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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次次的失敗中,盛庸不斷的學習和總結着經驗教訓,他漸漸的摸清了朱棣的進攻套路和方法,即以騎兵突擊側翼,正合奇勝的軍事策略。而在白溝河之敗後,他逃到了濟南,見到了並非軍伍出身的鐵鉉,在那危急的時刻,他與鐵鉉齊心協力,終於第一次擊敗了朱棣的軍隊。這件事情讓他認識到,朱棣並不是所謂的戰神,他也是可以被擊敗的。

在經過仔細謀劃後,他根據朱棣的攻擊方式專門設定了一套獨特的戰法,並在東昌設下戰場,準備迎擊朱棣,其實盛庸的心裡也很清楚,濟南之戰的勝利多少有點僥倖,而要想在野戰中戰勝朱棣就十分困難了。朱棣統帥的北軍長期以來都依靠騎兵爲其主力,多次征伐蒙古,極善野外作戰,而盛庸也確實如朱棣所料,他並不是一位卓越的騎兵指揮官,但他敢於迎戰朱棣,是因爲他有着自己擅長使用的秘密武器和應戰方略。

前哨已經向盛庸報告了朱棣到達東昌的消息,盛庸知道,他終於要面對這個可怕的敵人了,這一次戰役中,自己不再需要向任何人去報告軍情了,但這未必是一件好事,因爲所有的責任和重擔都壓到了自己的身上,再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出乎盛庸手下將領的意料,盛庸並沒有選擇堅守城池,這些將領們都和盛庸一樣,在數次敗仗中吃夠了朱棣的苦,深知其厲害,對於正面與朱棣作戰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恐懼心理。所以當盛庸宣佈他將列隊背城迎戰時,手下將領一片譁然,爭論之聲四起。

盛庸並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着他的將領們,慢慢的,將領們也終於安靜下來。此時盛庸終於開口說話:";我相信諸位絕非貪生怕死之輩,燕王確實厲害,但若一味死守城池,待其侵掠而來又席捲而去,我等爲人驅趕,何日方休!但請各位齊心協力,與其決一死戰,勝負雖未可定,忠義必可留名青史!";

背城而戰,有進無退,有生無死!再也不能逃跑了,即便是爲了軍人的尊嚴,也要決一死戰!

朱棣,就讓你看看我這個無名小卒的厲害!

東昌決戰

朱棣帶領着他的精銳部隊來到了東昌,開始了與盛庸的決戰。正如他所料,盛庸的軍隊中騎兵既不多也不精,但這些士兵卻裝備了另一種武器——火器和弓弩。

盛庸深知,要在騎兵對衝中戰勝朱棣,無異於癡人說夢,於是他發揮了自己的特長,大量裝備了火器和弓弩,爲了增加殺傷力,他還命人在弓弩的箭只上塗抹了毒藥,不給北軍負傷後等救護車的時間,務必做到一擊必殺。

朱棣看見這個陣勢,終於明白了來者不善,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看是你的弓弩快,還是我的精騎快吧!

在一聲號令之下,朱棣親自率領騎兵攻擊,如以往一樣,他選擇的攻擊方向還是盛庸軍的左翼,但在他全力攻擊之下,左軍竟然巋然不動。朱棣反覆衝擊,卻毫無效果。

朱棣的這一招實在是老掉牙了,盛庸對此早有準備,他不但派重兵保護自己的左翼,還設計了一個朱棣做夢也想不到的圈套。他決定將計就計,利用朱棣的這一進攻特點徹底的擊敗朱棣。

進攻失敗的朱棣及時調整了軍隊部署,他決定改變突破口,以中央突破戰術攻擊盛庸中軍,以求獲得全線擊潰之效。他重整了部隊,轉移到了中軍方向,準備發起一次致命的攻擊,但他預料不到的是,當他威風凜凜的整肅隊伍準備進攻時,他和他的部隊已經站在了盛庸的麻袋口上。

很快,朱棣率領他的騎兵發動了最大規模的進攻,如他所料,盛庸的中軍一觸即潰,紛紛向後逃散,朱棣大喜,發動全軍追擊敵人。可是他的追擊沒有持續多久,朱棣就驚奇的發現,越往裡突進,南軍的人數越多,而且他們並不像是逃散的士兵,手中都拿着火器和弓弩。正瞄準着自己的軍隊。

