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發覺自己又錯了。
他不該在李東陽面前玩那點小花樣,老江湖什麼沒見過?這樣的演技對李東陽來說,大約停留在非常生澀的程度,跟他裝糊塗騙同情什麼的,只能自取其辱,等同於孔夫子面前賣文章,關公面前耍大刀。
跟明白人說話得有個明白的態度,秦堪很理智地收功,臉上已浮出苦笑:“李大學士的目光當真犀利無比,秦某佩服。”
李東陽戲謔般笑道:“承認了?”
秦堪尷尬道:“再不承認未免太不上道了,我錯了,不該在當朝閣老面前玩弄花樣。”
李東陽板着臉道:“你確實錯了,但不是錯在玩弄花樣。”
秦堪立馬明白了:“對,我錯在不該燒閣老家的房子。”
李東陽這才點點頭:“房子燒了,你打算怎麼辦?”
秦堪長長一揖,道:“給閣老賠禮道歉。”
щщщ¸Tтkд n¸C 〇 “然後呢?”
“然後東廠會賠償您所有的損失,您可以順便向東廠要求鉅額的精神損失費。”
李東陽一楞,被這人無恥的嘴臉氣笑了,蠻橫狠毒的錦衣衛出了這麼一號風度翩翩的無恥之人,莫非錦衣衛近年有轉型風格的打算?
“秦千戶是讀書人出身?”李東陽饒有興致地打量着秦堪。
“對,原本是秀才的,後來被革了功名,在牟帥盛情邀請之下入了錦衣衛。”
“爲何被革了功名?”
秦堪嘴角抽搐了一下:“……打架。”
——而且把知府公子打得吐血。
李東陽若有所思:“當初崇明島抗倭,記得也是你一馬當先?”
秦堪有點尷尬了,明明是讀書人出身,乾的卻全是動拳腳的事,他覺得自己給讀書人臉上抹了黑。
李東陽大概不這麼認爲,他滿臉遺憾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再次重複道:“……人才啊!應該當文官的。”
說完便走了。
秦堪楞在文華殿的玉石臺階下,反覆咀嚼着李東陽這句話的意思。
說他是人才他不反對,畢竟這是事實,可爲何說他應該當文官呢?
回想李東陽剛纔那惋惜的眼神,秦堪漸漸品出味道了。
據說大明文官的特色是喜歡打架鬥毆,說不過便直接拳腳招呼,李東陽的意思該不會覺得他秦堪如果當了文官,可以增加打架時的有生戰鬥力?
此老頭兒絕非善類,以後要小心提防。
出了宮,丁順一干老部下離承天門老遠等着秦堪,見他出來,人人臉上露出喜色,看來昨晚之事皇上並未怪罪秦千戶,大夥兒打從心底裡鬆了一口氣。
內城千戶所裡,丁順這些南京跟來的老部下的命運跟秦堪可謂休慼相關,秦堪好,他們纔好,秦堪若栽了跟頭,他們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所以秦堪毫髮無傷地從宮裡出來,丁順他們的喜悅委實發自內心,不摻一絲虛假。
“上意嘉勉”,這是弘治帝對昨晚錦衣衛的表現下的結論,也就是說,杜嫣丁順他們扮成番子到處放火栽贓的行爲徹底瞞過了皇上,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秦堪和丁順會意地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然後大夥兒簇擁着秦堪,歡天喜地回了千戶所。
千戶所支離破碎的門外,九名百戶一個不少的到齊了,除了昨夜增援秦堪的兩三個百戶外,其餘的幾人臉上帶着赧然之色。
秦堪並不怪他們,畢竟他上任千戶時日太短,沒來得及跟屬下結好關係便遇到這麼一檔子事,趨吉避凶本是人之常情,遇到危難時你不能指望一個陌生人能幫多大的忙。將心比心,秦堪在前世也沒敢扶過倒地的老人。
昨晚一役,千戶所的房子已被番子們燒得乾乾淨淨,只殘留了一堆仍舊冒着青煙的廢墟,空氣裡充斥着濃郁的焦味,地上不時能見到一團團已化爲暗紅色的血漬,昨夜廠衛之間的惡鬥痕跡歷歷在目,觸目驚心。
