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回來了,他奉旨去太原府查案,才過了十餘天便回來了。
嘉靖着實被他這速度嚇了一跳,京城離太原府可有將近千里,如果是坐馬車,這會兒最多也就剛剛趕到太原府而已,就算是直接打馬奔馳,十餘天能打個來回就不錯了。
這麼短的時間,真能把事情調查清楚嗎,直到親眼看到陸炳,嘉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君臣一番見禮之後,他便忍不住問道:“文明,事情查清楚了?”
陸炳舉起手中的證供,嚴肅的道:“回皇上,全查清楚了。據查,楊聰和晉王府並沒有什麼勾連,他的確去過晉王府,但只是跟着去赴宴,而且,他在晉王府待的時間並不長,午時左右進去,不到未時便出來了,前後還不到一個時辰,後面他跟晉王府也再無什麼瓜葛。”
他這話自然是騙人的,楊聰跟晉王府瓜葛深着呢,晉王府都租了十萬畝地給他,這能叫沒瓜葛嗎?
不過,這話並沒有引起嘉靖的懷疑,因爲嘉靖不可能親自跑到太原府去查驗,而且,陸靈兒早就跟他說過這些了,他心裡也早已相信了陸靈兒的說法。
這事反倒不是他最關心的了,因爲“事實證明”楊聰和晉王壓根就沒有圖謀不軌,他總不可能因爲一份誣告奏摺就寢食難安,現在他最關心的反倒是那上奏彈劾楊聰圖謀不軌的山西巡撫陳達。
他匆匆翻了翻關於楊聰“一案”的證供,隨即便問道:“陳達呢,他真貪瀆成性,不管邊軍死活嗎?”
陸炳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是的,皇上,這陳達不但貪瀆成性,不管手底下邊軍的死活,還畏敵怯戰,不管其他邊軍的死活。據查當初宣府總兵趙鏜之所以戰死跟他也有很大的關係,當初太原鎮曾收到宣府鎮的加急求救信,山西總兵張達也力主出兵增援宣府鎮的,但是陳達卻無動於衷,他不但不組織人馬前去增援宣府鎮,還嚴令總兵張達不得出擊。“
嘉靖聞言,不由咬牙切齒道:“真有此事?”
陸炳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是的,皇上,此事微臣也查證過了,千真萬確。”
嘉靖聞言,不由拿起陳達“一案”的證供,仔細翻看起來,他纔看了一點點,那臉上便忍不住現出怒容,越是往後看,他臉上的怒容就越盛。
這個陳達還真是個混蛋啊,朝廷讓他去巡撫山西,整頓邊軍,抵禦北元餘孽入侵,他卻不管邊軍死活,只知道利用手中的權力瘋狂貪腐,太原鎮邊軍後勤供給系統原本是相當全面的,但是,整個後勤供給系統都成了他撈錢的工具,邊軍根本就沒有一點補給。
更爲可恨的是,這混蛋竟然不管宣府鎮軍民的死活,嚴令山西總兵張達不得增援,以致宣府總兵趙鏜戰死,整個宣府鎮都差點被北元騎兵劫掠一空!
這個混蛋,嘉靖氣的拍桌怒吼道:“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如此胡作非爲,馬上將山西巡撫陳達押解回京,打入詔獄,好好審問。”
陸炳聞言,卻是心中一喜,這下好了,陳達算是完了,楊聰終於沒事了。
嘉靖下令將陳達打入詔獄之後,仍舊餘怒未消,陸炳剛領命而去,他緊接着便對着門口怒吼道:“傳夏言。”
這夏言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不但碰到楊聰這個難纏的對手,手下還盡是些豬隊友,上次的劉伯躍,這次的陳達,兩人都是爛泥糊不上牆,把他坑的不要不要的。
歷史上,他更是被“隊友”嚴嵩坑的死無葬身之地,不得不說,他的人生,還真是個杯具啊。
不過,他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是個杯具呢,他只當是皇上已然把楊聰“圖謀不軌”的事情調查清楚了,找他商議怎麼處置呢。
沒想到,君臣一番見禮之後,嘉靖又是一堆供詞甩他跟前,冷冷的道:“這陳達厲害啊,你好好看看吧。”
陳達?
夏言還真不怎麼了解陳達這個人,因爲陳達並不是他老鄉,而且歸附到他手底下的時間也不長,他甚至連陳達的面都沒見過,又怎麼會知道陳達是怎樣一個人。
他小心的拿起供詞一看,頓時嚇得差點沒把供詞丟出去。
這陳達竟然是如此貪得無厭的小人,他還以爲自己在把陳達當槍使呢,搞半天是陳達在把他當槍使啊!
皇上拿這些給他看是什麼意思呢?
這陳達肯定是完蛋了,自己可千萬不能被他牽連啊!
他連忙撇清道:“沒想到這陳達竟然是如此貪得無厭的小人,微臣建議,立刻將其革職查辦。”
這次嘉靖可沒這麼好騙了,他冷哼道:“陳達彈劾楊聰之事,你知道嗎?”
這!
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夏言只能含糊道:“這個,他彈劾楊聰的奏摺微臣倒是見過,當時微臣真沒想到他彈劾楊聰是另有目的的。”
你不知道?
嘉靖冷冷的問道:“那陳九德和葉鏜呢,他們爲什麼聯合起來彈劾楊聰,你也不知道嗎?”
完了,皇上看樣子已經知曉了自己玩的把戲,這個時候,如果一個應對不好,自己都有可能完蛋!
他想了想,乾脆硬着頭皮道:“皇上恕罪,微臣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想報復那楊聰一下。不過,微臣真不知道陳達是這麼個貪得無厭的小人,要早知道,微臣早將其拿下了。”
哼,算你老實!
嘉靖盯着他看了一陣,這才冷冷的警告道:“你應該清楚,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以前你腦袋瓜子還算清醒,這一入閣,你腦袋瓜子反而變得不清醒了,朕希望你能好好清醒清醒,明白嗎?”
自己腦袋瓜子不清醒嗎?
夏言可不這麼想,他認爲自己腦袋瓜子一直清醒着呢。
只是以前是他幫皇上去收拾別人,他無欲則剛,剛正不阿,自然沒什麼問題。
現在是他利用手下人去收拾別人,好死不死,劉伯躍和陳達本身都有嚴重的問題,所以,他纔會一敗塗地,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問題啊!
當然,他不敢這麼跟嘉靖說,他只能打落牙往肚裡吞,老老實實的認錯,一句都不敢反駁。
嘉靖看夏言這態度尚可,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這會兒他可不想收拾夏言一黨,因爲他把夏言一黨收拾之後朝中必然是陽明一脈獨大,這種情況,他可不想看到,他還想玩平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