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該死的佔婆餘孽!他們怎敢!他們怎敢!!”
升龍城,王宮內。
黎鏳憤怒的將手中的茶碗狠狠的擲在了地上,便聽得“乒乓~”一聲。
這隻來自於大明贛西的名貴瓷器,頓時摔了個粉碎。
朝堂上的安南文武大臣們頓時不敢言語,都沒有想到佔婆人這麼狠啊。
“陛下!根據佔婆傳回來的消息,此事其實已有端倪……”
便見得朝內一大臣出列,躬身行禮對着黎鏳沉聲道。
隨着他的娓娓道來,黎鏳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佔婆人賊心不死這事兒,其實他也知曉。
黎朝現在的情況說起來有些特別,黎鏳倒是想懷柔逐漸將佔婆吸收進來。
可下面的諸多文武大臣們卻不這麼看,好容易把千年之勁敵佔婆給滅了。
不耍耍威風咋行啊?!
安南從上到下,對於佔婆都有一種鄙夷和高人一等的態度。
其實這也是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之間的相處模式,在這個時代算較爲常見。
這導致的是,佔婆這些年來只是礙於武力被迫蟄伏。
實際上的他們無時無刻不想着反攻倒算,可惜一直都沒有等來時機。
而這位大臣的陳述,則是讓黎鏳的雙手不住的顫抖。
自從安南由滇南新敗後,實際上原佔婆勳貴們就蠢蠢欲動。
安南水師數次查獲由爪哇之來人,而衆所周知當年佔婆遺族不少逃至爪哇。
這些人多年未曾敢踏足佔婆故地了,如今卻不斷前來。
足以說明了很多問題,可惜的是當年黎鏳自己慌於大明即將發動的反擊。
根本就無暇關注這點小事兒,現在更是抽調走了原本鎮在佔婆故地的軍伍。
於是,佔婆人趁機發動也在意料之中。
“根據細作消息,佔婆人號稱有五萬大軍!”
便是此時,武將中有人站出沉聲道。
“實則爲三萬有餘,並已經與大明聯絡上了……”
黎鏳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若是這佔婆人跟大明合流了。
然後再引大明軍伍,從佔婆一併發兵……
便是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從側面躬身跑到了黎鏳身邊一個老太監身側。
卻見他附耳說了幾句,隨後躬身告退。
待得小太監走後,這老太監才緩步走到了黎鏳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黎鏳眉頭一皺,似乎沉思了會兒便擡頭道。
“阮卿、武卿、鄭卿……爾等幾位隨朕到御書房,散朝!”
這話一出口,頓時這些個安南文武大臣們都不由得楞了一下。
但都看出來,現在這位陛下心情可非常不好。
沒人敢去觸碰這個眉頭,於是老老實實的躬身行禮告退。
幾個被點到名字的都是安南重臣,幾乎都是王族頗爲依仗的。
一聽這情況就知道,肯定有什麼變化陛下需要找他們商量。
幾人聽黎鏳點了自己的名,互相看了一眼。
隨後皆垂首低眉,亦步亦隨的跟着黎鏳往御書房走。
到了御書房後黎鏳先擡手讓人摒退了左右,隨後那老太監便拿着一個匣子躬身走了出來。
黎鏳拿過匣子查驗了一番,點了點頭。
這老太監纔去邊上的櫃子裡,尋出一根鑰匙打開了匣子。
裡面則是有着一封被火漆封住的密奏,老太監取出密奏給黎鏳雙手奉上。
黎鏳又查驗了一番火漆,這才用一把金刃緩緩的切口了密奏的封口。
打開來細細的讀了一會兒,很快的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卻見他臉色一會兒欣喜,一會兒又陰沉。
時而猙獰,時而又陰沉。
讀完這封密奏後,黎鏳將密奏遞給身邊的老太監。
老太監們隨即將這封密奏傳了下去,被找來的文物諸臣則是湊在一起看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們的臉色,跟黎鏳方纔差不多精彩。
這封密奏是來自於安南扶持的佔婆王——齋亞麻弗庵。
“臣,齋亞麻弗庵啓。”
“前僞王餘孽肆虐,趁我大軍盡出時起兵……仰祈聖鑑事。”
這封密奏裡面說的事情並不複雜,就是佔婆餘孽們起兵太快了。
而且他們認爲自己是安南扶持的,所以沒有通知自己。
但事成之後爲了集中力量對付安南,他們還是召集了齋亞麻弗庵一併與會。
齋亞麻弗庵心下惶恐,尤其是跟那位佔婆王見面回來後。
密奏中寫的很清楚,齋亞麻弗庵現下已經大致摸清了那位佔婆王的底細。
首先他的確跟大明的水師聯絡上了,但卻並非大明自己的意思。
乃是水師副都督戚景通一部,出於想要建功立業之心私自行動。
一則他們兵力不多,估摸約萬人左右。
其次此時他們尚未登岸,他們於佔婆的條件極爲苛刻。
第一條就是要求佔婆必須立即湊足五萬大軍,否則他們決計不會登岸。
所以那位佔婆王貝爾曼不得不容忍下自己,而且對外宣佈大軍有五萬之多。
然而此計被戚景通識破,所以大明水師迄今尚未登岸。
甚至大明水師主帥郭彥和對此並不知情,要調遣水師大軍必須主帥方可……
“諸位愛卿,齋亞麻弗庵這份密奏……”
黎鏳現在很是猶豫,按照齋亞麻弗庵的說法就是現在大明其實並未與那貝爾曼勾結。
但如此發展下去,若是貝爾曼湊足了五萬大軍……
那麼那位戚景通必然會登岸,甚至水師郭彥和都未必不會指揮大軍登陸佔婆。
若是大明水師與佔婆兵合一處,前後夾攻安南。
這結果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稟陛下,老臣以爲這齋亞麻弗庵所言屬實!卻……也不實。”
黎鏳聞言不由得探身道:“哦?何以見得?!”
