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呼喚聲從遠處響起,是二愣的聲音,陸羽很容易就聽出來。
將饅頭都塞進口中,嚥到肚裡,陸羽才站起身:“我在這呢。”
二愣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一把抓住陸羽的手臂:“小羽,你身上帶吃的沒有,我去拿給小侯爺。”
“小侯爺?”陸羽的兩條眉毛突突顫動幾下,心中失望已極:二愣的腦子裡現在裝的都是什麼人啊,怎麼會連大愣和妞妞的消失都沒有察覺?
“就是那位。”二愣用手一指,即使不用看,陸羽也知道,一定就是那個有人替他開路的那個俊美少年。
“要是你吃,我這還有一個饅頭;要是別人吃,就什麼也沒有。”陸羽冷冷地說道。
二愣也察覺到陸羽的不快,有些尷尬地撓撓後腦勺:“小羽,就算是我吃吧,我就知道,你那肯定有乾糧。”
“二愣,我們跟人家不是一路人,我勸你還是踏踏實實,靠自己的能力辦事,不要總想着什麼邪的歪的。”陸羽毫不客氣地開始訓斥二愣,他的年齡雖然比對方小,但是,在原來的“四人幫”裡面,他卻是老大。
吃自己的苦,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幹,這是陸羽一貫的行爲準則。
“小羽,這些我都知道——不過,小侯爺人很好,我是看他餓得怪可憐……”二愣忽然停住話頭,因爲,小侯爺正帶着幾個人向這邊走過來。
想起大愣臨走前的囑託,陸羽還是掏出一個饅頭,遞給二愣:“這個現在已經歸你,至於你怎麼處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二愣喜滋滋地接過來,然後向那邊的小侯爺飛跑過去,陸羽則轉過身,他覺得,二愣現在離他越來越遠。
一直到了第二天正午,少年們的苦難才宣告結束。
一位中年道士忽然出現,身上穿着半新不舊的道袍,白麪黑鬚,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他捲起一陣怪風,將剩下的少年裹起,懶洋洋地說了一句:“你們通過第一關”,然後繼續向山上飛去,此刻,千餘少年已經只剩下一半。
風勢強勁,這些置身風中的少年,根本就不敢睜眼,只能如同落葉一般,隨風飄蕩。飄飄悠悠,身不由己,每一刻都如同過了一年般漫長。
終於,風定人止,衆人緩緩睜開眼睛,這一下,就再也捨不得閉上,只見四周雲霧繚繞,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白雲,此刻就在眼前浮動,伸手可掬。
四面環視,奇峰怪石,流泉飛瀑,樹林掩映,竹影婆娑,空中仙鶴翔集,聲聲鶴唳,直上九霄。
呼吸之間,只覺得一股甘霖般的氣息穿透肺腑,無比舒暢,紛紛當作這就是傳說的仙境。
寬闊的石階延伸到遠處,石階盡頭,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依山而建,氣勢雄偉,白雲繚繞,恍如瓊樓玉宇,望之頓生仰止之心。
就在少年們讚歎之際,白麪道士懶洋洋的聲音飄過來:“這就是我們太清宗的仙府,下面大家就去拜見祖師。記住,都規規矩矩的,否則稍有不敬,立刻掃地出門。”
衆人齊聲應答,然後,在他的帶領下魚貫前行,五百多人的隊伍,鴉雀無聲。一方面是大家擔心受罰,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只顧貪看奇麗的景物,顧不得說話。
石階足有幾百道,可容幾十人並行。不知是人工鋪砌,還是天然開鑿,但無論那一種,都要耗費極大的人力。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雖說腹中空空,但是少年們都咬緊牙關,誰也不敢掉隊。漫長的石階盡頭,一座巨大的門樓巍然聳立。
兩旁是幾人合抱的石柱,一面兩根,上面雕刻着祥雲瑞獸圖案,向上看去,高下只怕有十幾丈。僅僅是這四根石柱,就絕不是凡人能夠開鑿。
在石柱中間,“太清門”三個古樸的大字顯得越發蒼勁有力,每一個字,只怕也有兩三個人那麼高。
忽然,一陣呼嚕嚕的巨響傳入衆人耳際,如同悶雷一般,凝神細看,只見兩邊的石柱下各趴着一個龐然大物,渾身遍佈金色紋理,身長足有兩三丈,原來是兩隻特大號的金色老虎。
此刻,兩隻老虎都在打盹,其中一隻趴在地上,毛乎乎的大腦袋枕在兩隻肥厚的前爪上,睡得正酣。
另外一隻的姿勢則有些不雅,仰面朝天,四肢攤開,肚皮上露出一條雪白的長毛。偶爾,一尺多長,半尺多寬的舌頭還伸出來,在上脣舔兩下,似乎在回味夢中的美味。
衆少年一見,又紛紛裹足不前,這兩個攔路虎,估計脾氣肯定比那些巨猿要大,驚擾它們的好夢,下場一定很可悲。
白麪道人的身形忽然飛起,掠到那隻仰面朝天的金虎面前,擡腳在它肚皮上踹了幾下子。
那金虎嗷嗚一聲爬將起來,一抖身上的金毛,就要發威,可目光掃看到那個道人,忽然轉過頭,夾着尾巴,一溜煙地跑了,另外一隻則隨其後。
“一對懶蟲。走,隨我進去。”白麪道人轉頭招呼衆人,卻看到有幾十個正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顯然是剛纔金虎發威,將他們嚇得。
