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彷彿從巨坑深處傳來的,像極了靈幽大帝的聲音,但我知道不可能是他。
他還在天齊仁聖大帝的宮裡,怎可能會在坑裡?
受到聲音的影響,我最終沒能捉住鬼力鞭,樓湛天和鬼胎不斷地喊我。
“湛天,照顧好寶貝!”我嘶聲大喊,眼淚已模糊了眼。
雖然同樣在墜落,但我不知道等待我們的是怎樣的命運。
“別說傻話了,啊——”樓湛天話未說完,爆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大吼。
吼聲久久不絕,似帶有一種可怕的力量,竟把坑裡的力量全化解了。
狂風止住了,令我差點窒息的壓迫感消失了,周圍也明亮了許多。
而樓湛天身上的衣服變成了鎧甲,如同當日在鬼山一樣。
這一刻,我產生了樓湛天就是重御的想法,想再仔細看,他又變回原來的衣服。
坑裡的力量消失了,樓湛天的鬼力不會再受到阻礙,他單手抱着鬼胎,停滯住身形。
“阿音,下來!”樓湛天伸出另一隻手,準備接住我。
我眼眶一熱,直往樓湛天的臂彎而去,“湛天!”
“媽媽、媽媽………………”鬼胎軟軟地叫喚個不停。
當樓湛天抱住我後,鬼胎撲進我懷裡,摟住我脖子直蹭,“媽媽,寶貝嚇死了,寶貝差點翹辮子了。”
“寶貝沒事了,爸爸會保護我們。”我說這話時,眼淚再也忍不住狂涌而出。
“爸爸不會寶貝和媽媽有事!”樓湛天語氣堅定道。
他的臉慘白得嚇人,魂體似有些搖晃,但仍緊抱着我們母子不放,以鬼力控制着,緩緩下降。
“湛天,你——”我擔憂不已,剛開口,樓湛天就搶白,“我沒事。”
說話間,我們安全落地,周圍的灰濛濛的顏色驟散,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我們居然置身於一望無際的雪地裡,我不禁擡頭往上望,令我們掉落的大坑不見了,只有白色的天際。
如白色羽毛的雪,零零散散地飄落,我伸出手,接住了幾片雪花,冰冰涼涼的,很快就消融於我掌中。
這是哪?爲什麼天齊仁聖大帝的宮殿下面會有這麼一個地方?
“媽媽,好漂亮、好好玩……………”鬼胎興奮地在雪地裡直打滾。
“湛天,這裡——”我轉頭,想問樓湛天這裡是哪裡,卻對上他虛弱的笑容,與搖搖欲墜的魂體。
“湛天,你怎樣了?”我急忙扶住樓湛天。
他剛清除毒素不久,就和我一起去找天齊仁聖大帝,現在又耗費太多鬼力,魂體極顯虛弱。 шшш •тт κan •C〇
“別擔心,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就好。”樓湛天說完,便昏厥了過去。
“湛天!”我急聲大喊,心疼得不行。
“爸爸、爸爸……………”鬼胎看到樓湛天昏了,嚇壞了。
幼小的他以爲樓湛天要死了,哭得稀里嘩啦,好不悽慘。
“寶貝,別哭,爸爸睡着了,沒事。”我哄道。
聽到樓湛天沒事,鬼胎才止住眼淚,小聲嘀咕,“原來爸爸睡覺覺了。”
我把樓湛天背在背上後,彎着腰,空出一隻手,想抱起鬼胎,“寶貝,媽媽抱你!”
“不要,媽媽要背爸爸,寶貝自己走。”鬼胎扭開小身子,不讓我抱。
鬼胎這樣懂事,我既欣慰,又心疼,“沒事的,爸爸和寶貝都很輕。”
一般來說魂體都很輕,但那僅限於修爲不高的鬼。
修爲高深的鬼,平時可以控制自己魂體的輕重,要是昏倒、或陷入休眠狀態,就控制魂體的重量,修爲越高,魂體越重。
也就是說樓湛天一點都不輕,鬼胎就輕得沒什麼重量。
“爸爸比媽媽高高,寶貝會飛飛,不要媽媽累累!”