這位老臣說着,自信滿滿的開始給黎鏳解釋。
齋亞麻弗庵是什麼人啊?!他自己本身也是佔婆元勳之一。
否則當時聖宗怎麼能以他的名號立國?!說到底還不是爲了安撫佔婆人麼?!
他其實也是前朝餘孽之一,且前朝之後他庇護了不少佔婆舊族。
若說佔婆的那位貝爾曼發動起兵,他毫不知情……這可能麼?!
黎鏳一琢磨,是這個理兒啊!
“可……齋亞麻弗庵現已是佔婆王,爲何要支持前朝餘孽搶奪其位?!”
另幾個老臣對此倒是不同意了,但這位似乎胸有成足。
“且聽老夫道來,齋亞麻弗庵其實有不得不反之理!”
齋亞麻弗庵說的好聽是佔婆國王,可實際上他何嘗不是仰仗安南鼻息而活?!
且他所領之地僅僅是一縣而已,這也能叫國?!
就這一縣之地還不全都是他做主,安南國纔是那裡真正的主人。
他……只是名義上的國王罷了,哪怕是個安南大族子弟都不會把他當回事兒。
如此狀況之下,他如何能夠滿意?!
若是直接起兵他又不敢,且亦無此大義的名分。
可佔婆前王子歸來起兵,他敲敲邊鼓趁機培養羽翼做個實權封王抑或公侯豈不美哉?!
黎鏳點了點頭,若是這麼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若是此不屬實,愛卿又爲何說他所言屬實?!”
這老臣接着躬身作揖,繼續給說道:“老臣言其所言屬實,便亦是出於這封密奏上!”
齋亞麻弗庵這封密奏肯定是百里加急給送來的,也就是說寫於之前不久。
爲何他會之前不久,才寫這封密奏給安南呢?!
恐怕就真如他自己所說,開始的時候他以爲那位貝爾曼國王真有大明在背後撐腰。
覺着自己這麼一發,穩了!
結果起兵打下來真跟大明人會面才知道,這尼瑪就是個坑啊!
此事完完全全的就是大明水師的一部,立功心切自己鼓搗出來的事兒。
別說大明不知曉,便是水師主帥都不知道這事兒。
而且那位大明鼓搗這事兒的輔帥戚景通還是個精細人兒,佔婆不湊足五萬大軍他不上岸啊!
這尼瑪就讓齋亞麻弗庵頓時心涼了半截,這特麼是要坑啊!
現在貝爾曼就湊了三萬多人,距離五萬大軍還差一萬多人呢。
就算是勉強湊起來,這作戰兵力跟安南的三十萬大軍比……
這不是拿着雞蛋碰石頭麼!
大明水師他們有船,實在不濟人家登船跑路了。
他們這票佔婆人往哪兒跑?!
萬一這坑批了,那是要全家富貴的啊!
於是琢磨了一番如何撇清自己的關係,然後秘密將這裡的情況密奏給了安南。
“這齋亞麻弗庵倒是個角兒,他兩方下注皆爲求活。”
便眼見得這大臣雙目微微眯起,沉聲道:“他上奏此事,則是對佔婆戰事不報希望。”
“但若我安南不出兵卒他亦無礙,畢竟若是貝爾曼湊得五萬大軍則大明水師出兵!”
這會兒大臣們也知道,爲何黎鏳糾結了。
到底是出兵收回佔婆,還是對此保持觀望全力防備滇南?!
若是按照既定方略不出兵,佔婆當真勢大後大明水師介入又當如何?!
即便是出兵又該何人領兵?!佔婆之事只能是儘快平定,遲則生變啊!
所有人都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傳朕旨意,宣崇郡公入宮!”
便是這個時候,黎鏳緩緩的擡首說出了這麼一句。
在場的文武大臣們互相看了一眼,心裡知道:這陛下,是要出撒手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