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弊案怎麼處理,李嶽鍾並沒有徵求楊聰的意見,因爲楊聰充其量也就是個童生而已,至於楊聰富家子弟的身份,在李嶽鍾看來,根本就不值一哂。
他認爲楊聰就是依附於徐階的小嘍嘍,只要徐階這邊說好了,楊聰肯定不敢有什麼意見。
楊聰這會兒的身份的確算不了什麼,但是,這會兒他對徐階卻有很大的用處,不管是鬥海商豪門還是與張嶽結盟徐階都得用到他,徐階可不想因爲這事而跟他鬧彆扭,所以,府試弊案處理方案定下來之後,徐階特意抽了個時間,專門來承天寺跟他疏解來了。
楊聰這幾天正納悶呢,這府試也結束了,吳堂和陳文傑他們也都進去了,爲什麼徐階一直不讓他回去呢,而且,學政大人也一直沒發話,吳堂、陳文傑和宋應奎還一直關着沒宣判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天上午,徐階終於來了,楊聰將其請到主宅大堂坐下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子升兄,這到底怎麼回事啊,學政大人那裡爲什麼一直沒有宣判啊,難道他也怕海商豪門?”
徐階微笑着搖頭道:“清風賢弟,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你認爲學政大人和陳文傑有仇嗎?”
開玩笑呢,楊聰跟着搖頭道:“應該是沒有的。”
徐階緊接着反問道:“那你認爲學政大人該怎麼處置陳文傑呢?”
楊聰忍不住幸災樂禍道:“怎麼也得將陳文傑關上幾年,讓這傢伙知道知道厲害吧?”
徐階搖了搖頭,又反問道:“把陳文傑關幾年對學政大人有什麼好處嗎?”
當然沒好處,不但沒好處,還會因此得罪龍溪陳氏呢。
楊聰終於有點明白了,他忍不住吃驚道:“子升兄,你的意思,學政大人打算把陳文傑放了?”
徐階淡淡的點頭道:“對,學政大人打算下午就釋放陳文傑、宋應奎和吳堂。”
“這!”
楊聰忍不住抱怨道:“子升兄,難道就這麼饒了陳文傑嗎?這次,他可是想要整垮我們惠安楊家啊!”
這會兒徐階已經有意培養楊聰了,他耐心的解釋道:“清風賢弟,這官場上的較量很多時候都是爲了利益而不是爲了意氣,如果雙方沒有解不開的死仇,基本上不會斗的你死我活。就好比這次,學政大人跟陳文傑又沒什麼死仇,他爲什麼要抓着陳文傑不放呢,要把龍溪陳氏惹毛了,直接拿這次的府試弊案彈劾他,他的前程很有可能就因此斷送了。而且,這科舉弊案牽扯太大,就算龍溪陳氏不出面彈劾學政大人,這事傳到朝堂之後,學政大人和知府大人也會因此受到牽連,要換做你,你會怎麼做?”
楊聰聞言,不由沉思起來,
提督學政李嶽鍾跟龍溪陳氏的確沒仇,根本就犯不着把陳文傑關起來去惹怒龍溪陳氏,再考慮到科舉弊案的影響,要他來提督學政,也會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
想到這裡,他只能無奈的嘆息道:“唉,這麼好的機會,可惜了,這學政大人也太謹慎了,稍微給陳文傑一點懲戒不行嗎,龍溪陳氏真會爲此跟他拼命嗎?”
徐階又搖了搖頭,耐心的解釋道:“你錯了,放過陳文傑並不是學政大人一個人的意思,一開始協商的時候,我就沒想着要咬着陳文傑不放。在官場上混,要注意察言觀色,要懂得顧全大局,你知道嗎?你不能爲了一己之私而不顧一切,很多人的感受你都要顧及,每一件事對相關官員有什麼影響你也要仔細琢磨,這樣別人才願意站到你這邊,而不是站在你敵人那邊,你知道嗎?”
這個對於現在的楊聰來說還有點深奧,不過他畢竟兩世爲人,仔細琢磨了一番,他還是大致明白了,這事首先要考慮的是提督學政李嶽鐘的感受,如果不顧人家的感受,硬要咬着陳文傑不放,很有可能,會把人家推向龍溪陳氏那邊。
這道理他雖然想明白了,他還是覺着有些遺憾,這機會着實難得,可惜,真可惜啊。
他只能遺憾的道:“唉,就這麼白白放過陳文傑,真有點不甘心啊。”
沒想到,徐階還是搖頭道:“誰說要白白放過陳文傑了,他既然敢挑起事端,失敗了當然要付出代價,不然,誰又會怕誰,誰又會服誰,看不順眼就是幹,輸了再繼續,那這官場豈不永無寧日。這次龍溪陳氏既然敗了,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是這個付出方式也要考慮各方面的因素。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必須付出代價,這府試弊案也必須壓下去。”
楊聰聞言,好奇道:“噢,那他們怎麼付出代價?”
徐階淡淡的道:“比如,宋應奎,既然站錯了隊,那就要付出代價,他會主動請辭,他的位置也將由爲兄的一個同門來接任。還有陳文傑,他沒有功名也沒有官職,那就只能用銀子來補償了,所以,爲兄給你做主,讓龍溪陳氏賠你一萬兩白銀。”
暈死,原來代價是這麼付出的,貌似徐階是得了大便宜了,而他卻沒得到什麼好處。
一萬兩白銀對別人來說的確是筆鉅款,但是,對於他來說卻不算什麼,還不如換陳文傑關幾個月來得痛快呢。
想到這裡,他不由意興索然道:“這一萬兩白銀就算小弟送給子升兄的謝禮吧。”
徐階連連搖頭道:“這可使不得,爲兄可不是什麼貪官污吏,這一萬兩銀子,我收了,放哪裡呢,如果被人發現了,怎麼解釋?這銀子還是你拿着吧,爲兄收穫已經夠大了。”
楊聰聞言,又想了想,隨即提議道:“要不這樣吧,這一萬兩銀子我不要了,讓陳文傑寫個保證書,保證三年之內不來報復我便成。”
徐階不答反問道:“你認爲陳文傑寫了保證書就不會找你麻煩了嗎?”
楊聰聞言,尷尬的道:“這傢伙是有可能出爾反爾,但是,這東西有總比沒有好吧?”
徐階還是反問道:“你很怕陳文傑嗎?”
自己怕陳文傑嗎?
怕他個屁啊!
這陳文傑說白了就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腦子雖然沒什麼問題,卻不懂什麼人情事故,做起事來衝動無腦,對付起來並不是很難。
楊聰想了想,搖頭道:“怕他倒還不至於,只是這傢伙老是陰魂不散,着實有點煩人。”
徐階聞言,盯着他,意味深長的道:“清風賢弟,你遲早是要步入官場的,這種愚蠢的對手可不容易遇到,趁這機會,好好鍛鍊鍛鍊一下吧,到了朝堂之上,那可是步步危機,敵人一個個都老狐狸,根本沒這麼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