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營地中,小王子的汗旗高高飄揚。
大帳中,各部落的首領、貴族都匯聚在這裡。一名“廚師”正在烤着全羊。洗刷過的全羊被架在篝火的上方翻滾燒烤,滋啦滋啦冒着熱油。
野不幹前來請罪,令大帳中一片譁然。事實上就在不久前,小王子還誇獎過他。
一名貴族憤然的質問道:“野不幹,大汗明令日落前拿下來,你現在回來做什麼?趕緊去將明軍參將的腦袋提來,否則就把你自己的腦袋留下。”
野不幹慚愧的跪在地上,低着頭陳述他的理由,“大汗,屬下不想再強攻損失將士們的性命。因而,懇請大汗息雷霆之怒,明日再攻石堡。屬下任憑大汗處置。”
這話引得大帳中一片譁然。
“野不幹,違令當斬。你當軍法是兒戲嗎?”
“大汗就像是明人的皇帝,金口玉言。豈能隨意更改。”
野不幹這種請求,在任何軍隊中看起來都是非常離譜的。愛惜士卒的性命當然值得稱讚,但是軍令如山。然而,野不幹此人明顯是打仗的好手,敢這麼幹自然是有原因的。
小王子帶着氈帽,扎着小辮,居中而坐。眼神銳利,這令他看起來很有威嚴,等衆貴族吵一會後,道:“野不幹有罪,等戰後再算。允許其在軍前戴罪立功。石堡明日再攻!”
兀良哈萬戶都是小王子的死忠,他怎麼可能去砍一個千戶的腦袋。他纔不管右翼萬戶的首領、貴族鬧騰什麼。
小王子一開口將事情定奪下來,野不幹離開大帳。衆首領、貴族們再次宴飲。
這次駐守在花馬池的明軍參將很反常,死戰到底!四月份時,他們打破花馬池城,並沒有廢什麼功夫。
…
…
夜幕降臨,又緩緩的離去,就像夜裡的刀劍聲。
花馬池城東南角的甕城是一座石堡。修建的非常堅固。都指揮王泰率領着殘部四百餘人退守在這裡。參將府自然是不要的。
王泰倚靠在石堡最高一層的牆壁上,透過窗戶,看着黎明的光線慢慢亮起來。他看看身邊的親衛們,個個臉色都帶着血污,不少人還有輕傷。
幾十人都是沉默不語。是跪着生,還是站着死,他們已經用行動作出選擇。到這會,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王泰也沒說話。他知道最後的時刻已經來了。
他想起大前天,他在城樓上下令進攻前的對話。
“小金子,你跟了我多少年?”
“大人,卑職追隨你二十年。大小百餘戰,我都沒落下。”
“小金子,咱們打好這最後一仗。你帶人去把城牆奪回來。我在這裡看着你。”
一個個關隘最終沒有奪回來。而他親眼看着小金子前天在城牆上給一個韃靼軍官砍成兩段。
王泰心裡充滿着悲傷。他選擇反擊,說的高尚點,他要報答史總督的知遇之恩。一年之內,韃靼人兩次大規模入侵,史總督官位不穩,總得要人站出來打韃子。
說的現實點,韃靼大軍入侵,花馬池必定會破。這是要道。他堂堂大明都指揮,豈能投降,苟且偷生?那麼,是畏畏縮縮的等死,還是幹一場?
這有什麼難選擇的?
這些年,他見過多少袍澤死在面前?只是現在輪到他而已。
“小金子,黃泉路上別害怕。老夫殺幾個韃子就下來陪你。不知道你小子還願不願意跟着老夫幹。”
外面的號角聲響起打斷他的沉思。石堡中的衆人都站起來。迎接着第一縷陽光,還有死亡!
這時,外面傳來漢語喊話聲。
…
…
小王子第二天一早,就帶着親信們進入花馬池城,城裡到處都是還爲收斂的屍體。明軍五千人全軍戰死。他騎馬直抵城池的東南角,最後的抵抗之地。
巨大的投石機正在組裝。
小王子揮手。
麾下的一名翻譯上前喊話道:“裡面的明軍聽着,我是蒙古可汗,黃金家族的血脈,孛兒只斤-巴圖孟克。鑑於你們英勇的表現,我允許你們投降。”
王泰在窗口看着石堡下方的翻譯,明明是一個漢人,咧嘴笑了一下。回頭看着他的親衛,走到樓梯口,問着還有剩餘的明軍,“你們怎麼說?”
“去他麼的。騷韃子的話,誰信?”
“大人,咱們堂堂七尺漢子,投降給韃子當狗嗎?我他麼的只會當人,不會當狗。”
“大人,狗韃子還不是兩個肩膀一個腦袋。要幹就幹,扯他孃的淡!還蒙古大汗,算他孃的什麼東西,不就是個強盜頭子嗎?”
王泰道:“好。我王泰三生有幸,與衆位兄弟同死。我代弟兄們去回覆那孫子。”說着,走到窗口邊,高聲道:“外面的韃子聽着,勞資曹你祖宗!”
“哈哈!”
“哈哈!”
石堡裡的數百明軍爆發出震天的大笑。
石堡外的“翻譯”,自然不敢將這話翻譯給小王子聽,訕訕回來,“大汗,他們不肯投降。”
小王子麪相是個中年人,騎在駿馬上。他只是想用最小的代價拿下這座石堡而已。這時裡面爆出鬨笑聲,他聽不懂但知道不是好話。淡漠的道:“野不幹,中午前把這明軍將領的頭顱帶到本汗面前。”調轉馬頭離開。
一個時辰之後,野不幹率軍攻進石堡中,殺死王泰。
有的人死了,但是其氣節並不會消失。那“哈哈”的大笑聲彷彿還回蕩在這石堡中。並將繼續流傳在青史中。而這血淋淋的債,終將要以血來償還!
…
…
新軍衛在韋州。
三千三百餘人並未駐紮在城內。而是駐守在城外的營寨中。這是新軍衛的作戰特點所決定的。
這幾日,新軍衛上下親眼目睹火篩率部渡過苦水河,直撲固原鎮而去。而後,又有新的大隊韃靼騎兵路過。
新組建的斥候連再次大量減員。根本無法查探韃靼騎兵有多少人。韋州城彷彿成了一個信息孤島。
巨大的軍事壓力撲面而來。這和新軍衛上次所經歷的戰鬥是完全不同的。
張昭在遊擊府中召開軍事會議。商議目前的情況。
“我們新軍衛的營寨就在城外,在韃靼騎兵北返的要道上,他們必定回來打我們。現在的問題是,韃子會在什麼時候,以多少兵力來和我們作戰?”
新軍衛在韃子那裡並非無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