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我血液的催動,靈玉一下子飛到了半空中,綠光的光芒將整間密室照得無比亮堂。
原本還包圍着方北宸與景澤的鬼魂逐漸散開,一縷縷黑霧被吸收進了靈玉之中。我看見從黑霧之後露出的兩個影子,感受着身體撕裂般的劇痛,一顆心卻安穩到了極點。
我知道,方北宸和景澤已經沒事了。
一陣陣陰風撞入我的體內,攪得五臟六腑都開始翻騰。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彎下腰用手摳着地上的石頭,五官扭曲到了極點。
身前有奔跑的腳步聲臨近,我竭盡全力擡起頭來,就看見是遍體鱗傷的方北宸與景澤。
“夫人!”方北宸撕心裂肺地大喊着,說着就要飛身去拿靈玉。
他本就虛弱不堪,我輕而易舉拉住了他的手,顫聲道:“不要……沒用的……”
如今他元氣大傷,加上這座密室中的鬼魂太多。方北宸要想用法力救我,不是徒勞就是送死。
我朝他痛苦地搖搖頭,方北宸的眼眶一紅,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流出了眼淚。餘光瞥見景澤也一揮手想要起身。我的右手也將他給死死拉住,此時又是一陣陰風襲來,我的喉嚨裡涌出一口腥甜,結結巴巴道:“景老師……對不起……謝謝你……”
景澤晦暗不明的眸子盯着我,微微皺起了眉頭,聲音淡淡道:“葉罄,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許你死。哪怕你現在會魂飛魄散也不用害怕。無論冥府忘川,還是八大地獄,我都會幫你把魂魄一一找回來。”
我一愣,在心中苦笑道:沒錯,我的命的確算是景澤的。也正因爲如此,我纔不能再讓他爲我涉險。
我拽着他們的手,直到眼睛看見靈玉的綠光一點點變淺,才無力地放開了他們。當那股綠光徹底消失的同時,又是一陣陰風猛地撞入了我的體內。下一秒,我感覺雙目一黑,緊接着身體輕飄飄的開始往上浮。
這種感覺和上次我在靈蘊觀出魂時一模一樣。
我的鬼魂最後飄到了半空中,方北宸和景澤還是看不見我,儘管我試着朝他們大喊大叫,也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我望着自己的軀體,思考着既然我上次能回去,這次應該也行。
我想了片刻,就開始聚精會神地盯着自己的軀體,隨即閉眼朝着當中撞去。
緊接着,我的鬼魂就從身體中穿透了過去,又重新飄回了半空中。
方北宸抱着我的軀體,表情悲傷得無法言喻。我不死心,又開始試着朝身體裡面鑽。就這樣嘗試了十來次之後,我的鬼魂已經累得夠嗆,卻依舊沒能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
我喘了口氣,倏地聽見天地間傳來我媽的聲音:“小罄。”
我猛地轉了個身,四下張望尋找她,同時嘴裡喊道:“媽媽,你到底在哪裡?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小罄……”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我聽見她說了一串咒語,隨後輕聲道,“快用這個回到身體中去……”
她話音剛落,四周就恢復了平靜。
我想起方北宸曾經說過,我身體裡流淌着我媽的血液。所以她能感知到我的危險,可以通過傳音的方式救我。
也就是說,她現在並不在我的身邊。
可是爲什麼,她的聲音總出現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中。比如夏侯正聲的地宮,又比如現在黎川島的密室。上一次在靈蘊觀之時,我同樣遭遇到了危險出魂,難道我媽當時沒能感應?
這當中是不是存在着某些特殊的聯繫?
我收起思緒,嘗試着念動她教給我的咒語,隨後又是猛地朝着軀體中撞去。緊接着渾身一個激靈,我睜開了雙眼,撞上方北宸驚喜的眸子:“夫人!”
“我沒事……還活着……”我朝他一笑,儘管身體還是疼痛難忍,可是能活過來已經是萬幸了。
說話間,身體又離開了地面,是景澤將我給一把抱了起來。他長鬆了一口氣,冷冰冰道:“我們得抓緊時間出去。”
他說完抱着我就要往結印那兒走,方北宸起身微微彎着腰,擋在了景澤的面前。他朝我張開臂膀,有氣無力道:“不勞景先生費心了。夫人,到我懷裡來。”
我一愣,就感覺抱着我的景澤身影一閃,繞過方北宸走出了結界,一路朝着海邊走去。
此時已經是天亮時分,徐徐海風迎面吹來,我看見岸上長滿了參天的椰子樹,四周瀰漫着濃郁的花香。我到此刻纔看清黎川島原來如此美麗,可惜在這美麗的後面隱藏着太多的險惡。
我實在是沒有力氣,軟綿綿的任由景澤抱着我。我想要開口說話,就聽見他好似有感應般打斷我,冷冰冰道:“葉罄,省點力氣吧。今後還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我不是每次都有這麼好的耐心。”
我想起他從前也說:“葉罄,有些事總要學會自己去面對,因爲沒有人可以永遠保護你。”
可是景澤卻三番五次地救我出險境。
我又想起了在平薴谷中看見的那段往事,一時間有些心酸,就垂下眼睛沒有再多說什麼。
景澤的傷勢比方北宸輕一些,他的步伐很快,不一會兒就抱着我來到了海邊。我們的漁船還停在岸邊,景澤剛把我放上船,方北宸也緊跟着追了上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景澤一眼,我原本以爲他要生氣。萬萬沒想到他破天荒的保持着沉默,只是過來溫柔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微微朝他一笑,對他說:“我真沒事,大不了回去後再住幾天醫院。三院的醫生怕是都把我給認熟了,說不定這次還能打個折。”
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輕聲道:“夫人的這句玩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反倒令我心疼。”
我嘆了口氣,反握住他的手,憂心道:“我同樣很擔心你。”
景澤前去發動了漁船,我坐在船艙中看見黎川島漸漸淡出了視線範圍。
東方的水天交接處,染上了一片耀眼的橙光。隨着光線的深淺交替,於光芒後突地冒出了一輪火紅色的太陽,漸漸升上了空中。萬道霞光透過雲彩灑在海上,烘托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令我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放鬆。
心中鬆了一口氣,我心說這坎坷地尋找極意草之旅總算是結束了。
只是沒想到一個小時之後,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我們措手不及。先是景澤發現漁船有些偏離航道,再來發動機突然停止了運轉。等到船底緩緩浸入海水之時,我們才意識到這艘漁船的底部竟有一個破洞。
那洞像是被人爲鑿出來的,洞口很小,當時匆忙上船離開的我們根本沒有留意。
如今漁船運行了一個多小時,海浪的不斷衝撞讓那個小洞逐漸擴大。隨着一陣嘩啦啦的聲響,越來越多的海水涌入了船艙中,漁船開始一點點往下沉。
方北宸看着那個破洞沉思道:“一定是逃走的黎叔乾的。”
除了黎叔那個老怪物,似乎也沒有其他的嫌疑人了。
漁船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沉沒。
“現在怎麼辦?”如今他們兩人法力大損,想要飛身出這海面是不可能的了。我一急,看了一眼船艙,問道,“也不知道船裡有沒有救生艇或者救生衣?”
景澤檢查了四周回我:“沒有,都被人給故意扔掉了。”
說話間,船身忽然一個側翻。
我從椅子上掉了下去,電光火石之間方北宸抓住了我的手,隨即和我一同落入了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