一個念頭瞬間閃過朱棣的腦袋,";上當了!";

這正是盛庸的計劃,他料定朱棣左翼攻擊失敗後會轉而攻擊中軍,便設下陷阱,遇朱棣攻擊時安排中軍後撤,待其進入包圍圈後再進行合圍發動進攻。

朱棣又一次陷入了危機之中,這一次他不可能如白溝河之戰那樣去欺騙敵軍主帥了。盛庸不是李景隆,而且朱棣已經成爲囊中之物,他這次就是把馬鞭揮斷,也不會再有任何效果了。

明朝那些事兒朱允炆篇第五十九章

章節字數:3393更新時間:07-02-2216:07

救兵

此時在包圍圈外,還聚集着朱棣的大批士兵,但由於主帥被圍,大家都不知所措,經驗告訴我們,關鍵時刻總是有英雄人物出現的。這次充當英雄的是朱能。

他緊跟朱棣攻擊南軍,但在一片眼花繚亂的陣法變換之後,他發現自己把主帥給丟了,這還了得,再不把人找到,全軍就有崩潰的危險!

當他得知朱棣已被包圍時,立刻率領自己的親兵向南軍包圍圈猛衝,此人實在是少有的勇猛忠義之人,也出了名的不要命,之前他曾有過帶領三十餘人追擊數萬大軍的光輝記錄。這一次他也沒有讓朱棣失望,左衝右突之後,他居然在亂軍中找了朱棣,並和他一同衝出重圍。

此時遠處指揮的盛庸怒不可遏,他沒有想到自己花心思設計的圈套居然還是被朱棣跳了出去,既然朱棣已經逃走了,那就去攻擊北軍士兵,一個也不要讓他們溜走!

所謂有失必有得,盛庸設置的圈套雖然沒有能夠套住朱棣,卻套住了另一個人。

朱棣被包圍之後,最爲着急並不只是朱能一人,張玉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公認的朱棣手下第一大將,在以往的戰役中,他身先士卒,居功至偉。朱棣也與他交誼深厚,眼見自己敬愛的領導被陷了進去,張玉也效法朱能,拚命衝進包圍圈。

經過奮死拚殺,張玉終於衝了進去,但他看到的不是朱棣,而是死神的笑容。

此時朱棣已經被朱能救走,而殺紅了眼的南軍士兵眼看着到手的鴨子飛了,正想找個人發泄一下,而張玉的出現正好滿足了他們的願望。於是衆人一擁而上,人手一刀,把張玉砍成肉醬。此時以往被朱棣追着跑的將領們都意識到,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時候到了。他們不需要盛庸的動員,拚命追殺落水狗,北軍隨即一潰不可收拾。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破鼓總有萬人捶,在這全軍敗退之時,偏偏朱棣的另一個剋星平安又率部趕到,與盛庸合兵一處,追着朱棣跑,一生幾乎從未打過敗仗的朱棣就這樣敗在了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上。

東昌之戰成就了盛庸的名聲,他不畏強敵,敢於憑藉自己的勇氣和意志挑戰當時最優秀的將領朱棣,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他打破了朱棣不可戰勝的神話。而朱棣也終於領教了這個無名小卒的厲害,此戰他苦心經營的北軍精銳大部被殲滅,元氣大傷。

所謂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沒有人是絕對安全的,即使是勝利的一方統帥盛庸也有被北軍箭弩擊中的危險,說來十分滑稽,雖然此戰中盛庸大量使用了火器和弓弩,並幾乎全殲了朱棣的北軍,在這場戰役中,最安全的人卻是敗軍主帥朱棣,無論南軍士兵多麼勇猛,那些火器弓弩都不敢朝朱棣身上招呼,這也是爲什麼朱棣在亂軍之中得以倖免的主要原因。

這一罕見現象的締造者正是朱棣的死對頭朱允炆,正是他的那道不能傷害朱棣性命的旨意使得朱棣數次死裡逃生。而那些打仗的士兵們並不是傻瓜,他們十分了解其中的利害關係。

朱棣和朱允炆是叔侄倆,雖然現在刀兵相見,屬於敵我矛盾,但萬一哪天兩人決定不打了,來一場認親大會,再來個和解,轉化爲了人民內部矛盾,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朱棣沒準還能當個王爺,閒來無事的時候寫本回憶錄,記憶起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人在某場戰役中砍我一刀或者射我一箭,雖然那時朱棣可能仕途上並不得意,但要整個把小兵還是很容易的。