走過大門之後,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足可容納幾萬人。地上都是青石鋪地,石縫間長處一簇簇碧草,將地面分割成一塊塊整齊的方形。
廣場盡頭,是一座大殿,莊嚴古樸。在大殿前面的臺階上,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盤膝端坐在蒲團之上。只見他面容紅潤,白髮銀鬚,雙目微合,神情淡然,端坐在那裡,如同一座塑像一般。
衆人一看這個派頭,心中都已經確定:這位老神仙,肯定就是太清宗的祖師。
白麪道人兩手向下虛按,少年們立刻都整整齊齊地跪在地上,低眉垂首,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都想給未來的祖師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這可是關乎能否當上修真弟子的大事,含糊不得。
跪了足有一刻鐘,有些人的膝蓋已經開始痠疼,可是,卻不見祖師有什麼表示。一些膽大的則微微擡頭,悄悄觀察祖師的動向。
卻只見祖師依然正襟端坐,似乎神遊物外,絲毫沒有反應。就連那個白麪道人,也規規矩矩坐在臺階下面,兩個大眼皮一耷拉,根本不理睬衆人。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沒人招呼,也不能起來,否則,就是對祖師的大不敬,立刻就會被掃地出門。無奈之下,衆人只好一直跪下去。
陸羽偷眼打量着這位祖師,心中暗自思量:“只怕,這也是一種考驗,還是那句話,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此刻,正是午後,一天中最熱的時間,跪了半個時辰,所有的少年全都汗流浹背,不過,所有人都不敢少動,大家都在努力堅持。
可是,凡事都有個限度,他們一天多沒吃東西,又在太陽光下暴曬,體力早就透支。尤其是一些平時嬌生慣養的公子哥,都已經到達承受的極限。
終於,陸續地有綠芒閃現。雖然距離成功僅僅一步之遙,但是還是有人選擇放棄。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五百少年又去一半,只剩下二百多。陸羽當然沒有放棄,他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加之性子堅韌,上來之前肚子裡面又有點底,所以在衆人之中,算是最精神的一個。
不過,一貫行事低調的他也裝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彷彿隨時都會昏迷。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到大殿前面的柱子上時,靜坐的祖師終於動了。只見他從蒲團上站起身,兩手向上伸出,掌心朝天,彷彿下一刻,就要一飛沖天。在金色陽光沐浴下,顯得那麼莊重,那麼神聖。
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祖師從柱子後面取出一物,卻是一把竹子紮成的掃把,然後,雙臂揮動,開始清掃大殿前的石階。
衆人如墜雲霧:祖師難道是在練功不成,看起來怎麼像是掃地。
這時候,白麪道人也從地上站起來:“剩下的這些人,順利通過第二關。”然後,又轉向拿着掃把“練功”的銀鬚老者道:“一雄師侄,你的任務也順利完成,接着幹活吧。”
銀鬚老者單手立在胸前,恭恭敬敬地向他施禮:“趙師叔,晚輩告退。”說完,將掃把扛在肩頭,向遠處走去,現在看起來,他瘦瘦的背影,多少有些蕭瑟。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這個銀鬚老者,居然假冒祖師,害得他們白白跪了一天半。看樣子,他的身份極低,只不過是一個掃地打雜之輩。
雖然都感覺冤枉,但是,也都暗自慶幸,總算是堅持下來,不知道下一關又會玩出什麼花樣。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白麪老道,雖然覺得這傢伙和銀鬚老者合夥作弊騙人,但是,現在要聽人家擺佈,所以也沒有人敢流露出不滿之色。
白麪老道滿意地點點頭:“下面是第三關,也是最後一關。這關比較簡單,主要是檢查一下大家的根骨——這個現在你們也不懂,我也不必解釋——總之,有人的體質適合修煉,有人則要差一些。最糟糕的是,有人根本就不能修煉。”
說完,他向扛着掃把走遠的銀髮老者道:“比如說吳一雄吧,修煉了幾十年,卻還是隻能掃地,就因爲他的根骨不佳。”
少年們同時一愣:原來,不是說加入太清宗就能成爲神仙啊?
陸羽的心頭也是一顫:“其它方面的考驗,無論多麼艱難,我都能挺過去;可是,這一項卻沒有把握,希望我的根骨沒問題——根骨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他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一種緊張感,因爲這件事,已經脫離他的控制之外,叫陸羽有一種憑天由命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