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位主官的恭送下,秦堪緩緩走出刑部大堂。
大堂外,無數官員和百姓靜靜地看着他,不知是誰帶頭,所有人動作一致朝秦堪跪下。
“侯爺刑堂定罪國賊,爲大明千萬大臣百姓伸張冤屈,侯爺名垂青史,壯哉!”
秦堪腳步一頓,心中哭笑不得。
剛纔審案的過程其實完全是硬扣帽子,儘管這些帽子大多數都確有其事,實則全無嚴謹,劉瑾一條都沒認,是秦堪自己強勢將這些罪名定下,若換了別人主審,恐怕今日刑部大堂會陷入僵局,畢竟劉瑾荼毒朝堂兩年,沒死之前餘威仍在,敢對劉瑾用刑且強勢定下劉瑾三十款大罪,七十款小罪者,舉世唯秦侯爺有這種魄力了。
堂外這些飽受劉瑾壓迫殘害的官員和百姓對秦堪這一跪委實是真心實意,秦堪今日倒是無意中爲自己掙到了極大的名望。
秦侯爺審案過程如何粗魯蠻橫已不重要,劉瑾如何死不認罪也不重要,這些罪名裡面幾款是真幾款是假更不重要,重要的是劉瑾已被秦侯爺強勢坐實了這些罪名,它意味着一柄加頸的鋼刀已架在劉瑾的脖子上,這個禍害天下兩年的權閹終於得到了他該有的下場。
客氣地請官員和百姓起身,秦堪舉步走進官轎,在無數人感激的目光注視下,官轎晃晃悠悠回府,沒過多久,丁順很快跟上了秦堪的轎子。
轎簾內。傳來秦堪淡淡的問話聲。
“劉瑾後來沒說什麼了吧?”
“侯爺放心,屬下保證劉瑾再也說不出什麼了,會審已畢,供詞已送入宮裡。不出意外的話,很快陛下就會下旨處置劉瑾,劉瑾怎麼個死法屬下不知,不過可以肯定。劉瑾死定了。”
秦堪嘆了口氣:“很好,也不枉我向陛下求來旨意親自主審劉瑾,若非我審他,這三十款大罪裡面有幾款若被劉瑾抖落出來,對我來說不大不小也是一樁麻煩,劉瑾倒了,多少大臣都指望着我和他一起倒下去,我怎能如他們的意?”
丁順笑道:“侯爺說得是,劉瑾有幾款罪名可不正是侯爺設計的。若這閹貨鐵了心要拉侯爺墊背。抖落點東西出來。朝中那些大臣絕不會放過侯爺的,剛纔屬下眼疾手快,幾下把劉瑾抽昏了。怕的就是這個。”
秦堪讚許道:“雖說做大事不拘小節,畢竟我也落了話柄。丁順,你做得不錯,過了今日,我們纔算是絕了後患。”
“劉瑾死了,侯爺的抱負亦可徐徐圖之,再無阻礙了。”
秦堪嘆道:“哪會這麼簡單,劉瑾死了,剩下的阻力亦不可小覷,大明的文官有時候討厭起來比劉瑾更該殺。”
山陰侯主審,三司輔審,劉瑾三十款大罪,七十款小罪已被定下,供詞入豹房,朱厚照坐在龍案前呆呆出神,那一款款觸目驚心的罪名分外刺眼,朱厚照獨自大哭了一場,哭完後咬了咬牙,提起硃筆在最後題了六個字“勿復奏,凌遲之”。
小宦官捧着閻王生死簿一般小心地將朱厚照的最後決定緊急送進刑部。
劉瑾即將被凌遲!
這個消息馬上傳遍京師,無數臣民拍手稱快,喜極而泣。許多人家門口大放炮竹,人人開懷大笑,可這些開懷大笑的人卻紛紛披麻戴孝,京師城內的氣氛頓時變得非常詭異。
這些披麻戴孝的人不能不笑,他們許多都是被劉瑾害死的大臣家人,劉瑾倒臺,他們足堪告慰英靈。
…………
…………
皇宮內一座偏僻髒亂的宮殿被充作臨時內獄,宮殿四周廠衛人馬林立,包括殿頂都佈置着好幾排機弩強弓,內外一派劍拔弩張景象。
這裡關押着大明最大的權閹,劉瑾。
這位人犯可謂重犯中的重犯,包括秦堪在內,滿朝文武對他的生死可謂關心至極,劉瑾不死,許多人寢不安寧,食不下咽。
一名拎着食盒的錦衣校尉走進殿內,守在門口的錦衣衛,東西廠番子仔細驗過他的腰牌,又用銀針將食盒內的饅頭窩頭測了又測,確定無毒後才揮手放他進去。
校尉不滿地咕噥了幾聲,雖說如今錦衣衛和東西廠三者之間關係異常融洽,正處於蜜裡調油般的蜜月期,然而畢竟以前的恩怨還在,校尉和番子之間多少都有些瞧不順眼。
進了這座幾乎已算是廢棄的宮殿,校尉將食盒打開,毫不客氣地大聲喝道:“劉瑾,吃飯了,趕緊吃吧,能吃一頓算一頓了……”
說完將兩個饅頭喂狗似的扔進了牢籠中,饅頭掉落地上,沾滿了塵土。
劉瑾對饅頭正眼都沒瞧一下,聽到校尉的話卻渾身震了一下,穿着潦倒破敗的囚衣,艱難地扭過身來。
“這位……小哥,你剛纔說,說……能吃一頓算一頓,此言何意?”不可一世的劉瑾如今說話也客氣多了,可謂禮賢下士。
校尉冷笑道:“陛下已下旨,兩日後西城菜市口將你凌遲,你說你在陽世還能吃幾頓?”
劉瑾渾身劇烈顫抖,不敢置信地看着校尉,呆楞許久,尖聲嚎啕大哭起來。
校尉鄙夷地瞟了他一眼,扭頭便待離開。
“小哥……這位小哥,借一步說話,求你了……”劉瑾忽然叫住了他,哀哀求懇之態可笑亦可憐。
校尉腳步一頓:“何事?”
劉瑾滿臉掛着淚水,惶然左右瞧了瞧,壓低了聲音哽咽道:“不瞞這位小哥,我在京師東城還有一座小宅子,宅子的後院埋了二百萬兩銀子,這座宅子和埋的銀子相信官府還沒查出來,小哥行走禁宮,若肯找到內庫總管馬永成,叫他幫我向皇上傳個話兒,宅子和二百萬兩銀子全部奉送,如何?”
校尉一楞,接着忙不迭搖頭:“你這閹奴發瘋了?你的案子已是鐵案,還想着翻案不成?此事絕不可爲,你還是收拾收拾準備上路吧。”
“小哥,小哥留步!”劉瑾雙手死死握着牢門,彷彿握住那一絲僅剩的生機,壓低了聲音淒厲低吼道:“小哥,二百萬兩銀子啊!你知道堆起來有多少嗎?小哥,你十輩子能掙這些銀子嗎?”
校尉停步,小心地瞧了瞧外面森嚴的守備,猶豫躑躅許久,咬牙問道:“……只需要找到馬總管傳一句話,你的宅子和銀子都歸我?”
劉瑾狂喜:“我說話算話,願發毒誓,若我劉瑾不踐今日之諾,管教我生生世世淪入畜道,被千萬人騎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