正是出於士兵們的這種考慮,朱棣才得以在亂軍之中得以倖免,朱允炆的這道指令最厲害的地方並不在於所謂不得傷害朱棣的命令本身,而是在於無數的南軍的將領和士兵們從此命令中看到了兩人和解的可能性,面前的這個敵人將來有一天甚至可能會成爲自己的主人,所以動手殺朱棣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實在是沒有多少人會去做的。

朱允炆實在是一個不合格的政治家,在打仗之前,他很體貼的給自己的敵人穿上了一件厚厚的防彈衣,然後鼓勵對方向自己進攻,如此作戰,豈有不敗之理!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啊

穿着防彈衣的朱棣回到了北平,雖然他本人在戰役中並沒有吃多大虧,但他苦心經營的北軍精銳部隊幾乎被全殲,這纔是他最大的損失。此時的北軍也終於明白,他們並不是百戰百勝,縱橫天下的,自己的對手南軍也有着很強的實力,而東昌決戰的失利使得他們的士氣降到了最低點。

情緒低落的朱棣照常去找自己的謀士道衍商量應對之策,但這一次他不再是和和氣氣,禮遇有加了。他看着自己眼前的這個和尚,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這個和尚,自己也不會毅然決然地走上這條不歸之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只好問問這個和尚下一步該怎麼辦?

道衍卻沒有朱棣那樣焦急的心態,對他而言,遊戲纔剛剛開始。

他不緊不慢的告訴朱棣,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最緊要的事情應該是立刻整頓士氣,爲下一次的戰役做好準備。

北軍剛遇大敗,要恢復士氣又談何容易?但道衍似乎總是有辦法的,他爲朱棣提供了一個可以用來做感情文章的人——張玉。

張玉被稱爲朱棣手下第一大將,有着很高的威信,朱棣本也對他的死去痛惜不已,便順水推舟,爲張玉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並命令所有部下都要參加。由於張玉是死於亂軍之中,估計是沒有屍首的,所以遺體告別儀式也沒法搞,但朱棣還是下足了功夫,他親自爲張玉寫悼文,並當着衆人的面脫下了衣服燒掉以示哀悼,雖然根據其財富估計,他的衣服很多,但這一舉動卻打動了在場的很多人,他們紛紛流下眼淚,表示願意繼續作戰,爲張玉復仇。

朱棣用他精彩的表演告訴了我們一個真理:死人往往比活人更好利用。

毫無退路

完成表演任務的朱棣疲憊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對面打坐的道衍,即使這個奇怪的和尚已經跟了他十餘年,但他依然認爲這是一個奇怪的人。這個和尚從不安心過日子,一心一意想造反,更奇特的是,此人無論碰到什麼緊急情況,他總是不慌不忙,悠然自得。

真是個怪異的人啊!

朱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從出兵到如今,他才真正體會到天子之路的艱難,要想獲得那無上的榮光,就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即使自己有着無與倫比的軍事政治天賦,但仍然走得無比艱難,而這次失敗也又一次重重的提醒了他,前路兇險無比。

朱棣似乎有點厭倦了這種生活,每一天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何時是個頭呢?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道衍,這個始作俑者此刻似乎變成了一個與此事毫無關係的人,他搖搖頭,苦笑着對道衍說道:";此次靖難如此艱難,實出意料,若與大師一同出家爲僧,倒也不失爲一件樂事。";

聽到朱棣的這番話,一直閉眼打坐的道衍突然間站了起來,走向了對面的朱棣,他沒有如同以往一樣向朱棣行禮,而是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他一把抓住朱棣的衣袖,用近乎咆哮的語氣對朱棣喊道:";殿下,已經無法回頭了!我們犯了謀逆之罪,已是亂臣賊子,若然失敗,只有死路一條!";

朱棣被驚呆了,這些話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明白自己失敗後的結局只有一個死,但他仍然不願意面對這殘酷的現實。不做天子,就不能再做人了。

在道衍那可怕的逼視下,朱棣帶着一絲無奈的表情垂下了頭,半晌,他又擡起了頭,臉上已經恢復了以往那冷酷的表情。

";是的,你是對的,我們沒有退路了。";

