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御書房內,嘉靖正埋頭在龍案上飛快的批閱着奏摺,他的神情相當的專注,批閱奏摺的速度也相當的快,可以說,在處理政務方面他還是相當有天賦的。
嘉靖這個皇帝,後人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那種一無是處的昏君,當他認真處理國事的時候,大明的發展還是比較平穩的。
可惜,他癡迷顧道長生,又誤信了奸臣嚴嵩,以致大明朝堂被搞得一團糟,韃子和倭寇更是猖狂了好一段時間。
這會兒他倒還沒有完全棄朝政而不顧,一門心思去修煉,不過,他一天已有大半天時間不處理朝政了,只有在早朝之後到午時之前這段時間他纔會批閱奏摺,管管國事。
所以,這段時間他相當的忙,一般人沒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是決計不能去打攪他的。
不過,這天上午,正當他在專心批閱奏摺的時候,陸炳卻在外面輕聲道:“皇上,微臣有事求見。”
如果是別人在外面唧唧歪歪,他估計該生氣了,但是,一聽是陸炳的聲音,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放下手中的筆,伸了個懶腰,隨即淡淡的道:“進來。”
很快,陸炳便貓着腰走了進來,奇怪的是,這傢伙手裡竟然還拿着一個信封。
這小子,搞什麼鬼?
陸炳畢竟是錦衣衛僉事,屬於武官,一般是不會拿着奏摺什麼的來求見的,這小子今天竟然拿了個信封,着實有點奇怪。
嘉靖不由好奇道:“文明,你拿着什麼?”
陸炳連忙舉起信封,略帶激動道:“皇上,這是靈兒寫的信。”
陸靈兒還會寫信?
嘉靖聞言,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如果陸炳說陸靈兒把誰給揍了甚至把誰給砍了,他一點都不會覺着奇怪,因爲陸靈兒從小就喜歡調皮搗蛋,對讀書識字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練起武來卻是一把子勁。
這丫頭竟然會寫信,嘉靖真的跟聽到天方夜譚一樣。
他飛快的接過信封,取出裡面的信箋一看,臉上頓時露出寵溺的笑容。
這口氣,應該是陸靈兒說出來的,但這字,他真心懷疑不是陸靈兒寫的,因爲太工整了。
不過,看着看着,他就明白了,因爲陸靈兒在信裡顯擺,自從嫁給楊聰之後,幾乎天天都在讀書練字,而且,自從搬去宣府鎮之後,楊聰一直沒時間陪她,她倍覺無聊,便專心跟着張貞練起字來,練的久了,這書法自然是突飛猛進,她信裡面很有一番自吹自擂的意思。
沒想到這丫頭讀書習字還有這天賦啊,嘉靖臉上的笑意不由更濃了,看着信裡面流露出來的思念之情和小女兒之態,他腦海裡不由想起小時候和陸靈兒兄妹一起玩耍的日子,那畫面,好溫馨啊。
不過,看到最後,他臉色頓然一垮。
這個陳洪,竟然爲了報私仇派孟衝去爲難楊聰!
他把信往龍案上一放,正待發火,猛然間又停住了。
這靈兒爲什麼會在信的最後突然提起陳洪和孟衝呢,不會是楊聰教她的吧?
難道是楊聰爲了報復陳洪又或者擺脫礦監的監控故意教靈兒這麼說的?
這種事,不得不防啊!
如果是孟衝欺負陸靈兒,嘉靖自然饒不了孟衝,但是,這信裡面的意思明明是孟衝在爲難楊聰,跟陸靈兒沒什麼關係。
這點嘉靖還是分的比較清楚的,公是公,私是私,他可以因爲陸靈兒的關係照顧一下楊聰,但是,他絕對不會因爲陸靈兒的關係幫楊聰去排除異己。
這個楊聰,想用這種手段收拾孟衝又或者陳洪嗎?
你把朕當傻子啊!
想到這裡,他沉聲問道:“文明,這楊聰和陳洪鬧過矛盾?”
陸炳連忙拱手道:“是的,皇上,當初陳洪手下管事太監陳忠無故侵佔民田,最後鬧到了順天府尹劉淑相那裡,劉淑相又將其侵佔的民田判回去了,是故陳洪懷恨在心,聯合夏言想罷免劉淑相,好在皇上英明,沒有這麼做。”
這事嘉靖還是有點印象的,他當初可是聽了張邦奇和李時的意見才放過劉淑相的,看樣子,這事楊聰肯定在暗中出手了,至少張邦奇這邊肯定是受了楊聰的影響。
原本這事他並沒有怎麼細細探究,他只當是夏言一黨和陽明一脈在明爭暗鬥呢,沒想到,這事壓根就是陳洪在後面搞鬼。
陳洪這傢伙,做的有點過分了。
如果是其他的皇帝,估計就該收拾陳洪了,不過,嘉靖卻沒想着要收拾陳洪,因爲他認爲自己平衡之道玩的爐火純青,不管宮裡宮外,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陳洪做事有點過分他是知道的,但是,陳洪對他卻是相當恭敬的,也就是說,陳洪只是對別人狠。
這個問題在他看來也沒什麼,陳洪對別人狠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宮裡不會因此鐵板一塊,要所有太監都是一夥的,那他這個皇上就有點危險了,所以,陳洪這個人縱有諸多缺點,他還是不會輕易去收拾人家的。
陳洪就好比他養的一條狗,養着就是爲了咬人的。
當然,挑起文臣和文臣之間的內鬥又或者挑起太監和太監之間的內鬥是一回事,是非對錯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可不會爲了挑起手下人內鬥而不分是非。
他想了想,隨即問道:“文明,你覺得靈兒說孟衝爲難楊聰這事是不是真的?”
陸炳自然是偏向楊聰的,不過他也明白嘉靖的脾性,就算他想偏幫楊聰也不能直接說,必須顯得客觀公正,不然,嘉靖反倒會連他一起懷疑。
他想了想,隨即小心的道:“這個,微臣覺得靈兒這丫頭應該還不至於胡說八道。”
嘉靖又追問道:“那如果是楊聰爲了撈錢故意欺騙靈兒呢?”
這個!
陸炳思索了一下,這才小心的道:“皇上,微臣不知道楊聰能從孟衝那裡撈到什麼便宜,因爲孟衝監督的是煤礦,這會兒煤又不值錢,楊聰如果想多挖點去賣,恐怕運費都賺不回來,倒是鐵比較值錢,但是,靈兒並沒有說負責監督鐵礦開採的李芳爲難楊聰啊,楊聰如果想撈錢應該告李芳啊,他告孟衝能撈到什麼錢呢?”
嘉靖聞言,頓時陷入沉思。
陸炳這話說的有道理,這會兒就沒多少人用煤,挖再多的煤有什麼用,楊聰如果想撈錢,應該從鐵礦下手纔對,很顯然,這次是陳洪在爲難楊聰。
陳洪這傢伙,哼!
嘉靖還是沒有衝動的要去收拾陳洪,畢竟陳洪是他養的一條狗,咬人並不奇怪,只是這次陳洪咬錯人了而已。
他想了想,又拿起陸靈兒的信看了看,隨即微笑道:“嗯,靈兒這字寫得着實不錯,這樣吧,就把宣府鎮那座煤礦賞給她,以資鼓勵,至於那孟衝,就讓他回京吧。”
煤在這會兒的確沒什麼價值,一座煤礦在他眼裡真不算什麼,他只是想借此警告陳洪,楊聰不能咬,至少這會兒不能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