鬼胎踮起小腳丫,擡着小手,吃力地比劃着我和樓湛天的個頭。
他的意思是說樓湛天高我那麼多,我揹着樓湛天肯定累,還得抱他更累。
雪地的雪很深,鬼胎只有一丁點,我哪捨得讓他自己走?我朝他招手,“寶貝乖,聽話!”
“不嘛、不嘛,寶貝會飛飛、飛飛嘍!”
鬼胎邁着小短腿,展開雙臂,如起飛的鳥兒一樣揮動着,漸漸飛了起來。
鬼胎是有修爲在身的,但他自出生起,就一直被衆長輩抱着,現在倒是他第一次用鬼術飛行。
因沒經驗,鬼胎把自己當成鳥兒,使勁地揮動着雙臂,這樣子,很滑稽、又可愛。
我揹着樓湛天,行走在雪地裡,鬼胎飛在我身邊,陪伴着我。
我們行了很久,依舊看不到盡頭,更別說找地方休息了。
鬼胎一會看看樓湛天,一會心疼地看看我,糯糯說,“媽媽、媽媽,我們要去哪?”
被鬼胎這麼一問,我有些茫然,雪地裡除了無盡的白,再無別的景物。
我甚至不知道這裡是哪,要找到落腳的地方,談何容易?
“爸爸睡覺覺了,媽媽也累累了。”鬼胎小聲說。
“寶貝別急,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休息的地方。”我柔聲說。
難爲鬼胎知道應該找個地方,給我和樓湛天休息。
“媽媽等寶貝,寶貝幫媽媽找。”鬼胎忽閃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說道。
“不用、寶貝你回來、快回來!”我剛說不用,鬼胎就咻地一下,往前面飛去。
我揹着樓湛天,着急地在後面追鬼胎。
鬼胎的飛行速度突然變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消失於我眼界。霧尒疚啓凌泗益。
我慌了,瘋了一樣四處找鬼胎,越往前面走,地上的雪越深,我幾次都差點摔倒。
“寶貝、寶貝,你在哪啊?快回來,別嚇唬媽媽……………”
我怨死自己了,居然沒有看好鬼胎,誰知道這不知名的雪地會不會有危險。
天色漸暗,我喊破了喉嚨,鬼胎都沒有出現,樓湛天也沒醒,我無助極了。
幽冥界沒有活人吃的食物,所以,自從踏入幽冥界到現在,我滴水未進,不曾吃過一口食物。
之前全靠道行支撐,現在冰天雪地的,道行用來維持正常體溫,已不足以減消我的飢餓感。
我現在又累又餓,口特別渴,雙腳如同灌鉛一般沉重。
突然,我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連同樓湛天一起栽到雪地裡。
不等我爬起來,不遠處的雪地裡冒出一顆小小的腦袋。
腦袋覆蓋了一層雪,只露出兩隻如黑寶石一樣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着。
看到我和樓湛天,腦袋發出咯咯的笑聲,“媽媽、媽媽,寶貝在這裡呢。”
終於找到鬼胎,我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惱火。
我放下樓湛天,把鬼胎從雪地裡拉出來,照着他的小屁股打了幾下,“你太不乖了,怎麼可以自己跑了?要是出了事,讓媽媽該怎麼辦……………”
說到最後,我忍不住哭了起來,在尋找鬼胎的過程,我恐慌到了極點,生怕他真的出事。
“媽媽不哭,寶貝錯了、寶貝錯了,別打寶貝了……………”
鬼胎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臉,聲音軟軟地向我道歉。
我把他抱在懷裡,扳着臉問,“下次還敢不敢?”
