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流芳百世、受萬世香火麼?!”
老錢氣喘吁吁的過來,張小公爺當頭就給了他這麼一句。
頓時這一句話,直接把老錢的心就給紮了。
“狗犢子纔不想呢!!”
聽得這句話老錢頓時眼珠子都紅了,開玩笑呢吧!
若是從前的話,老錢還真就跟他的姓氏似的——考慮錢。
可現在需要考慮錢麼?!
不需要了啊!
他老錢這是真有錢了,而且光明正大掙的、陛下賜的!
滿朝文武沒人能挑出理兒來,還得誇他老錢能幹。
爲啥?!老錢拿到的越多,說明他爲國朝賣命的越狠啊!
實實在在從礦上掙的銀子,這些銀子迴流到的是戶部銀庫、陛下內庫去。
咋地?!要跟戶部剛一波?!還是跟陛下剛一波?!
絕對沒有人想這麼幹,因爲那是找死……
老錢現在有錢,而且是非常、非常有錢!
且他根本就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後路了,這輩子享受就完了。
他現在的功績,除非他作死造反。
否則的話只需到他鄉退休的時候,直接就能退下去。
回京師抑或常駐夷州皆可,每月內庫還會給他撥付銀子祿米。
身後事也不用考慮了,陛下都親口說了。
那顯忠祠裡有他錢能的牌位,那特麼還考慮個甚?!
所以現在千古留名,對於老錢來說比啥都重要。
馬洛斯需求層次論雖然是後世的歸納總結,但此時拿來參考亦是合適的。
老錢早已經脫離了最基礎的生理方面的需求保障,第二層安全方面亦不是問題。
弘治皇帝一直都保障着他的安全,即便是在言官彈劾他最嚴重的時候。
而第三層的歸屬,這曾是老錢最迷茫的地方。
他是內官,依禮法而言是不容於自家宗族的。
但他雖然身屬皇家,皇家之前卻又不會管他身後祭祀。
而這份歸屬,對於他或者說是對於大多數內官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迷茫。
他們看不到任何的出路,所以才拼命的給自己摟錢。
並拼命的往上爬,爬上去的好處除了權力和銀子之外。
更重要的是,他們有權有錢了才能從宗族過繼一個孩子來繼承自己的一切。
自己的身後,纔會有人祭祀。
儘管他們知道很多,在身後根本就得不到過繼孩子祭祀的案例。
但這至少是萬分之一的希望,總比身後完全沒有希望、成爲孤魂野鬼強。
當顯忠祠建立起來之後,這份後顧之憂基本就沒有了。
而情感歸屬的需求解決了之後,便是尊重的需要。
在這方面的話,顯忠祠亦已完美的解決了。
只要他老錢能這麼做下去,他顯忠祠裡的牌位得受皇家香火的。
在大明這個時代,還有比這更高的尊重麼?!
這些都滿足了之後,老錢自然走向了最高的一個層次:自我價值的體現。
在大明這個封建禮教時代,自我價值的體現是什麼?!
必然是青史留名、立祠祭祀,受萬家香火、萬民崇敬啊!
可以說張小公爺這一句話,直接擊中了老錢現在內心深處最渴望的部分。
“種這些糧食!”
張小公爺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羊皮卷塞給了錢能。
關乎到自己名留青史的事兒,老錢自然是一把抓過來打開便看。
好在裡面全都是漢字,老錢自然是看得懂寫的是什麼。
“……玉米產量,一畝粗耕約可產二石。耐澇耐寒耐旱,多地皆可適宜……”
讀卷至此,老錢眼珠子瞪大、呼吸都開始急促了。
畝產二石!要知道,國朝哪怕是上等田畝產不過是一石二斗。
這玩意兒特麼直接畝產二石,這啥概念啊!
增產了近乎一倍啊!
“甘薯、土豆等,畝產可達千斤有餘。旱澇可耐,寒暑可當……”
畝產……畝產千斤!!
錢能的喉結都在滾動,眼珠子瞪的巨大。
頓時他的腦海裡閃過的,是一畝地就一座小山一樣的糧食。
“種子在哪兒!!”
老錢的眼珠子都紅了,一回頭血紅的眼珠子就死死的瞪著了海因裡希。
海因裡希這是真沒有想到,平日裡笑眯眯的老錢竟然有如此瘋狂的一面。
“在這兒!都在這兒!錢公,扛來的箱子裡都是種子!”
老錢能豁然起身,一手竟是把身着重甲的海因裡希給推開了。
徑直飛奔到了箱子前,眼見他“咔嚓~”一下將箱子打開。
裡面黃澄澄一粒粒的,是玉米種子。
還有些發芽的土豆、紅薯,看着老錢哆哆嗦嗦的要伸手進去海因裡希急了。
“錢公!這土豆發芽是有毒的,吃不得啊!”
錢能聽得這話不由得一愣,轉過身來:“有毒?!”
“是啊!土豆不發芽可食,但發芽後便生出毒素來。所以都是採收後曬乾磨粉……”
海因裡希將此事細細的解釋了一番,老錢能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羊皮卷。
臉色這才稍緩,對着海因裡希聲音沙啞的道。
“將軍爲何不早說?!”
海因裡希聽得這話,不由得滿臉委屈:“錢公啊!您也沒問啊!”
錢能看到了種子後,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些。
便見他苦笑着對海因裡希拱了拱手:“將軍莫怪,咱家這是有感而發啊……”
說着,便見這老傢伙老淚縱橫。
緩聲將自己的過往說了個清楚,說起來亦是苦命人。
或者說這些個入宮的內官們,哪個說起來不是滿腹辛酸?!
老錢能的情況亦是其中之一。
孩童時家裡尚好,可少年時一場失收直接讓他的家庭瀕臨崩潰。
最終老錢的父親不得不將他賣給了一個太監,最後被送到了宮裡。
其實若是家裡稍微能過得去,誰又肯賣兒賣女啊!
少年時家中的慘痛,讓老錢不得不印象深刻。
“若天下百姓無糧之虞,誰家又肯賣兒賣女啊!”
老錢說的是老淚縱橫,抹着眼角不住嘆氣。
“咱家……咱家命苦啊!”
張小公爺聽得也是神色黯然,起身拍着錢能的肩膀嘆氣道。
錢能則是摸着眼角,咬牙切齒的道。
“小公爺且放心!哪怕不是爲流芳千古,便是爲這天下百姓……咱家亦將此事辦的妥妥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