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前方徐光啓一身青衫,背上揹着個大大的棉布包袱,正站在城門外的大樹下微笑着望着郭致遠,見到他就大步走了過來,恭謹地施了一禮道:“公子,在下在此等候多時了,前日聽公子一言,方知子先實乃井底之蛙,空活四十餘歲亦不過虛度春秋,在下已經考慮清楚了,願追隨公子左右,效綿薄之力……”。
郭致遠嘴巴張得大大的,歡喜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哈哈大笑道:“若先生乃井底之蛙,則天下間再無明白之人了!先生願助我,實天助我也!哈哈!……”。
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清新的空氣中,瀰漫着青草的芳香,溫柔的陽光灑在臉上,說不出的舒適愜意,郭致遠騎在馬上,身體隨着馬蹄聲微微起伏,行走在這個沒有霧霾,PM2.5絕對達標的時代,些許的離愁別緒也隨着徐光啓的到來徹底煙消雲散,讓郭致遠心情好到了極點,頗有點春風得意馬蹄急的感覺,幾乎要放聲高歌起來。
徐光啓坐在馬車上,手中拿着一卷書,望着騎在馬上意氣風發的郭致遠,嘴角微微翹了起來,想不到這位語出驚人見識不凡,總表現出與他年紀完全不符的沉穩有些令人看不透的郭公子,居然也會有這樣天真率性的一面。而令自己最後做出決定,決心誓死追隨的,除了他那遠超今人的見識,或許也正是因爲他有着這樣一顆在這個時代不多見的赤子之心吧!
不過郭致遠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長時間在馬背上顛簸讓他的胃有點受不了了,大腿內側也磨得有些生疼了,再也顧不上耍威風,下了馬改和徐光啓同乘一輛馬車,即便如此,還是有些噁心反胃的感覺,顯然這是暈車的前奏。
突然一匹快馬如閃電般從他們身邊一閃而過,還險些驚了拉馬車的老馬,郭致遠剛要出言相斥,對方卻已跑遠了,那騎馬的背影居然看着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郭致遠與徐光啓在馬車上聊了一會兒,只感腦袋昏昏沉沉,最後竟然睡了過去,再醒來已是太陽西下,倦鳥歸巢之時,肚子也已餓得咕咕叫了,這時在前面探路的張承縱馬回馳而來,稟報道:“大人,前面有一小鎮,我們可以在小鎮上落腳,歇一晚再走吧……”。
小鎮上只有一間客棧,想必平日在此住宿的客人並不多,見郭致遠一行這麼多人,知道是大生意上門了,客棧老闆娘,一名濃妝豔抹的中年婦女趕緊迎了上來,塗得鮮紅的血盆大口笑得合不攏嘴,臉上的粉簌簌往下掉,“哎呦,今兒一早就聽樹上喜鵲叫,就知道肯定有貴客要登門,這位公子長得可真俊啊……”。
郭致遠被這老闆娘噁心得渾身雞皮疙瘩直掉,他如今身上有一千五百兩銀子,也算是有些身家了,直接一錠銀子扔過去,“這家客棧我包了,有什麼好吃的趕緊上上來……”。
老闆娘的眼睛更亮了,快速地將銀子捲入手中,掂了掂,媚笑道:“好勒,公子樓上請!長夜漫漫,公子可要妾身作陪?!……”。
郭致遠一陣惡寒,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逃一般地上了樓。客棧的房間收拾得還算乾淨,不一會兒那老闆娘又整治了一桌飯菜送了上來,或許是餓了的緣故,飯菜倒還算可口,只是那老闆娘幽怨的目光着實讓人有些受不了,偏偏還賴着不肯走,說是等郭致遠他們吃完飯好收拾碗筷省得來回跑。
匆匆用過晚飯,讓王喜幫着那老闆娘把碗筷收拾了,總算把那老闆娘打發走了。這一天的奔波,讓郭致遠只覺全身痠痛,讓王喜打來熱水,洗了臉腳,郭致遠立即跳上牀,一頭栽在被子裡,享受着柔軟細膩的綢緞在毛孔邊輕輕地摩挲,拿起瓷枕墊在腦後,剛準備休息,突然聽得見客棧樓下里傳來一陣急促得讓人心慌的腳步聲,頓時將他的瞌睡全吵沒了,郭致遠皺了皺眉,嘟囔一聲,不耐煩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打開房門,扶在欄杆上,往樓下一看,只見樓下站滿了身穿公服的捕快衙役,火把把整間客棧照得通明。
大堂中央,站着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頭戴烏紗帽,身穿青袍,邁着八字步,官威十足,雙手盤放在腰上的銀帶上,對着身後的部下厲聲道:“楚府尹秘令,查找一名楚姓女子,你們務必給我仔細搜,這可是向府尹大人表現的大好機會,你們都給我把招子放亮些,如果找到,本官重重有賞!……”。
原本無精打采的捕快們一聽到有賞,眼睛立即像狼一樣放光,齊聲應道:“是!大人!”,帶頭的捕頭拿出一幅畫像,向捕快們一展,捕快們看清畫像,立刻如狼似虎般向客棧四處搜去。
郭致遠也看清了畫像,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畫像中人分明正是久未露面的楚婉兒!對於這個有些刁蠻的美萌丫頭,郭致遠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可是楚婉兒不是順天府尹楚弘綱之女嗎?楚弘綱爲什麼要秘密搜捕她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郭致遠搖了搖頭,正準備轉身回房休息,就見旁邊的地字號房間裡偷偷露出一個頭,如一隻受驚的松鼠般機警地往四周瞅,此人身着男裝,卻眉目如畫,清秀如花,郭致遠一眼就認出是女扮男裝的楚婉兒!這纔想起路上爲何會覺得那擦肩而過的騎馬背影如此眼熟,原來那時楚婉兒就已跑到自己前面,只不知如何會出現在這客棧之中。
楚婉兒看到郭致遠微微一怔,剛想張口,又害怕驚動樓下的捕快,急忙將食指放在小巧的紅脣間輕輕噓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從驚詫變成驚喜,快速從房間裡跑出來!
郭致遠此時雖是一肚子疑問,卻顧不得多問,指了指自己的房間,壓低嗓門道:“莫要說話,先進我房間躲一躲再從長計議!”,剛把楚婉兒讓進房間,讓她在房間的屏風後藏好,門外就傳來捕快們凶神惡煞的擂門聲!
(PS: 有讀者提出郭致遠既爲縣令,應該是七品官職,爲何又是九品呢,在這裡特別解釋一下,一般來說縣官的確是七品,但也有特例,在縣官出缺的情況下,由品級較低的官員來代理縣令,而這種代理的官員多半不是通過科舉的正規途徑獲取的官身,但是又要補實缺,所以纔會出現這種情況,比如大家熟悉的電影《九品芝麻官》就是很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