“寶貝不敢了,可寶貝不是去玩呀。”鬼胎舉着小手幫我抹淚,仍不忘爲自己辯解。
見我臉色未緩,鬼胎用細嫩的臉蛋蹭着我的臉,“媽媽,寶貝找到睡覺覺的地方了。”
******
鬼胎還真的找到休息的地方了,入口就是他從雪地裡爬出來的位置。
原來雪地下面有一座地下宮殿,裡面修建有許多通道、和偏殿。
說來也巧,鬼胎是飛得累了,乾脆在雪地裡打滾休息。
沒想到鬼胎恰巧滾進宮殿的入口,裡面的通道太多,他迷路了。
鬼胎在裡面困了很久,才找到出口,剛鑽出雪地,就看到我。
不過,現在鬼胎已經摸清這裡的環境了,他在前面一蹦一跳地領路,我揹着樓湛天跟在他後面,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進來的時候,我看到宮殿所掛的牌匾上簡單地寫着‘冰宮’二字。
整座宮殿全是由冰塊砌成的,這些冰塊雖冒着白色霧氣,卻沒有一點寒意,人和鬼都可以住在這裡。
鬼胎說他在正殿發現一副冰棺,裡面躺着一個人。
我想可能是宮殿的主人,很好奇是誰有能力在雪地下面建成這麼一座冰宮?
很快,我們就到了正殿,殿內正中擺放着一副冰棺,不遠處則有一張冰榻,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我把樓湛天放在冰榻上,就走到冰棺旁。
透過透明的棺蓋,我看到裡面躺着一個俊美的男子,但他並不是人,而是鬼。
他五官極爲立體,鼻樑挺闊,眉毛猶如刀裁出來的一般,白無血色的脣也是脣線分明。
可能太久沒有清理,他下巴和腮邊長有略顯發青的鬍渣,但絲毫不顯得潦倒,反而有粗獷的男人味。
不知怎的,我看到這男子,竟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我的目光移到他的身上,終於知道爲何熟悉了。
雖然我不知道靈幽大帝長何模樣,但這男子不管是衣着、還是身形,都和靈幽大帝一模一樣。
他是靈幽大帝?不對!我可以肯定不是同一鬼。
他們並非單純的衣着、身形相像,應該是有鬼在假扮靈幽大帝。
直覺告訴我,眼前這個纔是真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冰棺內部覆蓋了一層淡紫色的氣澤,說明他在修煉。
修爲高深的鬼一旦陷入修煉狀態,如同沉眠般,少則耗費幾個月,多則數年、數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具體得看修煉什麼功法。
眼前這個靈幽大帝,應該修煉了很長的時間,有鬼趁機假扮他。
假扮他的鬼到底是誰?不僅大膽,修爲還很高深,而且,爲何針對我和樓湛天?
我怎麼都想不通,這時,站在我腳邊的鬼胎,激動地嚷嚷,“媽媽、媽媽快看!”
“寶貝,怎麼了——”目光觸及不遠處的冰壁,我聲音瞬止。
冰壁上面閃着一層淡淡的白光,白光之中出現了幾行字:陰元十六年四月十四日,地府浩劫起,平浩劫,需棺靈…………
看完這些字,我方知靈幽大帝修煉了近萬年,也就是當年推出離玥爲地府出戰之後。
雖沒有說明,我不由猜到知道假的靈幽大帝,應該是他防止自己修煉太久,所準備的替身。
靈幽大帝爲何要陷入這麼長時間的修煉?我突然想到天齊仁聖大帝的話。
天齊仁聖大帝懷疑離玥是靈幽大帝制造出來的鬼靈。
要成功製造出一個鬼靈,需損耗的修爲多得驚人,難道靈幽大帝花費這麼長時間修煉,與此有關?
從冰壁上的內容來看,靈幽大帝很快就要清醒了。
他清醒後,會不會如冒牌貨一樣,對鬼胎和樓湛天不利?
我目光又移向冰壁,地府是以陰元計年的,上面的‘陰元十六年四月十四日’,離現在不過差幾個月。
靈幽大帝在修煉之前,就算出地府幾時會迎來一場浩劫?
“平浩劫,需棺靈……………”我低念着這句話,驚出了一身冷汗。
據說製造鬼靈的過程中,得用一件充滿鬼力的寶物,煉化出三魂七魄。
最後,這件寶物,自然就成了鬼靈的本體。
如果離玥真的是靈幽大帝制造出來的鬼靈,那她的本體就是鬼棺,也可稱她爲鬼棺之靈,亦可稱爲棺靈。
‘平浩劫,需棺靈’這句話如詛咒一樣,盤旋在我腦中,令我驚駭欲絕。
我感覺自己被捲入一場巨大的陰謀中,但我很快又否絕這個想法,不願承認自己是離玥。
“不!我不是離玥,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腦仁生疼,痛苦地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