那兩個被車撞死的死者葬禮,而是,需要求證一件重要的事情。
來到殯儀館,意料之中,這種親屬見面會果然讓人滋味不好受,跟我們農村的葬禮大致有相同的場面,就一個字,慘!
在親人撕心裂肺的哭號聲中,兩具屍體從冰櫃裡擡了出來。我的心情也挺沉重,在這種氣氛中,誰的心情也輕鬆不起來。家屬確認無誤,簽字。
我低聲問道:“你沒問問家屬,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
“我看那兩家人根本就不認識。會有什麼關係?”
“嶽大哥,你想啊,這兩個死者,都得了晚期癌症,肯定會同病相憐,這回又都稀裡糊塗死在這邊山旮旯裡。我覺得,他們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你說兩家家屬不認識?就算不認識,你也該去問問,他們都和些什麼人來往,說不定啊,能找到根線索,案子就破了。”
嶽毅對我豎起了大拇指,笑道:“你姑娘腦子真靈光啊!”
殯儀館裡,兩家家屬都還在。看到嶽毅,不約而同的圍了過來,其中一個體態嬌小的女人,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哽咽着問他:
“肇事車抓住了沒有?爲什麼他們身上被割開過?警官,他們死的不明不白的,您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
嶽毅想,看來有些情況家屬還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也不好多做解釋,就問她:“你先說說,他們是什麼時候得的病?”
“病?什麼病?”
“法醫解剖證實,這兩個死者都得了癌症,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癌症?怎麼會?你胡說!我丈夫身體好着呢!臨走的時候,還和我說去省城開訂貨會,沒想到,這一去就……”
女人控制不住情緒,又開始大哭。
一箇中年人,看來是女死者的父親,拉住嶽毅的手說:
“警察同志,我的女兒,今年剛剛二十四歲,正是人生最好的時候,她怎麼會的癌症呢?你們一定是搞錯了!就算她得了病,也沒有理由不告訴我們啊,這個孩子心裡裝不下事兒……再說了,你們難道是因爲他們得了癌症才解剖的嗎?沒有家屬的同意,你們可以隨意的解剖他們嗎?這孩子,我從小都沒捨得打一下啊!”
我和嶽毅都是一陣詫異,沒想到家屬都否認死者得了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我腦筋一轉,先前得了癌症的是趙九州,隨後趙九州把他們兩個撞死了,趙九州沒死,但是兩個沒有得癌症的人,卻是得了癌症?
這靈女“換命”的詭異術法,似乎有些頭緒了。
隨後我跟着嶽毅回到了警局,一進門,一位民警就上前說道:
“嶽隊,那個老師,還在審訊室呢!”
嶽毅問道:“他還是沒說?”
“他就一句話:我殺人了。到現在也沒說出個名堂。”這位民警向嶽毅介紹道。
嶽毅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們一同到審訊室,他自己走了進去,而我則是在玻璃櫥窗看着。
嶽毅走進審訊室首先一愣。面前這個人大約三十歲左右年紀,渾身沾滿了黑泥,頭髮被泥巴粘的打了縷,緊貼在額頭上,死盯着牆壁,一言不發。我認出來了,這人就是那個來找靈女的老師,史東林。
嶽毅之前告訴我,他殺人沒成功,估計這事兒。史東林自己不知道。
嶽毅說送他來的是個在河邊種菜的菜農。據他說啊,這個男人在橋上轉悠了一中午,他就害怕是個輕生的,結果這人還真就一頭跳下去了,撈上來就嚷嚷着說自己殺了人了,人家就送這兒來了,殺沒殺人不好說,可自殺這事兒,需要勇氣,一般人還真幹不了,不敢大意,就一直留着他在這裡了。
審訊室裡,嶽毅遞給那人一塊溼毛巾:“擦把臉再說。”
男人順從的拿毛巾仔細將臉擦了擦。把毛巾遞給嶽毅,臉色明顯好看多了。
“史東林。我是嶽毅,這裡所有的殺人案子都歸我管。”嶽毅亮了亮*,不動聲色的吹了個小牛。
“你說你殺了人,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警官,我不知道怎麼對您說,是這樣,我受過高等教育,還是個教師,可我竟做下了禽獸不如的事情。”
“不奇怪,還有汶川還有個範跑跑呢,接着說。”
“警官,您......相信命嗎?”
嶽毅有開始搖頭。這人還真有點那個:“我只相信人可以改變自己的道路,沒有什麼命裡註定的事情。”
拿過紙杯子,給史東林倒了杯熱水。
“你殺了誰?深仇大恨?”
“沒有仇恨……她叫徐若櫻,是個小女孩,以前我沒見過她。更不會有深仇大恨。警官,我有一個請求,就一個。”
“說說看?”
“能不能讓我去看看妻子?我要向她認罪。”
“恐怕不行,你現在先要向我認罪,說說徐若櫻。”
“好吧,我就知道那些。以前沒見過。”
“你爲啥殺她?”
“我......我是禽獸啊!”
嶽毅問道:“在哪兒?你在哪兒殺的人?”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應該在城南十五里,一個魚塘邊。我可以帶你們去那裡。”
嶽毅點了一根菸,說道:“省省吧你,早有人報了案,那個小女孩沒死。”
史東林一下子軟了,癱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