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貞一聽臉色就變了,他一心只想當太平巡撫,對海外的荷蘭人勢力情況並不瞭解,便有些將信將疑地追問道:“此話當真?……”
郭致遠呵呵笑道:“下官豈敢欺瞞大人,我福建海商與爪哇盤踞的紅夷也有貿易往來,是真是假大人一問便知,常言說得好,見好就收,大人要的是我福建沿海的長治久安,又豈能圖一時之快而誤了大事,此次大勝全靠大人運籌帷幄,當居首功,朝廷必有重賞,又何必在意些許紅夷俘虜呢?……”
陳子貞見郭致遠主動把首功讓給他,馬上喜笑顏開道:“郭大人言之有理,朝廷既然委派郭大人爲海道副使,海道副使又本有帶管市舶、兼理夷務,負責外貿和外交事宜之責,此事就交由郭大人全權處理,需要上奏朝廷之時,本官與你聯名上奏便是……”
郭致遠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他太瞭解陳子貞的性格了,只要給他足夠的好處,就不擔心他不配合,便笑道:“這次取勝全靠大人運籌帷幄,按理繳獲的軍資也應由大人分配處置,只是繳獲的這些軍資多笨重不易搬運,下官就做主把這些軍資都折成銀兩,大人離開時可一併帶走……”
陳子貞心裡樂開了花,搓着手道:“郭大人想得實在是太周全了,這讓本官怎麼好意思呢?……”嘴上說不好意思,他卻忙不迭地站起來道:“郭大人大戰剛畢,想必有許多事要處理,本官就不打攪了,郭大人有何事派人到巡撫衙門知會本官一聲便是了……”
郭致遠知道陳子貞其實是急着拿銀子,不過他也希望陳子貞快點離開,這樣他和荷蘭人談判的時候就沒有人干擾了,所以連忙朝身後的親衛使了個眼色,親衛趕緊把準備好的裝了銀票的紙袋拿了出來,郭致遠遞給陳子貞,陳子貞飛快地往紙袋裡瞟了一眼,拿着往懷裡一揣,心滿意足地打着哈哈離開了。
在爪哇巴達維亞(今印尼的雅加達)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總督科恩得知派往中國沿海的荷蘭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也是大吃了一驚,荷蘭東印度公司是一個半官方半股份制性質的商業公司,這樣的性質就決定了這家公司在對於殖民掠奪和貿易壟斷的目的性更加的赤果果,科恩是今年剛剛被任命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總督,自然要好好表現一下,拿出耀眼的業績證明自己,所以他對這次派艦隊去中國沿海是寄予了厚望的,爲此不惜抽調了整個荷蘭東印度公司近一半的戰艦和三分之一的士兵派往中國沿海。
沒想到這支被他寄予厚望的荷蘭艦隊居然全軍覆沒了!科恩感覺非常地難以置信,他在決定向中國沿海派遣艦隊的時候可是詳細收集了明朝海軍的資料的,明朝海軍無論是戰船還是武器裝備都遠遠落後於荷蘭艦隊的,怎麼可能讓如此強大的一支荷蘭艦隊全軍覆沒呢?即便是號稱無敵艦隊的西班牙人也不可能做到啊!
所以科恩決定親自去中國沿海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倒是沒有帶太多的荷蘭戰列艦,之前派去中國沿海的艦隊已經抽走了整個荷蘭東印度公司近一半的戰艦,如果再抽調更多的戰艦那他們在爪哇的地盤也要不穩了,科恩當然不能幹這樣的蠢事。
郭致遠並沒有因爲打贏了荷蘭人就表現得趾高氣揚,親自到碼頭去迎接科恩和隨行的荷蘭談判團成員,一見到科恩就主動行了個撫胸禮,彬彬有禮地微笑着用英語道:“尊敬的科恩總督閣下,歡迎您來到美麗的東蕃,您的到來讓我倍感榮幸!……”(英、德、荷蘭語同屬印歐語系日耳曼語族西支,所以荷蘭人也是能聽懂英語的)
科恩瞳孔微縮,略微有些吃驚地望着眼前這個年輕的中國官員,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能用英語直接和他對話的大明官員,他知道郭致遠表現得越是彬彬有禮,就說明這個人越不好對付,更糟糕的是郭致遠明顯對他們的情況很瞭解,他卻對郭致遠一無所知,在這種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和對方談判無疑是很不利的,這個時候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微微欠身撫胸還禮。
果然,當雙方進入談判環節以後,郭致遠就變得強勢起來,直接拋出了一個談判協議樣本,科恩一看頓時勃然大怒,郭致遠不但不肯歸還繳獲的那些荷蘭戰艦,還要求他們付出一百萬兩白銀的戰爭賠款,才肯把俘虜的荷蘭人交還給他們,更過分的是郭致遠還要求他們每年向他繳納100萬法郎的保護費,以保證荷蘭商船在遠東海域的安全,同時荷蘭人與大明之間的貿易也只能與郭致遠指定的海商交易,不能繞過郭致遠私下與明朝海商交易。
科恩氣得當場就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你這是在侮辱我們強大的荷蘭帝國!不要以爲你們這次僥倖打贏了就能肆意踐踏偉大的荷蘭帝國的尊嚴,我們絕不可能接受這樣無禮的條約,這樣的不平等條約等於在向我們偉大的荷蘭帝國全面宣戰!……”
郭致遠卻只是冷冷一笑道:“科恩總督閣下,你確定你能代表你們偉大的荷蘭帝國嗎?你們的東印度公司好像只是一家商業公司吧?而且我並不覺得我提出的條件有多無禮,在你們西方,戰敗一方向戰勝方支付戰爭賠款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至於我們之間的貿易,既然是你們來到我們的地方貿易,自然就得守我們的規矩,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將我們大明的貨物販賣到西方國家,所獲得的利潤是我們的十幾倍,吃虧的是我們纔對……如果你們想全面宣戰,只管放馬過來便是,我相信西班牙人和葡萄牙很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科恩被郭致遠氣得差點吐血,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郭致遠的話確實擊中了他的軟肋,說到底還是信息不對等造成的,郭致遠對他們太瞭解了,而他卻對郭致遠一無所知,這樣談下去只會更加被動,所以他只能強壓怒火道:“我要求先見我方被俘虜的人員,在見到他們之前,我不會和你談任何的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