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匪類,果然只會狼狽爲奸。”
小龍女將這對話全數聽了,不覺有些惱怒,更爲那離開的蕭氏母女三人擔心不已。
雖只是短暫數日,她卻在這一家人身上感覺到那名爲親情的存在,當即隱身離開路上打聽了定軍山動靜,立刻就運起輕功,不過是一個時辰就來到了這定軍山武侯墓面前。
但見眼前,武侯墓祠堂背倚筆峰山,正對北方中原地帶,正如諸葛孔明那“興復漢室、還於舊都”的遺願一般,矢志不渝。西南側,一座高峰吞吐呼吸,連峰橫亙,壁立如屏,正是定軍山,它彷彿一座盾牌一般,始終護衛着整個蜀中一代。西北側更有山脈縱橫,高大雄峻,或騰躍直出,或曲折逶迤,正如那驍勇精銳,靜待出山重整山河。
堂皇氣勢,巍峨磅礴,當真讓人心潮澎湃。
遠處,那蕭月卻有些埋怨:“哼!沒想到你這人聽到了這話兒,居然也跟着來了。你還真的是不知羞恥啊。”說着,目光中卻露出一絲歡欣,顯然是心口不一。
“爲啥不來?要知道我可是諸葛孔明的腦殘粉,爲啥就不能來?”
小龍女輕哼一聲,目光灼灼望着武侯墓正中央立着的雕像,心中不覺感覺興奮不已。
羽扇綸巾、嘴角帶着一抹苦笑,縱然只是一座石像,然而眼前的諸葛孔明卻帶着悵惘,望着那北方之地,無論時事、多少興衰,都在這無盡蒼茫的悲嘆之中,化爲了塵埃。
蕭夫人微微一笑,回道:“只可惜清明節已過,否則的話你就能夠看到更多的熱鬧了。”說着,就領着三個小童走到旁邊一處草廬之中,躬身說道:“孫前輩,我等今日有些礙事,可否在這裡暫居數日?”
以她知州身份尚且鞠躬,顯然這草廬之中住着一位高人。
然而那孫前輩卻並未出現,忽的有一串鑰匙擲出,落在幾人腳下:“這是偏殿鑰匙,你們可暫選幾個住下。只是午夜月明時候,爾等不可擅自離殿!知道嗎?”
蕭夫人彎腰謝道:“小女子自然知曉。”隨即就將鑰匙接住,走到了旁邊偏殿之內。
正在這時,一個蒼老聲音忽的傳出,蒼莽之中透着悲意。
“仲達受巾國,佐治來閉營。君看此情事,豈辨吾孔明。八陣有天威,千里無留行。但度渭水去,賊勢能不爭。便當截狼頭,三輔即日平。連年計茲役,獨坐糧運縈。所以五丈原,駐軍方雜耕。俶載維首夏,望望秋谷升。云何西風至,忽已落大星。痛哉萬世功,於此喪垂成,炎精遂淪謝,王路終榛荊。三馬肆蹄齒,羣雄迄縱橫。公科少徐死,此禍何由生。天機定誰執,變化紛可驚。喬木定軍山,空有身後名,世論復齒莽,嗚咽志士情。朗詠少陵詩,何誅陳壽評。”
轉而高亢,天空中數只鳥雀轟然間跌落下來,卻旋即重歸於寧靜,彷彿之前所聽的不過假象。
“那老頭是誰?”
聽着那詩,小龍女不覺起了疑惑。
僅從那一首詩歌,她就聽出這人實力非凡,比之自己師傅慧明真人更甚一籌,就連和楊璉真迦相比,也不在話下。
蕭夫人搖頭爲這人處境嘆息,心中亦是稍微感覺安寧:“不知。只是聽夫君說了,那人因爲仕途不順遭人貶低,故此隱居於此。至於其究竟,他不說我們也不知曉。”
蕭月卻不解,又問道:“那麼他爲何不住在偏殿。反而知住在草廬之中?”
“哈!還不是效仿先賢,想要玩啥三顧茅廬唄。只可惜本事太差,別人壓根就沒曾理會。”小龍女在旁大咧咧的說着。
“哼!”的一聲宛如雷霆炸響,轉眼間一個柺杖卻驟然電射而出。小龍女也沒料到此處,直接被打中膝蓋,哎呦一聲跪倒在地,望着那草廬不禁罵道:“該死的老頭子,背後暗算算啥本事?有種出來,姑奶奶和你單挑,看誰更厲害?”
縱然無法躲開對方攻擊,以她的眼力勁也可看出,襲擊自己的正是這草廬內的孫老頭。
“武侯面前不得放肆。你這小娃娃,若不管教,莫非當我無人否?”
清瘦般的聲音傳出,那柺杖卻應聲而動,直接跳起來就要對着小龍女嘴巴來幾下。然而小龍女卻早有防備,身形忽縱立刻就跳離開來,遠遠避開草廬之地,望着那柺杖只在空中搖晃幾下就重新會入草廬之中,不禁笑道:“只可惜你本事不到家,壓根就傷不到姑奶奶。”
雖是如此,她卻提起了警惕。
隔空控物,隨心所欲,這人果然有些本事,縱然不知爲何自困草廬之內,但這一身本事護住武侯墓自然不在話下。至於那楊璉真迦,只怕真正論起實力,也未必是這人對手。
只可惜,無論她如何挑釁,那草廬卻異常沉默,顯然是不欲應對。
“唉。你這孩子,還是太調皮了。”蕭夫人搖着頭笑了笑,望着遠處到處跑來跑去的小龍女,不覺露出一絲寵溺來。
當年她因爲生下蕭月、蕭星這對孿生子傷了身體,故此日後無法在懷孕生子傳承宗族,幸虧那蕭逸溫潤如玉、甚是體貼,並不在意,兩人可以說得上是一對佳話。
只可惜,這小龍女卻是個女娃娃!