再戰盛庸

東昌之戰成全了盛庸的威名,這位在失敗中成長起來的將領終於獲得了一次真正的成功,朱允炆大喜過望,決定去祭祀太廟,想來祭祀內容無非是告訴他的爺爺朱元璋,你的孫子朱允炆戰勝了你的兒子朱棣。真不知如朱元璋在天有靈,會作何感想。

而盛庸則藉此戰確立了他的統帥地位,朱允炆終於將軍隊交給了正確的指揮官,但很可惜,此刻已經不是正確的時間了。消滅朱棣的最好時機已經被李景隆錯過了。朱棣雖然主力受損,但實力尚存,他終究還會與盛庸在戰場上相遇的,但他不會再輕敵了。

建文三年(1401)三月,盛庸率領二十萬大軍在夾河再次遭遇朱棣的軍隊,他將在這裡第二次挑戰朱棣。

朱棣已經不敢再小看這位對手了,很明顯,盛庸充分研究了自己的攻擊特點,並找到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來對付自己。相對而言,自己卻不瞭解盛庸,朱棣明白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就需要詳細的偵察敵軍陣型和列隊情況,並找出對方的弱點。

但問題在於,盛庸所擅長使用的正是火器和弓弩,如果派騎兵去偵查,只怕還沒有靠近就被打成了篩子。但如果不瞭解敵情,此戰取勝機會更是渺茫。朱棣靈機一動,他決定利用戰場規則上的一個漏洞,派出自己的敢死隊去偵察敵情。

《明朝那些事兒》當時明月/著

明朝那些事兒朱允炆篇第六十章

章節字數:3921更新時間:07-02-2216:07

應該說執行這樣任務的人確實是敢死的,因爲死亡的是相當的高,可是朱棣派出的這支敢死隊卻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因爲率領這支隊伍的正是他自己,而他身上穿着朱允炆爲他貼身準備的防彈衣。

第二天一早,盛庸軍全副武裝列隊出營,他的陣勢和上次沒有什麼區別,以盾牌列於隊伍前方及左右翼,防止北軍的突襲,並裝備大量的火器和弓弩,隨時可以打擊北軍騎兵。

盛庸在中軍觀察着敵人的動向,不久如他所料敵人的先頭騎兵就衝了過來,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衝過來的這個人竟然就是朱棣!

他曾經夢想過很多次,要親手抓住朱棣,洗雪以前失敗的恥辱,現在這個人竟然孤軍衝到了自己的面前,大功就要告成!

然而朱棣併爲接近自己所佈陣型,而是從旁掠過,很明顯他的目的是偵察。然而此時盛庸終於發現,自己並不能把朱棣怎麼樣!對付這種偵察騎兵,最好的方法就是給他一槍,把他打下馬來,然而皇帝陛下的教導始終縈繞在耳邊,無論如何是不能開槍或者射箭的,因爲那會讓仁慈的皇帝陛下擔負殺害叔叔的罪名。

雖然盛庸不止一次的懷疑過皇帝陛下這種近乎弱智的仁愛之心的適當性和可行性,雖然他很難忍受這種看得見卻吃不着的極度痛苦和失落,但他還是不敢違抗命令。他只能派出自己的騎兵去追擊對方,結果當然是不了了之。

穿着防彈衣的朱棣大大方方的檢閱了盛庸的軍隊,雖然隊列中的每個人都對他抱以憤怒的眼神和大聲地責罵,他卻依然從容不迫的完成了這次檢閱任務。在這個作戰系統中,朱棣是一個利用規則的作弊者,而他首先要感謝的,就是這個愚蠢系統規則的制定者朱允炆。

朱棣完成了偵察任務,但卻沒有更好的攻擊方法,因爲他發現這個陣勢似乎並沒有破綻,無論從那個側面進攻都撈不到好處,盛庸實在不是浪得虛名,此人深得兵法之奧妙。朱棣看似神氣的轉了一圈,其實也不過是精神勝利法而已。盛庸依然在那裡等待着他。

