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無法理解景澤所說這句話的意思。
青家的人如果是爲了讓我不敢回家,他們今天的動靜未免也太大張旗鼓了。難不成他們真是在聲東擊西,趁我和我爹外出躲避的這段時間裡,想在我們家中做些什麼?
可我想來想去,也無法猜測出他們的意圖。
我看着景澤,輕聲問道:“青家人究竟想幹什麼?”
他的聲音很低沉,回我:“或許是想在你家裡仔細找什麼東西,也可能是有別的目的,現在我也無法確定。不過我覺得可以放任他們去做,這樣一來就可以順藤摸瓜瞭解他的目的。”
也不知怎的,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如果青家人是想在我家中找什麼東西,那麼這個東西會不會和我媽有關?畢竟我媽和青家的老太爺曾經認識,會不會是老太爺留有什麼東西在我媽那兒,青九知道後便到處尋找?
如果這件事真和我媽扯上了聯繫,說不定還可以利用青家找到關於我媽的線索!
景澤說得沒錯,眼下也只能放任他們去做了。
我回過神來,想起景澤剛纔說“他的目的”,而不是“他們的目的”,下意識的就理解爲了青九。其實我至今都還很奇怪,爲什麼那麼謹慎的景澤,當日會輕易相信了青頌的話去黎川島。
我沉默了片刻,還是把疑問拋了出來:“景老師,上次青頌說他知道你真正的死因。難道你不是在二十年前的那次泥石流中遇難的嗎?”
他擡起眼睛,淡淡回我:“前段時間,我曾去過一次冥府,找到了判官查詢生死簿。後來我查到了自己生前的名字,才發現那上面缺失了幾頁。”
生死薄是記載着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的時間和經歷,按理說是絕不會有差錯的。景澤的生死薄上居然會缺失幾頁,實在是出人意料。
我聞言也是一驚,緊接着又想起當日在判官府裡,烏元洲查詢到我名字後的奇怪舉動。
現在想來,我這樣的半人半鬼早就脫離了冥府的管轄,會不會是生死薄上並沒有我的名字?又或者是那上面有我的名字,只是記載着一些我無法想象的信息?
找個機會,我還是得去一趟判官府弄個明白才行!
正思考的時候,肚子突然發出了一陣咕咕聲。那聲音特別大,在寂靜的夜裡響得突兀。
我臉一紅,之前的百米衝刺讓我耗盡了體力,如今身體吃不消,就連肚子也開始抗議了。
就在這時,景澤起身打開茶几下的抽屜,拿了一袋威化餅乾扔給我,面無表情道:“葉罄,你今晚就住在這裡,明天我再陪你回去。”
威化餅乾掉進了我的懷中,還是那個熟悉的老品牌。
我有些懵,想起之前在平薴谷看見的一幕幕,嘴裡脫口而出道:“景老師,你……你也吃這個嗎?”
他明明已經是鬼了,既然品嚐不出味道,爲什麼還要買餅乾來吃?
我心裡砰砰直跳,難不成景澤他想起了什麼?應該不會吧……
片刻之後,景澤聞言冷冰冰地回我:“只是看起來很好吃,也就順手買回來了。”
我不自在地點了點頭,撕開袋子一口口吃得不是滋味。
現在徹底靜下心來與他獨處,每一分鐘都讓我的心情複雜難言。
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從黎川島回來之後,我每靠近景澤一步,心臟就會抽搐得厲害。
我又吃了幾塊,就將袋子封好放回了茶几上。
此時已經是午夜十一點,景澤將牀讓給了我。不過我執意要在沙發上湊合一夜,他也沒多阻攔,只是從衣櫃裡扔過來一件T恤,讓我將就當睡衣穿。
我這才聞見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原來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溼透了。
景澤給我的這件T恤很長,我穿上足以遮住一半大腿。從浴室出來後纔看見沙發上已經放好了被子和枕頭,景澤估計回了臥室睡覺,房間裡黑漆漆的沒有開燈。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上躺下,用被子裹住自己,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我似乎又回到了平薴谷中,周圍鳥語花香,桌上擺着的碗裡裝着紅色的鮮血。耳邊聽見有個男人的聲音對我說:“怎麼還沒喝掉?”
我轉過頭看見是景澤,他蹙起的俊眉猶如山川,只看得我心裡難受。我開口對他說:“青楓哥哥,你對我笑一笑吧。你笑一個,我就立馬把它給喝掉。”
哪曉得他聞言眉毛皺得更緊了,一雙黑眸冷冰冰道:“小罄!”我還以爲他要生氣,嚇得抖了抖身體,就聽見他嘆了口氣又道,“你不乖乖喝掉它,我就把你的餅乾零食全扔出去。”
我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端起碗聽話地喝光了,問他:“青楓哥哥,還有三天我就又能長大一些了,對嗎?”
他點點頭,面無表情道:“已經快一個月了,三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
我猛地睜開眼睛,額頭的冷汗在瞬間冒了出來。
我側過頭看見四周的環境,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做夢。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我安慰着自己,平靜下來之後,在不知不覺中再度睡着了。
平薴谷的夜晚原來也是那樣的美麗,繁星點綴在夜空,靜下心來可以聽見山谷間瀑布的流水聲。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我對着溪水照了照自己的臉,當初七、八歲的小姑娘已經成長爲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從前青楓總把我當作一個小孩子,這一次,我總算能夠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我鼓起勇氣推開小木屋的門,緊接着就看見暈倒在地上的青楓。
他一張臉蒼白得沒有血色,顯然是每天爲我供血耗損了太多的血液。
我費力地將他拖到了牀上,看着他消瘦的模樣,心中恨透了自己。
“青楓哥哥……”我啞着嗓子喚他。
他根本聽不見,不過呼吸還算平穩,看樣子只是暫時昏睡了過去。
睡夢中的他依舊俊眉緊蹙,我用手撫平了他的眉川,淡淡道:“你不開心嗎?可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是快樂的。你這個傻瓜,我本來是想今天向你告白的,哪曉得你挑這個時候暈倒!”
我盯着他俊朗的容顏,彎起脣角一笑:“既然你聽不見,我就換種方式告白好了。”
下一秒,我俯下身在他的脣上親了一下。
他的脣冰涼,可是卻灼得我燒紅了耳根。
“啊!”我一下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搖了搖腦袋,睡夢中的畫面頃刻間煙消雲散。
客廳的燈突然亮了起來,緊接着景澤的身影從臥室閃了出來。
“葉罄,你怎麼了?”他開口問我。
我的目光淬不及防與他相撞,腦海中平薴谷青楓的樣子,與面前的景澤重疊在了一起。
在那一剎那間,我幾乎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他或許是見我沉默,一步步向我走了過來。
嗒嗒的腳步聲一聲聲撞入我的心裡,震得我的心尖一顫一顫的。景澤離我越近,那種抽搐般的痛感又席捲而來。
“你別過來!”我出聲制止他,“景老師,你別過來。”
他的腳步一頓,停在了離我一米之外的地方。
我的心裡很難受,不但分不清他是景澤還是青楓,更加分不清我是葉罄還是小罄。當下我只知道,我或許無法再呆在這裡,我必須先離開他冷靜一下。
我慌亂地起身去陽臺收之前洗好的衣服,嘴裡喃喃道:“我要回去了。”
話音剛落,就看見景澤的影子閃到了我的面前。
他擋住了我收衣服的手,銀髮下的眼眸一黯,忽而低聲對我說:“葉罄,原來我要找的那個人,真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