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在總兵府大堂裡說是明天去遵化縣搜查韓家,實際上他下午就帶着親衛們出發。
誰真要信他,那就是見鬼。
三屯營地處三岔口形狀的交通要道,背倚景忠山,西通遵化,東往遷安,北至喜峰口。
其主要的日常需求都仰仗於三十餘里外的遵化縣。明代時遷西還沒有縣城。所以說永平府(唐山)這裡開發不夠啊!
人煙稀少。
韓家作爲遵化縣的縉紳,薊州鎮這裡的第一大走私商,在三屯營中除薊鎮總兵阮興外自然還有些關係。
中午時分就有人快馬通知韓家。當然,這份“情誼”也僅限於通知。再多就沒有。
真當張大帥是瞎子麼?
...
韓府位於遵化縣城中東面,其主宅佔地兩條街,實力之雄厚可見一般。
所以說真正賺錢的生意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此刻,金秋正午的陽光灑落在韓府中。粉牆黑瓦間,梧桐的葉子已是金黃。花園裡的秋意流淌。
這般美景,昔日在期間徘徊、吟哦的書生、小姐們無心欣賞,一個個都是惶然不可終日。
韓府長子韓樑腳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將在庭院裡攔着他的妹妹韓芷韻打發走,進到書房中。
書房裡的韓府老爺,年約五十多歲的韓良鳴,正頹廢的坐在官帽椅中。
“爹,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韓樑激憤的道:“他張大帥沒有證據,敢抄我們韓家試試?兒子已經派人去將縣學裡讀書的子弟叫回來。家丁們也集合起來。現在就等爹你出去主持大局。”
逃肯定是逃不了的。韓家家大業大。已經在遵化落地生根。
韓良鳴斥罵道:“糊塗!你當本朝能稱‘大帥’的人都是好糊弄的?裡通朵顏的帽子扣下來,讀書人三個字頂什麼用?
唉…,這都是命啊。爲父不該賭的。
你去把聚攏的族人都解散,去找德瑜公爲我們家求情。”
韓樑不甘的道:“爹…”
韓良鳴擺擺手,“去吧。”
他不敢抵抗。
且心中充滿着後悔。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
…
遵化縣位於燕山腳下,距離邊牆並不遠,約二三十里。這裡是由薊運河水系的沙河、黎河衝擊而成的平原,土地肥沃,人口衆多。五代後唐時設縣。且山區中有金礦。
張昭帶着親衛兼程而來。此時,在遵化縣城外的新軍營二團一營已經動起來。
新軍營二團的隊伍東去三屯營,是分批行進。張昭抵達三屯營時,一營這裡剛好“抵達”遵化縣城外。
遵化縣知縣和官員們得到張昭的行文,韓家通敵。他們並城中的縉紳早等在縣城外的官道中。準備嘗試着阻攔張昭入城。
正所謂,兵過如梳,匪過如篦。明代的府縣官員可不敢讓明軍入城。那和土匪沒什麼兩樣。
大隊的騎兵順着官道近前來。隨後就見一名穿着青色直裰的青年翻身下馬。
汪知縣趕緊上前,拱手道:“下官見過大帥。還請…”身爲知縣、文官,他要敢向張昭躬身行禮,回頭絕對會被士林罵死。
但一個七品知縣,面對着手提重兵而來的總督,自稱“下官”兩個字順暢無比、態度恭敬。
張昭目光掃過人羣,道:“汪縣尊,讓他們都散了吧。傳出去影響不好。御史要彈劾本都督在地方上作威作福。”
汪知縣忙道:“不敢。闔縣士紳在此恭候大帥。請大帥息雷霆之怒。遵化縣上下謹遵號令,定不叫韓家一人走脫。”
對付裡通外敵的家族,肯定是要將其全族下獄。但他們不希望新軍營進城。
張昭曬笑一聲,“本都督就是信不過你們的衙役。免得壞名聲還要落到本都督的頭上。新軍營入城會秋毫無犯。帶路吧!汪知縣不想縱敵吧?”
汪知縣無奈的嘆口氣,帶着遵化縣城裡的官員、士紳讓開道路,帶着張昭、親衛、新軍營一個連,抵達城東的韓府。
秋天日頭短。此時已將近傍晚。夕陽西落,韓府一條街中死寂一片。其府中中門大開,韓家全族的男女老幼都跪在庭院中。
有着舉人功名的韓良鳴跪在地上,叩首道:“韓家不敢冒犯大帥虎威。通敵之事,是我一人所爲,請大帥給韓家闔府上下一條生路。”
韓樑強自忍耐中。
韓家二郎仰着頭,一身白色的書生直裰,憤恨的盯着被衆人簇擁着的張昭,“爹,你求他幹什麼?姓張的,你倒行逆施,無聖旨擅自搜查讀書人…”
韓良鳴扭頭怒喝道:“閉嘴。”然後,面對着張昭磕頭,無聲的求饒。
張昭笑起來,這真是當漢奸還不自知!一點廉恥都沒有。“你說錯了。我不是搜查,而是抄家。漢奸走狗,人人得而誅之。”
伸手一揮。
馮無忌帶着新軍營的士卒,端着刺刀衝進來。其氣勢風捲殘雲。
韓家二郎一臉的震怒,想要悲憤的大叫,被一名士卒一腳踹在地上,塞了一塊破布堵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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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韓家的老弱婦孺,被驅趕着各自回家。但不能離開這條街道。韓府的人都被擊中起來。
審訊、賬本、金銀,這些事情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張昭既然動手,就要把事情做成鐵案。呵,薊州鎮第一大走私商人,家裡沒點貓膩,沒有觸犯大明律,誰信?
眼見着大勢不可挽回,遵化縣的士紳們散掉一小部分。剩餘的人跟着汪知縣,還有一名三十多歲姓衛的舉人,聚攏在大廳中,陪着張昭等抄家的結束。
韓家和朵顏衛做生意的事情,遵化縣中誰不知道?因爲不知道張昭接下來的章程,人心惶惶。
張昭知道這些人在擔心什麼,道:“朝廷雖然有嚴令,但是你們就在邊牆裡,和朵顏衛有生意往來是人之常情。本都督能理解,這不算大錯。但是,誰要敢走私鐵、糧食給朵顏三衛,查不出來,休怪本都督不講顏面。”
大堂中的氣氛頓時鬆下來。又有幾人神情尷尬。
張昭扭頭問汪知縣,“汪縣尊,我聽聞開礦的商號都有私人武裝,不知道真假啊?”
汪知縣連都有點發白。這警告的意味滿滿。
其實,查出來韓傢俬通朵顏衛,他這個知縣影響不大。更談不上丟官。但縣中要有人鋌而走險,襲擊新軍營,那他的烏紗帽就會不保。
“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