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李文軒是如同平日一樣的起了牀。沒有精心收拾的他,身穿的衣服還是昨日那一套,只是算好了時間出門。自己沒有遲到的習慣,所以準時準點的達到了邀月樓。站在樓下的秋月在遠遠地看見他以後,主動迎接上前,帶着笑臉的把他引上了樓。
走進二樓上雅間內的李文軒,見到的來人可謂是清一色的頭戴方巾,手拿摺扇,年紀也都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感覺自己兩手空空,又不戴錶示秀才身份的方巾的他,着實有一種格格不入。不過,這倒是不影響,畢竟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是相識的。
曾經同李文軒一起在縣學裡面共同學習過的同窗們,一一地走到他的面前客套和寒暄。對於這場面上的交際和過往,他是駕輕就熟。他的腦子裡面突然想起自己遭受大難之時,可沒有看見他們這般的殷勤。
“諸位請落座,我家小姐馬上就到。”穿過人羣的秋月,面朝衆人是落落大方的含笑道。
聽到這話的在場所有人,按照既定的規則,找好屬於各自的位置是一一落了座。沒有想要最大限度接近主座的李文軒,既不和人爭也不同人搶,默默地坐在了最尾端。來這裡的他,本就懷着應付一下的心思,畢竟自己不能超脫一切的孤芳自賞。
秋月看見他們都全部坐下,於是才命人在桌面上擺出了當下最爲時新的水果和新沏的清茶。她一改往日話癆的姿態,而是向衆人施了一個標準的萬福,徑直走了出去。不多時,她就跟在林若曦的身後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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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同她們一起走進來的還有一位長相斯文,面相白淨,濃眉大眼,年齡二十歲左右,一身華服,頭戴方巾,腰間掛有一塊古玉,右手握有一把摺扇的公子。林若曦是當仁不讓的坐了主位,畢竟這一次詩文會的召集人是她。隨同她一起進來的秋月,站在了她的身後左端。而那一位貴公子,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次席。
長有盤子臉的一人突然站將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被林若曦是奉爲上賓的貴公子,想要打探出一個底細道:“這一位公子着實眼生的很。請教尊姓大名?”
“譁”的一下,貴公子是把右手中的摺扇打開,不急不慢的搖動起手內的扇子,徐徐站了起來,做出一個自我介紹道:“在下錢子默,受蘭心閣主的邀請,首次來到這裡和衆位一起談論詩詞歌賦。所以,諸位見我眼生,實屬正常。”
端起茶的李文軒是輕輕地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兩,三片茶葉,然後再飲了一口茶水。自己依稀記得秋月曾經和他說過林若曦自封爲蘭心閣主,而她每一次舉辦的詩文會便成了蘭心會。廣信府內的讀書人,幾乎是無一例外的以能夠出席蘭心會,一睹林若曦的風采而驕傲和自豪。
“聽你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那人的心中對林若曦不乏情愫。見到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將會有機會大出風頭,使得心中生出一種特別不舒服的感覺,於是刨根問底的繼續挖掘錢子默的身份和背景,以此來論一個上下道:“請問令尊是誰?”
聽到這後一句話的李文軒,差一點兒把剛剛喝進去的茶水給噴出來。心裡面好笑的他,覺得這應該是在問爹了。對此,自己十分清楚這問爹的背後就是要拼爹。
緩緩把手中摺扇收攏的錢子默,神色中自然而然流露出驕傲道:“在下是京城人氏。而家父正在廣信府擔任知府之職。”此話一出,在座的絕大多數讀書人是一片譁然,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他們沒有想到眼前這一人會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
原本就想壓一壓錢子默的那人,冷冷一笑道:“原來你是錢明正,錢知府的兒子。”
瞧見對方也是穿戴不俗的錢子默,心中很是不爽他對自己的這種態度,卻不想沒有搞清楚狀況就把腳給踢在了鐵板上面,淡淡道:“請問,高姓大名?”