經過仔細的考慮後,朱棣仍然選擇了攻擊對方陣型的左翼,其實朱棣的這一行動無非是要探個虛實而已,並沒有全軍進攻的意思,但他的部下卻不這樣想,於是一件出乎朱棣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朱棣發動試探性進攻的同時,朱棣大將譚淵看見左翼大戰,估計由於視力不好加上過於興奮,誤認爲是正式進攻的開始,二話不說就率領自己所部投入了戰鬥,但當他到達敵軍陣前時,才發現自己從一個湊熱鬧的龍套變成了主角。

盛庸在中軍清楚地辨明瞭形勢,他立刻命令後軍大將莊得帶領大軍前去合攻譚淵,莊得是南軍中素來以勇猛聞名,他在盛庸的指揮下對譚淵發動夾擊,譚淵沒有提防,被莊得一刀砍死。

譚淵是北軍中僅次於張玉和朱能的戰將,他的死對北軍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朱棣又一次發揮了他利用死人的特長,他迅速的化悲憤爲力量,利用譚淵引起的南軍短時間混亂髮動了總攻!

盛庸是一個很小心謹慎的將領,他的戰術以防守反擊爲主,正好剋制朱棣的閃擊側翼戰術,在沒有判斷出朱棣準確地行動方針前,他是不會發動進攻的。然而粗人譚淵的判斷錯誤使得他不得不調動中軍進行圍剿,打敗了北軍,卻也露出了破綻。雖然破綻出現的時間很短。

如果他所面對的是一般的將領也就罷了,可惜他的敵人是朱棣。

朱棣是一個天生的戰爭動物,他對時機的把握就如同鯊魚對血液一樣敏感。譚淵用生命換來的這短短的一刻戰機被朱棣牢牢地抓在了手裡!

此時天生已經見黑,黑燈瞎火裡搞偷襲正是朱棣的強項,他立刻率領朱能張武等人向出現空擋的南軍後側發動猛攻,在騎兵的突然衝擊下,南軍陣勢被沖垮,軍中大將,剛剛斬殺譚淵的莊得也死於亂軍之中,他大概不會想到,光榮和死亡原來靠得這麼近。

但盛庸實在厲害,他及時穩住了陣腳,抵擋住了朱棣的騎兵攻擊,朱棣敏銳地發現了南軍陣型的恢復,他立刻意識到此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便決定撤走部隊。

社會青年朱棣又玩了一次作弊的把戲,他仗着自己有防彈衣,便親率少數騎兵殿後,揚長而去。這種把戲他在今後還會不斷使用,並將之作爲勝利的重要資本之一。

愚蠢的朱允炆並不真正瞭解他的這位朱棣叔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朱棣是一個無賴,他可以使用任何他想用的方法,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就行。而朱允炆最大的錯誤就在於他不知道,對付無賴,要用無賴的方法。

回到營中的朱棣召集他的將領們召開了軍事會議,然而會議上的氣氛實在讓人壓抑,這些將領們個個身近百戰,他們都能看出,要想勝過對手很難,而盛庸這個原來的手下敗將,無名小卒確實十分厲害。想到前路茫茫,說不定明天就要掉腦袋,這些原先張口就是打到京城,橫掃南軍的武將都變成了啞巴。

沒有人說話,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在這種關鍵時刻,該說話的是帶他們上這條賊船的人——朱棣。

面對着這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朱棣終於發言了,他面帶笑容,用輕鬆的口氣說到:";譚淵之所以會攻擊失敗,是因爲他的時機把握不準,現在兩軍對壘,我軍機動性強,只要找到敵軍的空隙,奮勇作戰,一定能夠擊敗敵人!";

將領們聽到這裡才稍微提起了精神,朱棣趁熱打鐵,拔出手中寶劍,大聲喝道:";昔日光武劉秀敢以千人衝破王尋數十萬大軍,我等又有何懼,兩軍交陣,勇者必勝!";

他結束了自己的演講,用自信的眼光看着每一個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夠鼓舞這些將領的勇氣。

他確實做到了,原本對勝利失去希望的人們又重新聚攏在他的周圍,他們就像三年前一樣相信眼前的這個人,相信這個人是真正的真命天子,能夠帶領他們取得最後的勝利。

可是問題在於,朱棣自己相信嗎?

