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嫣當然不信秦堪的這番鬼話,她只是很奇怪,一個人的臉皮怎麼可能厚到這種程度,她嫁的相公除去那層風度翩翩的俊秀外皮,真正的他是個什麼模樣?
賢妻的脾氣不怎麼好,秦堪雲山霧罩說了半天,她終於忍不住拍了桌子:“說人話!到底怎麼回事?”
“下午有人會給咱們送錢來。”秦堪一言以概之。
“什麼人無緣無故送錢給咱們?”
“佩服我英俊的人……好吧,你就當他們錢多花不完,送點銀子給我花。”
杜嫣眼睛微微一眯:“你又坑人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
秦堪表情很無辜:“爲什麼說‘又’?”
“因爲你經常坑人……”杜嫣嘆了口氣:“昨天才坑過東廠,今天又想坑誰?”
這個問題秦堪不知該怎麼回答,你情我願的事應該不算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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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時間內撈一筆銀子養家,正當的法子肯定不行的。
秦堪沒說錯,掌燈時分,大家剛吃過飯,秦堪翹着腿剛喝了一口杜嫣親手泡的茶,校尉在院外稟報,有客拜訪。
秦堪兩眼一亮,擱下茶盞便迎了出去。
校尉說錯了,來者不是客,而是客戶。
坑過讀書人,坑過錦衣衛,也坑過東廠,唯獨沒有坑過文官,今晚對秦堪來說是新的挑戰,人生挑戰多一點,生活精彩一點。
坑文官很刺激,當然,這種事如果幹不好,那就叫作死了。
來拜訪秦堪的正是文官,名叫洪圖,是京師工部的一名主事,從他的名字便可以看得出,他是個很有上進心的人。
洪圖並不認識秦堪,之所以大晚上的來拜訪他,是因爲他今日在街上聽到一個傳言,傳言有位錦衣衛千戶很有能量,上能通天,下能入地。
洪圖不在乎秦堪能不能入地,他在乎的是秦堪能不能通天,通吏部的天。
是的,京察制度,讓人操碎了心。
京師五品以下官員的考定評語全由吏部官員說了算,洪圖雖然很有上進心,可惜在任上的這些年幹過幾件心虛的事,工部負責建造工程,其中有一兩個工程的貪墨案子跟他有些牽扯,洪圖不知今年京察時,吏部的官員在他的評語上會寫些什麼,如果評語不好,明年他就只能收拾鋪蓋回老家了。
洪圖不想回老家,他迫切希望在工部的崗位上爲大明的建設事業添磚加瓦,默默奉獻餘熱。
這就是洪圖拜訪秦堪的目的,有點盲目,但像他這種沒有後臺背景的七品京官,聽風便是雨,人已掉河裡了,哪怕隨手撈根稻草也只能拿它來救命。
洪圖坐在堂內,神情有些緊張,不時擡手擦一擦汗,看着面前這位年僅弱冠的年輕人,卻委實對他沒什麼信心。
“秦……秦千戶,你真認識吏部的官員?”
“當然。”
“不知您認識吏部的哪一位?”洪圖小心翼翼試探道。
秦堪不答話,鼻孔裡若有若無地哼了哼。
洪圖神情愈發尷尬,忙不迭地道歉。
他知道自己壞規矩了,大家並不熟,如此敏感的事情別人怎麼可能跟他掏心窩子?
“那麼,數日後的吏部評語,還請秦千戶多多美言轉圜……”洪圖是個懂規矩的人,一邊說着話,一邊指了指院子裡下人擡來的一口箱子,裡面約莫一二千兩銀子。
秦堪嘆了口氣,搖頭道:“洪主事,你的事情有點麻煩,別的好說,工部那件貪墨案把你牽扯了進去,若想要個好評語,恐怕不容易,醜話說在前面,若到時我沒給你辦好,銀子分文不差退給你,你也莫怪我拿了錢不辦事。”
洪圖連連點頭:“那是,一切還請秦千戶多擔待。”
秦堪寬慰似的笑道:“我盡力吧,你知道的……”
說着神秘地指了指頭上房樑:“……我上面有人。”
洪圖愕然擡頭看着房樑,雖然看不見房樑上到底有什麼人,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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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天,秦堪便忙着接待這些惴惴不安的京官,這些人有個很普遍的特點,膽小而且沒背景,否則也不可能臨時抱佛腳找上這麼一個錦衣衛千戶幫忙,秦堪下手很有分寸,六品以上的官員絕不接待,免得給自己找麻煩。
杜嫣這幾天一直默默觀察,到現在終於品出點味道了。
她沒猜錯,這混帳果然在坑人。
“你吏部真的有人?”