小龍女也沒理會她人感慨,信步在這武侯祠之內蹦蹦跳跳,就像是小學生郊遊一樣,遊覽着這裡的一切。
等到幾人轉過書案樑,就見前面豁然開朗,一條仿若玉帶般的小溪之中,汩汩細流從內山門前蜿蜒穿過,爲整個武侯祠平添了幾分幽靜和神秘的色彩。
而那蕭月、蕭星望見山門兩側,畫着兩幅壁畫,不覺問道:“孃親那是什麼?”
蕭夫人介紹道:“這一幅說的是‘三顧茅廬’,描述劉備爲求東山再起,冒風雪嚴寒第二次到隆中請諸葛亮出山。你看這圖中的那耳朵寬大的就是劉備,做嗔怒樣式的則是張飛,面帶桀驁的乃是關羽。而他們所求的正是諸葛亮了。至於另一幅畫則是‘將星隕落’。你們看到的這個人和之前的那個石像想不想?他就是諸葛亮了。此時,他正在將臨終遺言告知姜維、楊儀等人。”
那小龍女在一邊亦是看了一會兒,不覺唸了一首詩:“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只可惜了,蜀漢大勢已去,無論任誰都無法改天換地。武侯一生固然聖德,卻不免太過謹慎了,以至於只能偏安一隅。”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夫君昔日經常唸誦這詩,如今見來果然是有些悲意。只是見你對此似乎不以爲意,卻不知你若是他又當如何?”蕭夫人有些詫異,於小龍女有多看數分。
似這般女孩子,她這一生所遇見的當真少見,根本和那隻會梳妝打扮、斤斤計較的大家閨秀截然相反。
“難!很難!真的很難!”小龍女苦皺着小臉,卻終究還是嘆息一聲。
她也讀過史書,自然知曉以當時候蜀漢情形,能夠立足九州已屬僥倖,更勿論爭奪天下。那諸葛亮能夠以一隅之地力壓魏國,以至於三國鼎立,如此手段絕非常人所能達到的,更勿論她這個九歲齡童了。
蕭夫人笑道:“沒想到,你也有認輸的時候?”
“不!我纔沒有認輸呢。”小龍女立刻辯道:“只是我若是和他一般,那就決計不會讓自己陷入劣勢之中。以堂堂正道,將對方徹底逼入絕地,那纔是我所喜歡的。如同他這般爲人掣肘,難以盡展才華終究不是我所喜歡的。說起來,還不是那劉備忍不住氣?非要輕啓數十萬大軍攻吳,將蜀中幾十年精華全數葬送其中。”
想着這些,她不禁嘆息一聲:“那諸葛亮自然是經天緯地之才,只可惜所投非人。硬生生被這劉備給束縛了,以至於難以一展才華。”望着那石像,小龍女不覺感覺無奈,想着那即將到來的蒙古大軍,原本笑意濃濃的小臉也罕見的帶着些苦意。
不知爲何,蕭夫人忽然感覺眼前這小女孩與他人絕不相同,不禁問道:“你說着這些,莫非以後想要當丞相不成?”想着這些,她又苦笑了一笑:“只可惜咱們女子向來無奈,只能依託男子才能成事。你啊,估計這一生都不可能。”
“丞相?笑話。若是要做,還不如做皇帝呢!”撇撇嘴,小龍女信口說着,目光閃爍不定透着幾分桀驁。
旁邊蕭月笑了起來:“皇帝?你又不是真龍天子,能當啥皇帝?而且還是女性,更說過不會嫁人的。這樣的話,你倒是說說,你打算讓如何立太子?難道你能夠讓女人生子嗎?”
“女人生子倒不可能。不過到時候我當皇帝了,肯定會立你們兩個爲妃子的。”小龍女立刻將手伸出,以迅雷之勢在那臉蛋兒摸了一把,旋即笑道:“月貴人,今日裡給朕笑一個?”
“我,我打死你這個‘女流氓’!”
那蕭月也沒料到小龍女膽子如此之大,臉上被那細膩的小手摸了一下,立刻就泛起紅暈,嗔怒之下直接就揚起手掌。只可惜,她畢竟沒有練過武,反倒是被小龍女依仗輕功反覆調戲,惱怒之下只好忍住怒氣,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理會,也免得讓自己慪氣。
幾人打打鬧鬧這,就來到了大殿面前,其中正有供奉諸葛亮的神龕。
神龕之上正中是諸葛亮的坐像,左手撫膝,右手持卷,凝目沉思,似運籌帷幄之中而決勝千里之外;兩童一持劍,一捧印,侍立左右;龕下,左有龍驤將軍關興,右有虎賁將軍張苞,體態威武,護衛兩旁。
而那大殿之後,就是武侯的衣冠冢。
於層層疊疊宮殿環繞之中,諸葛亮墓冢青草瑩瑩、肅然聳立,形如覆鬥狀,四周以漢白玉石護欄圍護,石欄上浮雕35幅“諸葛亮生平”故事圖案,其內種着雙株古漢柏,粗至三人合抱,枝杈橫空蔽日,濃蔭匝地生寒,最顯“獨含天靈”的氣質。
這卻是自下葬之後就種下來的,至今已有近千年了。
幾人一一拜定之後,就挑了幾個偏房住了下來,至於之後的事情,她們也沒去想。
只希望這安靜久遠的武侯墓,能夠護佑她們安然生活,不至於淪落戰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