衆錦衣衛相顧惻然,靜默不語。
秦堪笑道:“不必垂頭喪氣,陛下已下旨,咱們千戶所的所有損失由東廠賠償,這房子呀,他們怎麼燒的就必須怎麼給我蓋上,而且要蓋得又大又漂亮。”
這番話終於令在場的錦衣衛們振奮了精神,於是首次露出了勝利者應該具有的笑容。
廠衛爭鬥由來已久,然而像昨晚那般打到最後,不但將東廠番子們揍得哭爹喊娘,事後還不得不捏着鼻子賠償損失,這記耳光打得太響亮,太有手感了。
其中內幕大家不甚了了,但對於這個結果,大家卻非常欣喜。
這便夠了,求的無非是個結果而已,過程已不重要。
…………
…………
杜嫣和兩個小蘿莉被送回了客棧,丁順擔心東廠報復,特意安排了不少手下弟兄輪班守住院子四周。
丁順的擔心有點多餘,錦衣衛這次狠狠教訓了東廠番子,東廠的囂張氣焰受到了沉重打擊,陛下更下旨杖斃了一名替死鬼檔頭,如今京師之內,番子見了錦衣衛都會自覺繞道走。
不過秦堪清楚,這只是暫時的,而且從此以後他和東廠的樑子算是越結越深,沒有可能化解了,一旦哪天他秦堪風頭不順,東廠一定會想方設法弄死他。如果秦堪目前沒有輕生的想法的話,只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壯大自己,豐滿自己的羽翼,東廠那些太監自然拿自己無可奈何。
回到客棧已是黃昏時分,杜嫣和兩個小蘿莉站在院子的月亮門前翹首以盼,見秦堪回來,三女面帶喜色,一齊迎上前來。
心情抑鬱的秦堪見到她們,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這個老婆沒娶錯,不但全心全意爲他打算,而且丈夫危難時刻她的高絕身手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若論昨晚的第一功臣,非杜嫣莫屬,這婆娘放起火來委實是一把好手,差點燒死了當朝閣老。
杜嫣像只奔跑的小鹿,蹦蹦跳跳帶着一身陽光的味道,歡樂地跑到秦堪面前,然後伸出雙手……開始搜秦堪的身。
秦堪愕然楞在原地,任由杜嫣在他身上大吃豆腐,只可惜她出嫁前接受過岳母的男性生理構造知識培訓,很明智地避開了最關鍵的位置,令秦堪悵然若失。
還是小蘿莉比較好騙。
搜了半天,杜嫣終於停下,杏眼瞪得圓圓的,不滿道:“銀子呢?”
“啊?”
“啊什麼啊,養家的銀子呢?”
秦堪一張俊臉頓時扭曲得比苦瓜還苦。
剛解決一樁麻煩,又來一樁,而且從難度上來說,弄銀子一點也不比跟東廠打架容易,打架只傷身,弄錢卻傷腦子,很要命的。
杜嫣一見秦堪的表情便知道從他身上榨不出油水了。
“沒有?”
秦堪尷尬道:“這兩天忙着打架……”
杜嫣幽幽嘆了口氣,掏出一塊碎銀子在他面前一晃,道:“當家的,爲妻我不得不告訴你,咱們這一大家子現在只剩三兩銀子了,買米買菜開工錢這些花銷一樣不能少,你若再弄不來錢,我只好讓憐月憐星陪着我上街打拳賣藝啦。”
秦堪頓時感動不已,動情地注視着她:“嫣兒,能娶到你爲妻,實在是我三生修來的福分,既主外又主內,剛剛放完火又出去賺銀子,辛苦賢妻了,去賣藝吧,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買米買菜……”
話沒說完,秦堪被面目猙獰的杜嫣掐住了脖子:“沒良心的,真讓我拋頭露面去賣藝,嗯?”
“放手!八婆!我這就想法子賺錢!”
PS:今天就這一更了,這個星期神經繃得很緊,終於下強推了,今晚讓我先喘口氣再說,實在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