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病?!”郭致遠和劉光先同時驚呼起來,在這個時代瘟疫絕對是讓所有人都恐懼的一個名詞,後世總結明朝滅亡有三大客觀因素,一戰亂,二災荒,三瘟疫,但是若是論讓人恐懼的程度則次序要倒過來了,因爲瘟疫一旦爆發,死的人可能比戰亂和災荒還多,而對於官府而言,對於瘟疫的重視程度也要高於災荒和戰亂,因爲戰亂和災荒主要受害的還是普通老百姓,災荒餓死的都是老百姓,達官貴人肯定餓不死,戰亂的話達官貴人們消息靈通,門路也多,可以提前避禍,唯獨這瘟疫卻是不管你是普通老百姓還是達官貴人,只要染上了那就完蛋了,而且這瘟疫無影無形,染上了還不知道,等發現了再救治往往已經來不及了,加上瘟疫通常都有極強的傳染性,擴散起來極快,破壞力也極大,由不得官府不重視。
但事實上即便官府重視,對於瘟疫也沒有什麼有效的防控手段,有時只能看着瘟疫肆虐,因爲瘟疫具有突發性和劇烈性,一旦爆發,就導致人口大量死亡,屍骨遍野,哀鳴不絕,慘不忍睹。史書記載景泰六年,南京等地發生瘟疫,“死者相枕連途,生者號啼盈市。棄家蕩產,比比皆是;鬻妻賣子,在在有之”,這還不算嚴重的,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北京發生瘟疫,時人龔鍾庵曾在書中描繪了瘟疫發生時的慘狀:“時疫太甚,死亡塞道,鄉民千萬死無辜。浮屍暴骨處處有,束薪鬥粟家家無。”,其慘烈景象,令人驚悚!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十分低下,也不像現代有抗生素、疫苗什麼的,人的身體抵抗力比較弱,所以人的壽命都比較短,遇到瘟疫基本上就只能聽天由命了,而且這個時代的人對於瘟疫的恐懼甚於洪水猛獸,自然也沒有人願意去研究防治瘟疫的辦法,對於瘟疫的認識也是十分的有限,把所有帶有劇烈傳染性的疾病都劃爲了瘟疫,比如對現代人來說可能很普通的一場流行性感冒,在明朝就可能演變成一場死亡千萬人的大瘟疫。
而這個時候往往正是考驗地方行政長官魄力和行政效率的時候,遇到那些無良又怕死的貪官可能自己先跑了,哪管百姓死活,遇到那種尸位素餐的庸官則可能早已嚇得六神無主,手足無措,除了躲在官邸裡求神拜佛什麼也幹不了。
郭致遠當然不是這樣的庸官,所以儘管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也很是震驚,表現得卻是很鎮定,對沈令譽揮揮手道:“走,我們一起去看看……”
沈令譽卻猶豫了一下道:“公子,如果真是瘟病,我恐怕一時也難藥到病除,此病有很強的傳染性,公子千金之軀,不宜以身犯險,不如坐鎮縣衙,只需吩咐我等如何處理便可……”
郭致遠擺擺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若是不親自到現場瞭解情況,我如何知道該如何應對?而且若真是瘟病,百姓必定恐慌,我身爲古田縣令,若是龜縮在這縣衙不出,百姓必定更加恐慌,到時局勢更不好控制,你不必說了,既然你能與病患相處而不懼,我爲何不能?!……”
一旁的劉光先讚賞地望了郭致遠一眼,突然道:“本官也一起去……”
郭致遠一聽就愣了一下,連忙勸道:“大人你還是不要去了,大人不是還有公務要處理嗎?趁現在瘟疫還未擴散,大人還是趕快離開吧!……”
劉光先瞪了郭致遠一眼,不悅道:“本官身爲巡按御史,體察民情乃分內之責,如今古田可能發生瘟疫,本官豈能離開,你能去,本官爲何不能?!……”
通過這段時間和劉光先相處,郭致遠已經非常熟悉劉光先的脾氣了,知道這個時候他是絕不可能離開的,只得苦笑道:“好吧,那就一起去,有大人坐鎮,下官也踏實些……”
跟着沈令譽來到醫館,還在門外就聽到裡面傳來此起彼伏的劇烈咳嗽聲,進入醫館以後郭致遠也是驚呆了,當初建醫館的時候,郭致遠就是打算作爲福利給古田百姓提供免費醫療的,所以建的規模着實不小,建了一個前後四進的一個大院子,足足有好幾十個病房,如今不僅那十幾個病房全住滿了,連走廊過道上也擠滿了病患,病牀不夠,有的乾脆只鋪了一牀草蓆睡在地上,看情形足有上百人,情況遠比郭致遠想象的嚴重!
病患們見到郭致遠到來也感到十分震驚,要知道他們雖然還沒被確診患的是什麼病,但是此病具有傳染性這點已經基本被確認了,街坊鄰居見到他們都躲着走,就連有的病患的家人也對他們十分嫌棄,把他們丟到醫館就跑了,而郭致遠身爲縣令竟然不顧可能被傳染的危險,親自來探望他們,讓他們又是震驚又是感動,紛紛掙扎着從病牀和草蓆上爬了起來要給郭致遠行禮。
郭致遠連忙擺手大聲道:“諸位鄉親切莫如此,你們只管安心養病,沈醫生醫術高明,定能治好諸位的病!……”
那些病患本來擔心自己得了瘟病治不好,都有些絕望,情緒也十分低落,見郭致遠不顧自身安危親自來探望他們,都流下了感動的熱淚,情緒也安定了不少。
安撫好病患的情緒,郭致遠連忙把沈令譽拉到一邊,壓低嗓門道:“沈醫生,這樣不行啊,我雖不懂醫術,但此病既然有極強的傳染性,讓如此多的病患擠在一起,豈非病情更加嚴重?……”
沈令譽苦着臉道:“我也沒辦法啊,醫館只有這麼大,我總不能把病患拒之門外吧!……”
郭致遠想了想道:“這樣不行!我來想辦法,這樣吧,我讓團練軍先把軍營騰出來,把這些病患全部轉移到團練軍軍營去,這樣也可以避免他們和外界接觸,傳染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