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巡撫屠大山,在海商豪門所有官場上的明麪人物裡面官聲應該算是最好的了,因爲他是寧波屠氏重點培養的接班人,也是海商豪門未來的掌舵人,爲了儘快將他往上推,海商豪門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比如,他出任合州知府的時候,就曾自捐數萬兩,將合州境內所有河堤全部修繕了一遍,徹底解決了合州多年的水患。
又比如,他出任吉安知府的時候,尚書王學夔子侄橫行鄉里,無惡不作,吉安老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爲此,屠僑甚至親自去請夏言和嚴嵩出面,警告了王學夔一番,隨後,他又將其中幾個鬧得比較兇的抓了起來,狠狠收拾了一頓,這些公子哥兒頓時就老實了。
可以說,他在地方上的官聲是相當不錯的,功績那也是實實在在的。
這麼一個難得的“好官”,浙直總督楊聰楊大人竟然不由分說將其抓了起來,而且還一個勁的問人家知不知罪,有沒有搞錯?
幾個陪審的官員都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大人,你別拉我們下水好不好,到時候,如果事情鬧大了,你是有後臺,一點都不怕,我們怎麼辦?
屠大山興許是看到了他們的表情,又或者壓根就不把楊聰當回事,這審着審着,他竟然擡起頭來,一臉無所畏懼的樣子,與楊聰對視起來。
這表情,簡直就是挑釁啊!
楊聰眯着眼睛與其對視了一陣,這才緩緩從懷裡掏出謝世賢的供詞,命人傳給幾個陪審官員。
謝世賢的供詞並不多,總共也就那幾句話,稍微掃一眼就看完了。
不過,看完之後,幾個陪審的官員表情就精彩了。
臥槽,這事要鬧大了。
他們都是官場上的老油子了,能不知道楊聰是什麼意思嗎,這位總督大人是想將屠大山甚至是寧波屠氏往死裡整啊!
至於謝世賢的供詞是真是假,這個並不是重點,重點是謝世賢招供出來的東西。
屠大山和寧波屠氏竟然縱容甚至指使海盜和倭寇在蘇揚兩府劫掠,這罪名,一旦坐實了,抄家滅族都有可能!
很明顯,這位總督大人是要跟海商豪門決個生死呢!
要不然,他審謝世賢的時候爲什麼要刻意牽扯到屠大山和寧波屠氏。
謝世賢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們能不知道嗎,那就是個酒囊飯袋,這種廢柴落楊聰手裡,那還不是想讓他招什麼就招什麼?
大人,您別這樣啊!
如果是看熱鬧,他們當然不嫌事大,問題這會兒他們不是在看熱鬧啊,而是被楊聰給拉着來當陪審了。
這案子,如果真按謝世賢“招供”的罪狀審下去,東南,那絕對會迎來一場山呼海嘯般的大地震,甚至,內閣首輔嚴嵩這樣的大人物都會牽扯進來。
這麼大的事情,他們真扛不住啊!
楊聰可不管這些人扛不扛的住,他命人將謝世賢的供詞傳閱了一邊之後,便板起臉來,嚴肅的道:“屠大山,既然你不願老老實實招供,那本官就提點你一下,現在正在蘇州府和揚州府肆虐的海盜和倭寇是不是你指使的啊?”
臥槽尼瑪啊!
這麼大個屎盆子扣下來,你這是想砸死人啊!
屠大山聞言,臉色不由一變。
這事,要說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他雖然不是主謀,很多事情,他也是參與了的。
這可是涉及到了整個東南的利益爭奪,他作爲海商豪門未來的掌舵人,能不出點力嗎?
不過,這種事,絕對不能認,一旦認了,那可就完了!
海商豪門就算勢力再大,也不可能對抗整個朝廷,他們如此胡作非爲,一旦讓嘉靖知道了,能饒了他們嗎?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住心中的驚慌,這才淡淡的回道:“大人,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這事怎麼可能是下官指使的。”
楊聰聞言,不由冷笑道:“你說不是就不是嗎?謝世賢可是什麼都招供了。”
謝世賢!
這個飯桶,當初就不該讓其參與其中,奈何趙文華一力主張,硬要把謝世賢拉進來,他也沒有辦法啊。
這個時候,屠大山已然有點慌神了,他可不知道楊聰已經逮住謝世賢審問了一番。
楊聰這次的動作的確是迅雷不及掩耳,他不但動作快,消息封鎖的也相當嚴密,這會兒整個餘姚縣城都還被他封鎖着呢,那邊出了什麼事,屠大山自然不清楚。
謝世賢到底招供了什麼呢?
他低下頭來,緩緩吸了口氣,盡力壓制心中的驚慌,隨即裝出無辜的表情,淡淡的道:“謝世賢,下官的確認識,不過,下官跟他並沒有什麼瓜葛,大人所說的招供下官着實不明白,他又招供了什麼,跟下官有關係嗎?”
裝,使勁裝。
楊聰板着臉,冷冷的道:“你說沒有關係就沒有關係嗎?海盜和倭寇爲什麼能橫行蘇揚二府?那裡的屯衛都是擺設嗎?你作爲應天巡撫,掌控着南直隸的軍政大權,海盜和倭寇橫行的時候,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這事,屠大山心裡自然清楚。
問題,他不能說啊。
看樣子,只能胡攪蠻纏了,反正他還沒被革職,楊聰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只要他死不承認,不管什麼罪名,都不能硬“栽”他頭上。
想到這裡,他乾脆裝糊塗道:“下官身在應天府,怎麼能清楚蘇州府和揚州府發生的事情,至於海盜和倭寇爲什麼能在蘇揚二府橫行,下官就更不清楚了,下官可是下了嚴令,令蘇揚二府都司衛所屯衛嚴防死守,奈何他們不聽,下官也沒有辦法啊。”
楊聰聞言,不由冷笑道:“下面人不聽你的命令就完事了嗎?你們當官都是這麼當的嗎?什麼事情都往下面推,你們作爲主官就沒一點責任嗎?”
這個責任自然是有的,不過,最多也就能算個瀆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