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進宮拜見弘治皇帝時京中不知道多少人在關注着。而他領了一個“督造上清觀”的差事,卻並沒有提張鶴齡之事。這出乎京中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而張皇后自然是知道皇帝微服去張昭府中吃了頓飯,遊玩半日。弘治皇帝皇帝回來後還給她說起張昭府邸中園林之精美。張皇后一邊應承皇帝,一邊卻是奇怪。
狐疑之下,她也沒在皇帝面前提弟弟的事。但私下裡還是派人去壽齡侯府叫大弟弟最近老實一點,不要和張昭硬頂。至於結果如何她就沒管。
就在京中諸多看戲之人以爲張昭是暫時隱忍,這場衝突激烈的大戲暫時看不成之時,局勢即將平息之際,一件另外吸引京師輿論的事情發生!
以張昭過往的“黑歷史”,沒有人會覺得他會對張國舅忍讓。這位張伯爺都在報紙上開罵,豈會輕易罷休?最多就是暫時隱忍而已,肯定會報復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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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給弘治皇帝單獨叫到西苑含元殿中談及設立樞密院時心裡頗爲詫異。
“樞密院”並非什麼新鮮的衙門。
太祖高皇帝時各種制度初立,爲節制中外諸軍事先設統軍大元帥府,後改爲樞密院,再改大都督府,最終以“權不專於一司,事不留於壅蔽”,改爲“五軍都督府”。
李閣老翰林出身,於典章、制度是非常熟悉的。唐時就出現“樞密院”,到北宋時成爲定製,權力責任界限就劃分的很明確。元代一脈相承。
那麼,天子如今要重設樞密院是何什麼意思?
正月二十二日的上午,站在含元殿東暖閣中的大明首輔李東陽心裡茫然,詫異之餘,腦子正在高速的運轉。
“陛下,自古無天子任樞密使之陳例。另外,若設樞密院,兩位副使當由誰來擔任呢?”
李東陽當然不會立即表態,而是先提出一點疑問,讓他有足夠的緩衝時間去思考。
這纔是一個宦海沉浮多年官僚的基本功
弘治皇帝坐在東暖閣臨窗的塌椅中,溫聲道:“李先生,這只是朕的一個設想。若將樞密使虛位呢?”此事他想了兩天決定先和他的首輔談一談。
皇帝任“天下兵馬大元帥”,這事在古代時並非沒有先例。明成祖朱棣就經常帶隊去草原上砸場子。弘治皇帝的兒子朱厚照後面也幹過。但確實比較少見。因爲皇帝這個身份首先是政治家,然後纔要求是懂一點軍事。
始皇帝橫掃六合,一統天下,千古一帝。但誰會認爲他有軍事才能呢?
弘治皇帝熟稔歷史典故,他當然知道張昭的提議很難在閣臣這裡通過的。所以此時說“虛位以待”。
張昭是犯的習慣性錯誤。他的歷史畢竟只是半吊子水平。想想後世,鷹醬的大統領是不是三軍統帥?毛熊的總數記是不是大元帥?他提出來由弘治皇帝任樞密使完全是習慣使然,而且認爲是理所當然。否則,還不是如前宋一般,那有何用?
上午的陽光照落在東暖閣裡多寶閣下的銅獸上,拉出一道陰影。李東陽試着的道:“那兩位樞密副使以英國公和張子尚擔任?”
弘治皇帝點點頭,“嗯。李先生以爲此事是否可行?”
李東陽輕輕的吸一口氣。這根本不用猜,肯定是張昭的主意。這是要進一步的收攏兵權。
以他的才智,自然明白張昭的打算:認可內閣對軍隊的領導地位,所以把軍費給朝廷管。但要相對保持軍中的獨立性。所以有在天子面前提議要把兵部的職權收歸樞密院。
樞密院總覽中外軍事,再將兵部的武選司(人事)、職方司(參謀)划過去。這基本就等同於杜絕文官們插手軍中事務的可能。只有他們閣臣可以指揮、插手軍中高級將領任命。
同時,張昭一手會將成國公和武安侯這兩個剩餘的五軍都督府都督權利剝奪。
李東陽多想了片刻,勸道:“陛下欲行改革之事,老臣自是贊同的。但兵部最重要的職權恐怕有些不妥。劉東山那裡肯定會硬頂。”
弘治皇帝也不是強勢皇帝,聽到李東陽如此說頓感頭疼,苦笑着揉揉臉,道:“確實!李先生有解決辦法嗎?”
李東陽知道天子還是表明出某種傾向性,不好拒絕,說道:“請陛下容臣和朝中諸公相商。”
李首輔的個性並非如劉健那般耿直、強硬。他是連在劉瑾手下幹活都能忍的人。其實弘治皇帝設樞密院只是換個名頭而已。大明現在最能打的軍隊基本都在張昭的掌控中。
剩下的一點餘量:十二團營、邊軍。英國公張輔爲天子執掌兵權多年,京中的十二團營肯定能壓下來。
九邊精銳,張昭現在管着遼東、薊鎮、宣府。之前在西北大捷後曾統帥諸部。寧夏、榆林、固原三鎮兵馬都曾是他的麾下。你說張昭壓不壓得住?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在於:張昭要收兵部的權。兵部能同意?
大明會典修成之後,天子接受張昭公開上書的建議,要求各衙門明確自己的職權範圍,公開成文。兵部的職權就明明白白的寫在會典上面。現在要改,難啊!
弘治皇帝舒口氣,拿起茶杯道:“有勞李先生。”
他有種感覺,李先生爲首輔時比劉先生爲首輔更令他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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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李閣老滿腹心事的離開西苑去找同僚謝遷、焦芳相商。接着召見門生詢問意見。隨後就有要成立“樞密院”的各種小道消息在京中流傳。
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來,張昭進宮拜見弘治皇帝,京中很多人以爲會發生本朝最牛逼的兩個新貴要發生激烈的衝突,但張昭在皇帝面前壓根沒提這事。搞的衆人意興闌珊。但誰知道張昭又搞出“設立樞密院”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