“在下姓夏,名羽。”那人是雙手背在身後,昂首挺胸,中氣十足的顯擺道:“當朝內閣首輔便是在下的本家族叔。”
聽得十分清楚和明白的錢子默,瞬間就少了先前那一股銳氣。自己和林若曦一起來這裡,全是兩家母親的有意安排。心高氣傲的他,本以爲這裡窮鄉僻壤的地方,不會有什麼人物存在,於是自孃胎帶出來的優越感就在有意無意中顯露了出來。
馬上反應過來的錢子默,知曉對方口中的內閣首輔便是夏言,拱手施禮道:“在下能夠在這裡遇見夏首輔的子侄,真是三生有幸。”
“客氣。”稍微擡起手的夏羽,拱了拱手算是還了一個禮,神氣活現中不免客套一下道:“令尊在我們大明士林中也是素有聲望的。”
安靜坐在一邊的李文軒,深感這裡不是詩文會,而是官N代的聯誼會。沒有去看正座在主位上面林若曦的他,不免心中生出三分對她的厭惡。自己很是痛恨這類打着高雅的旗號,卻實際幹着庸俗和市儈的勾當。
從開始一來的表情就沒有任何變化的林若曦,見到衆人都安靜下來,是纔開了口。聲音清脆的她,口氣芳香若蘭,顯露出禮貌性的微笑道:“請諸位來到這裡,自是要以文會友。今日,妾身提議你們各做出一首詩如何?”
“蘭心閣主的提議,極好。”坐在她下首方向的夏羽,把右手中的扇骨拍在了左手心內,附和道:“就是不知道以什麼爲題目?”
“既然諸位都是具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那麼我們就以功名爲題目。”脣紅齒白的林若曦,美目流轉,心中卻是另有一番盤算道。
沒有表示任何反對意思的錢子默,隨即也附和道:“在下就依照林小姐之言,獻醜了。”微微回頭示意了一下身邊秋月的林若曦,是讓她出去叫人把筆墨紙硯端上來。
秋月親自把一套筆墨紙硯端到了李文軒的面前,沒有多說話,而是用微笑表達了自己對他的善意和看好。沒有急於動筆的李文軒,環顧了一下四周,看見人人都在絞盡腦汁的想要把詩文做好,以此博得林若曦的青睞和聞達於同窗。
想了想的李文軒是微微一笑,只顧一個人坐在旁邊喝茶和吃水果。直到衆人是陸陸續續地把自己的得意之作交由林若曦是一一地過了眼。未知勝負的他們,口中雖然一味的客氣,但是心底自然希望自己的詩作能夠獨佔鰲頭。
見到衆人都交了“作業”,只剩下自己沒有交上的李文軒,豁然站起身,拿起桌案上面放着的毛筆,洋洋灑灑的把詩文寫在了鋪陳於前的宣紙上面。等到紙面上的墨跡幹了,才由再一次走了過來的秋月呈交到了林若曦的手上。
先前,林若曦過目的詩文無一例外的全是個人的什麼雄心壯志之類的,而文字中皆是鏗鏘激烈,鬥志昂揚。當看着李文軒這一首詩的她,着實是眼前一亮。看完後的她,什麼多話也沒有說,神情也沒有變化。
詩文會到了這一個時候,自然是一如既往的需要一人把衆人的詩作念給出來以示公平。至於這一個任務,仍舊是一如既往的交給了林若曦身旁的秋月來完成。雖說她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完全能夠應付得了這種場面。
自是秋月每每唸完一首詩,而在座的秀才當中不乏彼此相互吹捧和客套一下,口中唸叨一個“好”字的人。然後,他們再行安靜下來。其中有搖頭晃腦的,也有閉目欣賞的,還有繼續洗耳恭聽下一首的,以此循環。
等到秋月把李文軒的詩拿在手上時,情不自禁的會心一笑的唸了出來道:“本是後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大志戲功名,海斗量禍福。論到囊中羞澀時,怒指乾坤錯。”
衆人是把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李文軒的身上,畢竟他的這一首詩和衆人的詩作可謂是格格不入。紛紛搖晃起腦袋的秀才們,認爲他不但是領悟錯誤,而且還寫錯了“功名”兩字的題目。李文軒的詩文中雖然是有“功名”二字,但是聲色並茂的流露出了一個窮酸書生的意境。
“李秀才,你這一首詩可有取名?”沒有受到周圍情緒影響的林若曦,饒有興趣道。
“在下這一首詩取名爲《自嘲》。”從桌面上把茶是端了起來的李文軒,一半的意思是對自己的自嘲,一半又是對在場衆人的嘲笑道。
“你也是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一步步登高嗎?”林若曦的目光匯聚在了他的身上,等待回答道。
沒有喝下手中茶水的李文軒,沒有一絲苟笑道:“在下對這仕途經濟確實不太感興趣。再者,我已經入了道門,理所應當的應該專注於修道而不是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