恐懼

將領們回營了,他們要準備明天的大戰,然後享受可能是此生最後的一次美夢。但朱棣卻很難睡着,因爲他比誰都清楚,自己並沒有必勝的把握。要鼓動別人是很容易的,激動人心的話語、封建迷信、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擠出一點眼淚,就可以這些棋子們爲自己去拚命。

但他鼓動不了自己,絕對不能。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貨色,什麼天子天命都是狗屁胡說,只要盛庸那鋒利的大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的作一個旋轉動作,他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多一個大疤且可以保證絕對不會長出第二個頭來。

盛庸實在太可怕了,他太瞭解自己了。他的陣勢是如此的完美,那令人生懼的火器和箭弩足可以把任何攻擊他們的人射成刺蝟,除了拚死作戰,衝鋒陷陣,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制敵方法。自己固然是劉秀,可是盛庸卻絕不是愚蠢的王尋。

三年了,這實在是一條過於艱辛的道路,沒有一天能夠安枕無憂,沒有一天可以心無牽掛,整日盼不到頭的是方孝孺那言辭尖利的討伐文書、一批又一批的討逆軍和天下人那鄙夷的目光以及每日掛在口中的";反賊";的光榮稱號。

而這些並不是朱棣最恐懼的,他真正害怕的是失敗,即使天下人都反對自己,但只要造反成功,自然會有人來對他頂禮膜拜。但問題是他真的能夠成功嗎?打敗了無數的敵人,卻又出來更多更厲害的對手,勝利遙不可及,遙不可及!難道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在恐懼中度過每一天,然後去面對明天那不可知的命運?

坐在黑暗中的朱棣靜靜的沉思着,但思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恐懼也沒有任何用處,該來的始終會來,去勇敢地迎接即將到來的命運吧。他站起身,走到營外,注視着那無盡的黑夜

";天快亮了";

第二次中獎

這又是一個晴朗的天氣,清澈的河水伴着水聲不斷奔涌,初春的綠草已經開始發芽,但此時此地的人們並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他們身着盔甲,手持刀劍,即將開始第二次拚殺。

在戰役開始前,雙方佈置了自己的陣型方位,北軍東北向佈陣,南軍西南向佈陣。按說這種佈陣方向應該只是無意爲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估計朱棣本人也不會想到,正是佈陣的方向決定了這場戰役的結局。

此戰仍是朱棣首先發起進攻,他一改之前策略,率領騎兵從盛庸軍兩翼同時發動進攻,其目的無非是想使盛庸顧此失彼,然後找出他的破綻發動攻擊。朱棣打了一個不錯的算盤,但盛庸這個精明的商人讓朱棣失算了。

盛庸早已料到朱棣的這一招,他的軍隊左右翼都十分強悍,完全沒有留給北軍任何機會。雖然北軍奮力衝擊,仍然無法攻破盛庸的軍陣。雙方鏖戰甚久,不分勝負。但兩軍的主帥心情卻是完全不同。

盛庸並不着急,他本來就是要通過固陣之法耗盡北軍銳氣再發動進攻,時間僵持越久對他就越有利。而朱棣則不同,他所率領的是機動化騎兵部隊,但並不是機械化坦克部隊。騎兵部隊的機動性是取決於人和馬的,而這二者都是需要吃飯、啃草和充足休息的,喝汽油不能解決問題。如若陷入苦戰,必不能持久。

朱棣雖然明白這一點,但他卻無法改變狀況,盛庸活像縮在龜殼裡的烏龜,任朱棣攻打就是不露頭,時不時還反咬一口。遇到這種敵人,朱棣也無可奈何。

雙方就在一攻一守中消磨着時間和人的生命,戰鬥完全陷入了僵局。朱棣和盛庸都在盡全力支撐着,因爲他們都知道,無論什麼樣的僵局,總有打破的那一刻,就看誰能堅持下去了。

他們都沒有料錯,打破僵局的時刻終於來到了,但卻是以他們都想不到的一種方式。

接下來的詭異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情節是這樣的:";本是晴空萬里之天,突然天地變色,飛沙走石,妖風四起!";這段話看起來十分眼熟,不錯,此段描述曾在白溝河之戰中使用過,這裡再次使用實在是因爲以我之能力,實在無法解釋這股妖風爲何總是在關鍵時刻關鍵地點刮起來。想來當時的作戰雙方都沒有天氣預報的能力,大型鼓風機沒有發明,戰場也並非任何一方所能挑選的,所以應該可以排除人爲因素的作用。因此我們對這一現象的反覆出現只能感嘆道:這是一個神奇的世界。