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敢情我的報應,特麼得是要來了?
紙人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數量多到我都懷疑是不是把上面的殯儀館都搬空了,所有的紙人都到了我面前?只是我吧,我雖然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壞人。要對付我一人,不用擺出這麼大的架勢吧。
簡直……簡直就是殺雞用了宰牛刀。
紙人突然停了下來,沒有在如同發了瘋一樣地往我身上壓,神情什麼的,倒是比之前平靜了許多。就遠遠地站着,衝着我伸出了手來,它們停在原地,隔着一段距離。
而那些原本壓在我身上的紙人,卻開始各種撕扯我的身子。往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雖然不至於把手臂拉斷,但卻疼得厲害。
忍不住地,我嚎啕大叫了聲!
疼都是小問題……關鍵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恐怖的場景,都快要把膽給嚇破了……那……那接下來會怎麼樣,該不會被它們五馬分屍,然後我分分鐘狗帶吧?
不要吧,我賺了那麼多錢,都還沒有花出去。
我也沒有孝敬奶奶,還說會一直照顧她,陪伴她……
“混蛋!”我忍不住地爆了粗口,卻不知道我是在說自己混蛋,還是在說它們混蛋……或者說,這件事情實在是太混蛋了!
卻是突然有一陣悠遠的歌聲響起,如泣如訴,纏綿哀怨……
我聽不清,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吟唱什麼歌曲。但額頭上在不住往外冒冷汗,一層一層,落到地上都快要把泥土打溼了……
紙人,卻停住了撕扯我的舉動。
然後他們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看你……雖然五官都是畫上去的,非常扭曲,也不可能會表達什麼具體的情緒。但是吧……
但是我可以輕易、準確地從他們的臉上讀出——
緊張、畏懼、害怕、恐慌。
這四種情緒,和我此時此刻,簡直是一模一樣呀!
不,我還有那麼一丟丟的絕望……
因爲出現在我面前的,乃是之前在報告廳見過的,那個身懷六甲身穿旗袍的女人。
她偏着腦袋看我,於不經意間,輕輕柔柔地衝着我往上扯了扯嘴角。然後帶着幾分感慨地開口,“我們,又見面了呀。”
我腦子裡轟然一下,狠狠地把商洛罵了個狗血淋頭。他丫什麼意思,之前口口聲聲那麼確定地告訴我我沒有撞鬼,只是產生了錯覺,也全然不放在心上。現在好了,我是真被鬼纏上了,而且還是一隻看着就頂厲害厲害的厲鬼。
我還什麼捉鬼的工具都沒有帶……
我就懷疑商洛是不是故意這樣,就盼着把我變成他的同類。或者說,他從來都只是把我當成了玩具,喜歡就玩玩,不喜歡的時候就扔在一旁。反正可以隨時隨地買新的玩具,所以也不在乎它的死活。
可是,我不甘心做玩具呀!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她也不着急,而是伸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衝着我面前數都數不清的紙人揮了揮手,紙人惶恐地退到了一旁,趕忙逃走了。她也不着急追,只是從旗袍的口袋裡摸出香菸和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根。打火機和香菸,看着都上了年紀,約莫應該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流行過。和女人的這身衣服一樣,都帶着濃烈的年代感,像是從過去穿越而來的。
她抽菸的時候,表情凝重而哀傷,面容平靜而別有一番味道。倘若她活着的話,天知道有多少男人會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但漂亮,而且特別,還有味道……
只是,我此刻看着,只能用不寒而慄四個字來形容了。…………她吸菸吸到一半,吐出一個淺淺的氣圈之後,把還在燃燒着的香菸朝着紙人逃走的方向一扔……
菸頭落在紙人的身上,又是易燃品,竟然一下子呼啦啦地燒了起來!
起初只有一隻兩隻,到了後來竟然連綿一片,剛纔過來的近百隻紙人,無一倖免,都統統地着火了。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竟然只剩了灰燼。
我的乖乖……
她把打火機收了起來,又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這時已經不想告訴她孕婦不能抽菸這個bug了,我只想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她是把紙人趕走了,但也一定不會放過我!
其實很想叫救命,可是叫救命有用嗎?
而且這地方,一看就知道是厲鬼佈下的結界,我出不去,那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我覺得,自己死定了。
她卻將身子半蹲了下來,立在我的面前,衝着我淺淺地笑了笑。手停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往後點了點頭!