“沒有,半個都沒有。”秦堪在老婆面前還是很老實的。
杜嫣臉都氣綠了:“你連人家的銀子都拿了,到時候辦不成事怎麼辦?”
“辦不成事我當然要把銀子退給人家,做人要講誠信的。”秦堪胸有成竹地笑。
杜嫣氣結,她真的很不懂,嫁的這位相公腦子到底怎麼長的。
這些天下來,收穫頗豐,不知不覺竟然進帳兩萬多兩銀子,可見大明的京官們心虛到了什麼程度。
杜嫣嚇得手發抖,那些看起來白白胖胖可愛之極的銀子如今堆滿了一牀底,她卻連數都不敢數,彷彿它們燙手似的。
事實證明杜嫣果然是婦道人家,她的擔心有點多餘。
數日後,吏部考評結束,有人歡喜有人愁。
給秦堪送銀子的十五位官員,其中有八個被吏部刷了下去,明年捲鋪蓋回家,剩餘的七個安然無事,繼續當他們的京官。
安然無事的七個人是靠他們自己度過了這次風浪,有的人其實並不像他們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差,至少在吏部官員眼裡還是可圈可點的,他們充其量只是對自己沒信心罷了。
於是秦堪做了一件很有誠信的事,他把被刷掉的八位官員送的銀子分文不少退給了別人,剩下那七個安然無事渡劫成功的官員,他們送的銀子自然笑納。
事後那幾位渡了劫的官員又擡着禮盒來感謝秦堪,無緣無故的,秦堪又小發了一筆。
不拖不欠,不垢不淨,很好。
杜嫣被相公這一連串的坑蒙拐騙手法弄得眼花繚亂,直到塵埃落定她才明白過來,氣得她掐着秦堪的脖子一迭聲的罵了他一下午的混帳無賴。
小公爺徐鵬舉來京師了。
秦堪兩口子躲在房裡數銀子,笑得一臉幸福的時候,徐鵬舉的隨從將秦堪請到了京師的一間幽雅茶肆裡。
一別數月,乍見到徐鵬舉令秦堪激動萬分,這是他在江南交到的真正的朋友,這個朋友很厚道,連他那鼻孔朝天的跋扈樣子也透着幾分可愛。
徐鵬舉胖了些,不知在南京這些日子又吃了多少美味,一見秦堪也兩眼放光,那表情彷彿一塊人形披薩向他跑來,令他歡喜雀躍。
二人見面也不作揖,雙雙把臂大笑,然後使勁在對方肩上拍了拍。
徐鵬舉的身旁站着一位個子略矮的年輕人,大約十五六歲年紀,穿着很華貴的絲綢團花長衫,腰繫玉帶,脣紅齒白,相貌頗爲英俊,站着不動時樣子很沉靜,眼中卻散發出幾許頑皮的色彩。
周圍的氣場不大對勁,幾名白面無鬚的中年人恭立在少年身後,茶肆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顧客,顯然已被清場,四周看似無人,可秦堪明顯感到彷彿有無數雙眼睛盯着自己,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他懷疑這地方是不是鬧鬼了……
今日的徐鵬舉在這少年面前顯得有些拘束,估計京師不是他的地盤,不敢太過跋扈。
拍着秦堪的肩,徐鵬舉笑着向少年隆重介紹秦堪:“這位便是我在寫給你的信裡提過的,南京調任京師的神棍兄。”
“我神棍你妹啊!”秦堪忍不住大罵起來,甫見徐鵬舉時的欣喜頓時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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