周圍的景緻,再一次發生變化。
我愕然瞪大眼睛,在女鬼的牽引下,我彷彿也置身在了過去。是一條古老幽閉的小巷子,巷子很窄兩邊都是人家,對門對戶說話稍微大聲些,都可以被鄰居聽到。加上鄰里各種長舌的三姑六婆,家長裡短地各種說。就算那時候沒有報紙,但這麼個小巷子裡,估摸着也沒有秘密。
我茫然四顧地看了看……
很快將目光落在一坐在門檻前的婦女身上。還是那一身精緻漂亮的旗袍,微微隆起的小腹,女人坐在那裡,嫺靜而安詳。
但是周圍人似乎很不喜歡她,給她扣了個小賤蹄子的稱號,還說她不斷勾引男人讓自己懷孕,村裡男丁不多,她誰也沒有放過……從三年前開始她就不斷懷孕,但是一隻都沒有生下孩子,據說都是逐月之後的死胎。
他們說,她活該。
我那時有聽到個聲音作爲解說,它有說女人不斷懷孕,但是是因爲用孩子熬湯,所以她們都沒有看到。可是那就是從自己身上十月懷胎之後掉下來的肉,試問有誰會去吃自己的肉呢?
都不是殘忍的問題了……而是變態。
我這番琢磨的時候,時間流轉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女人臨盆的時候。她一個人把孩子生了下來,用剪刀剪開臍帶,然後順手將孩子扔入了一旁還在滾着沸水的鍋裡……
整個動作,那叫一氣呵成。我看得,簡直一愣一愣的。
就算我預先已經知道,但真看到的時候還是覺得無法接受……躺在牀上的女人,慢慢地將身子轉了過來,然後衝着我淺淺地笑了笑。
她什麼都沒有說,模樣仍舊沉寂安靜。
她很美,卻毒如蛇蠍!
我更不知道她爲什麼纏上了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她做什麼要纏上我?我都不知道她是誰,更不知道我過去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冒犯到了她?
我估計要死了,但卻不知道是因爲什麼。
可是眼前的場景再一次發生變化,我竟然從過去回到了現在。仍舊是匍匐在地上,她斜着腦袋看我。
我趕忙眼疾手快地咬破自己的手指頭,在掌心畫了一張符,貼在她的腦門上。
這招,我還是第一次用,據說可以把厲鬼定住三五分鐘,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她,停了下來。
我覺得自己這算是得救了,整個人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也顧不上自己的形象,那是手腳並用地往前爬……順帶着還在心裡各種吐槽,別再遇到其他幺蛾子了,否則我都不知道是被厲鬼弄死的,還是被活活嚇死的!
可是我就是一烏鴉嘴,嘴上說不要來什麼,但是那什麼偏偏就來了。
因爲……
因爲女鬼一下子便恢復了行動,片刻之後到了我的面前,伸手纏住了我的脖子,二話不說就開始使勁。
不是,按照劇情發展,她都不都要說兩句嗎?
我看電視的時候,知道所有的反派都話很多,會一個勁地叨逼叨,咋我遇上的,竟然是個連話都不會說一句,只會做實事的主?
如果按照倒黴的程度進行評級,我覺得自己倒黴到姥姥家了!
但是她掐脖子掐到一半,卻陡然停了下來。
突兀得,嚇得我一下子張開了眼睛。
瞥見她那張青筋暴露的面,我被嚇得不輕,又趕忙重新把眼睛閉上,唯唯諾諾翻來覆去地說阿彌陀佛……人固有一死,只是就這樣走了,我不甘心!
還是沒有動靜?
我心裡覺得不妥,陪着小心地將眼睛睜開。
她的手還是在掐着我的脖子,但是一雙軲轆的眼睛卻徑直地看着我,彷彿要把我整個人看穿,又彷彿我身後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我吞了口口水,非常勉強地將身子轉了過去。
姬越?
我竟然看到身穿青色長裙的姬越,她還是舉着那把紅色的投傘,雙目無數地站在。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但我覺得自己是得救了,連忙衝着她恢復了下胳膊,“姬越,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可是她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就停在原地,像是在等什麼人。
不是吧……她平時裝不認識我,覺得我是透明的,我都可以當成是無聊的惡作劇。但現在是什麼時候,她難道就不知道分清楚輕重緩急嗎?這一個錯誤,我就玩完了!
女鬼也回頭,看了姬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